Chapter 13
南明仙君想到此处时，安分剑飞过那座巨大“冰山”。他感觉衣领被谁一下提起，双脚从剑身上跃起，反应过来时，他已被沽北誉平稳地放到那块冰面上几个冰人间。
双脚落在极地城广场冰面上时，沽北誉有种掉入阴曹的恐惧感。
他更确定了安分剑飞入极地城地界后，他便有的那个猜想。
从收到师父千里传音到赶赴山海门，他用了不过半炷香的时间。
清风这次办事倒快，他这厢刚到三重殿外的云台上，清风那厢便将他要的人找来了。
他身份特殊，救援北方世家诸多不便，师父便让他挑几名山海门小辈弟子一同前往。
一来做个见证，二来也作为山海门弟子的一次历练。
为什么选择无来头这个低阶小修士？
这一点沽北誉此前也没想过。山海门这些小辈里，他唯一叫得出名的，便只有这无来头了。
他和这愣头愣脑的小修士不过真正的初见，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第一次从魇中看到无小修士，是在数月前。
数月前他寻遍魔都没遇上那无赖的转世，本不在执着，却想起些往事，回了趟山海门。
在后山小院，他遇上了师父。
他想问个明白，却一下恍然。
他其实早该明白。
他如今还活着，那无赖又如何飞升？
没有飞升，天界打听不到半点消息，八荒四海又寻不得半点气息，又何来的转世？
十年前他便该明白，即便自己没有飞升，他寻回那些零星的天界记忆，已然证明不仅他是那无赖飞升的劫，他的心魔、他爱慕的人，一样是那无赖飞升的劫。
他却信了师父美丽的谎言，在魔都重建了剑南城。
十年之约？哼……。数月前山海门后山小院，沽北誉望着面带愧色的师父，明白了一切。
他没半点责怪之意，一样没什么感激。
师父是骗了他，可也是为了让他少些愧疚，有个念想活下来。
只有十年前活下来了，他才有机会一朝飞升。只有一朝飞升，他才能找回那些天界记忆中缺失的部分，弄清楚那无赖提过的，那些天界的秘密。
凡尘的一切，当真皆为虚幻？可……可若凡尘的一切皆为虚幻，那《山海录》中那个世界呢？
浮生若梦……
沽北誉有些不寒而栗，他宁愿相信，剑南明当年提起那些天界的秘密，是为了获取他心魔的信任，骗取《山海录》瞎编的。
所以他一定要飞升上天。
或许真如那无赖所说，“这九天高高在上的仙神窥探天地的一切，又如何不知巫山的冤屈呢？”
“说不定他们还当笑话看呢”。
或许只有飞升九天，他才能明白一切；只有飞升九天，才能知道那无赖去了哪。
数月前沽北誉抱着这个念头准备剑南城，临走时他有些不舍，便在山海门后山设了魇术。
他便是从魇镜中看到的无来头。他起初只觉得住在后山这小修士和当初拜入山海门的自己很像，后来看久了便又不觉像了。
。
沽北誉入神望着几个冰人时，小修士突然问道：“北誉……北誉仙人，极地城……极地城是被一剑冰封了吗？可……可无赖剑不是……南明魔君不是……不是在十年前……便被……”
南明仙君自认，装傻充楞这事，他很行！
可自认为很行不等于真行。若一个人自认为很行等于真行，那九州哪还有男人会房事不行到处寻壮阳秘法？
南明仙君装不了傻充不了愣，便只能装装口吃了：“便……便死了吗？”。
沽北誉背对着他，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听不到回答，他便急不可耐起来。
也难怪南明仙君猴急。
在无小修士记忆里，南明仙君被虐杀那天沽北誉的质问犹在耳畔：“剑南明，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试问这九州除了你和你那把无赖剑，谁能“一剑冰封”三百仙门弟子？
从司命告诉南明仙君乾坤镜中没有十年前他飞升那一段起，他便不大相信自己的记忆了。
他觉得自己被沽北誉虐杀一段，可能不是山海门那两个老不死的杜撰的，而是发生过的事实。
他飞升后不敢面对这个事实。
一如司命为他写下的命簿，他飞升后不敢面对“凡尘”犯下种种过错，寻忘情丹跳忘川河，最后作死地跳了诛仙台。
十年前陷害他那人再次出现，让他这“死人”和一把“死剑”继续背黑锅，他不得不细想，更刻不容缓地故意提醒沽北誉，他这“死人”，已无法作案了。
南明仙君等不及再问一遍，沽北誉便疑惑道：“如何认定是无赖？”语气极冷：“亲眼看到了？”
