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菱粉糕
“大人……大人……”见谦益不答,伺墨更是唤了几声。
“崔兄,你看起来似乎有心事呀……”张慕古停下了喝茶。他擅察言观色,大人这自遇到了柳石然后,神情之中就很有些心不在焉。
谦益回了神,就淡淡一笑,说道:“你们且吃你们的吧。我并不饿。”
这一顿点心就吃的很乏味。
谦益一行,待出了喜福楼后,那楼上坐着的柳石然和马氏也还未出来。
谦益抬头往楼上瞧了瞧,心里就觉得还是要去锦春那里一趟。
张慕古回府衙后,喜欢看书。但谦益知道,他看的,也不是什么之乎者也的圣贤书,无非就是市面上卖的一些男女偷情的黄书。
若在别日,谦益一定会再去提醒。
但今日,他的心只系在锦春身上,也就忘记去嘱咐了。
伺墨见他要走,就问大人要去哪里?
谦益就说,随意街上走走,听听民情民意。
眼见着天色有点阴,伺墨就从库房取出一把油纸伞,递给谦益。
谦益提着伞,也就到了大街上。
黄昏时分,街面上一下多了不少挑着担子卖枇杷的农夫。谦益停下,见竹筐里的枇杷肥硕可爱,鲜嫩可口,遂动了购买之意。
他称了两斤,想着枇杷酸酸甜甜,锦春一定爱吃。
农夫将枇杷用枯荷叶包了,双手递给谦益,并说要十个小钱。谦益给了十二个铜板。
农夫就道谢。
很快,谦益就走到锦春家门口。抬眼一瞧,见屋舍的门窗皆是开着的,那纱窗是浅红的绸料糊上的,纱窗旁边又新栽了几棵竹树,看着很是醒目。
他听见屋内有吱吱呀呀纺线的声音。
“沈姑娘……”谦益立在门外,遂就轻唤。
锦春正在廊下埋头纺纱,因觉天气闷热,就将门窗和启开,驱散闷气。这猛然听了外头有人说话,听着……还似崔谦益崔大人的声音,锦春不禁停下纺锤,心里怔了一怔。
她赶紧从小凳上站起来。不错,的确是崔大人的声音。
锦春理了一下云鬓,又将衣裳掸了掸,这才过来迎接。
“大人,是您……”见了谦益,锦春自然是喜悦的。她想着,难不成大人又是有事来告诫与她了?
因就请谦益往里头就坐。
谦益就看着锦春,忽然欲言又止。
但已经来了,若不进去,贸然就走,更是不好。
锦春就微笑:“大人,请屋里坐。”锦春要给谦益上茶。
谦益就摇头,说不用,说就在这廊下叙话的便宜。
锦春因就拿了一张小几过来,请谦益坐下。
“大人,我这里简陋,并无什么高大的座椅,怠慢了。”
谦益就笑,说这样就很好。
他说,自己出身穷乡僻壤,为了求学,破庙呆过,祠堂呆过,甚至为了能省下一点路费,坟堆里也呆过。
锦春听了,心里就微微吃惊。她思怔:大人与她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她不能不回应,遂就道:“原来大人也吃过苦。”说罢,她顺势就将一碗温热的清茶递在谦益面前的小案上。那小案,本是锦春绣花时,用来堆放针线布料的。
小木案很破旧,锦春遂在外面罩上自己绣的一幅红莲碧荷的绢绸料子,谦益接过茶,道了谢。
锦春就说客气了。
一时,二人就无话可说。
谦益想着该提醒她提防柳石然和马氏,但看着对面就坐的锦春,唇红齿白,肌肤丰润,鲜艳妩媚,观之可亲,一时就看的失了神。
倒是锦春觉得这样冷场不好。毕竟,崔大人是渭城的父母官。
“大人,不知您来……”她想知道谦益的来意。
谦益此时,却只想和锦春说些闲散的话。
天虽阴沉,燕子也飞得低低的,但就是不落雨。
锦春院子里,青草杂丛中,就有几声春虫的呢喃。不远处,也不知是谁家的猫,爬进那柳丛,嘴里不停地叫唤。
这声音一阵阵的,忽远忽近,忽细忽尖,锦春听了觉得耳朵也红了。
到底……崔大人还是个年轻的男人。
这男女相对久坐,似乎……也该避点嫌疑。
锦春就觉得不安。觉得如坐针毡。
幸而门外有凉