沽北誉虽没回头，南明仙君却似看到冰冷熟悉面容上，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
沽北誉动了杀机，没谁比南明仙君更了他。
南明仙君不由退了半步，却一下后悔莫及，此举便等于不打自招。
但愿沽北誉没察觉他的害怕。
可但愿便能真如他所愿了？沽北誉那样的强者，若没察觉到他的异常，便只有一种可能，他暂时不想揭穿他。
“回答我——！”沽北誉铿锵道。
他话音未落地，一道剑气随话音升起。
南明仙君还有些懵，便觉粗短的脖颈上刹那多了几分寒意，反应过来时安分剑已架在颈上。
“你……”南明仙君望着侧身持剑的沽北誉。
他看不到他什么表情，便不敢轻易造次，更不知如何作答。说他亲眼看见了？怎么可能？他若真看见了，只怕拼了命都要追着栽赃他的人。
说他猜的？这不是不打自招让沽北誉看出他太聪慧了吗？
可……南明仙君有些后悔起来。
他不愿再背黑锅急着提醒沽北誉，却忘了小修士愣头愣脑的人设。想到此处，南明仙君突觉都是报应。
想还在九重天混那些年，司命曾也让他撰写过几位星君下凡的人设。
他委实太懒，每位星君的人设基本都抄他写的第一个人设，而他第一个人设参照的北誉上仙。
北誉上仙佛身修行，没有性别，不染红尘，便不苟言笑。
这在南明仙君眼里便成了愣头愣脑，于是乎几位聪慧星君下凡后全变得愣头愣脑，最惨的一个直接被他写成了傻子。
造孽啊！南明仙君欲哭无泪，只能闭上双眼，强装淡定，一副要杀便杀无话可说的模样。
听天由命了？有一瞬南明仙君的确那么想，但他自认了解沽北誉，他赌他绝不忍心杀他。
沽北誉右手收起了安分。
他不忍心杀他？
南明仙君有些恍然：杀鸡焉用牛刀？小修士那样几乎可以忽略的修为，还不配死在他的安分剑下吧！。
他持剑要杀他，不过是觉得小修士有些可疑。
南明仙君想说什么，沽北誉望了眼小修士。
南明仙君面上虽淡定额头却冒着冷汗，身子也微微颤着。
他的害怕不是装出来的：小白应该不会怀疑吧？。
小修士平日不怎么说话，有点愣头愣脑，还常被同门使唤。
可这难道能说明小修士是个傻子说不出那样的话？人不可貌相，若为人老实不喜说话便是傻了，小白当年岂不也是个傻子？
南明仙君想说什么，却见沽北誉身后冰人动了动。
他喊道：“北誉仙人——！”
沽北誉似察觉到身后的异常。
他身后持剑的冰人动了下，几乎同时冰块碎裂声入耳，紧接着虚空袭来一道剑气。
那剑气凌厉迅猛，阴寒至极，沽北誉却没丝毫要躲之意。
虽知沽北誉修为高深，南明仙君还是喊道：“小心！”
凌空持剑砍来的，是破冰而出的一中年男子。
男子一袭血衣着身，显然此前历经过一场恶斗。面色苍白毫无血气，瞳孔黯然。不过一具凶尸，剑气却迅猛无比，可见生前修为不浅。
但修为再高，不过一个修士，和已身为仙人的沽北誉相比，无疑鸡蛋碰石头。
是以那道剑气再迅猛，也无法伤及沽北誉丝毫。
这一点南明仙君很清楚，却心知小修士不大清楚，故作惊恐道：“小心身后！”
他话音未落，那道剑气已砍在沽北誉身上，却未伤他分毫，凌空持剑的凶尸也刹那停在虚空。
几乎同时，十几个冰人动了起来，却没再破冰而出。
他们似被什么人控制了，却又有些自我意识，见沽北誉强大无法匹敌，便欺软怕硬一起袭击小修士。
南明仙君飞升前什么阵仗没见过？
他可成了令仙门闻风丧胆的南明魔君啊！可……可此时他修为被封，更不知如今的情况算不算司命说的“遇到丧命的危险”，他的法力到底会不会在关键时刻恢复，竟也吓得双腿直哆嗦。
他只能寄希望于沽北誉。他一边后退一边大喊道：“北誉仙人！北誉仙人！救命！救……”
他边跑边喊，瞥见那凶尸停在沽北誉身后虚空，心说小白怕是轻敌了。
沽北誉让那凶尸停在身后，是在小修士前展示了强大的修为，也如愿得让本仙君献了个膜拜的眼神。
可也为此耗损了太多修为了啊！
这样不行啊，南明仙君心说。
果然如他所料，他这厢又跑回来时，那凶尸将“共生符”贴在了沽北誉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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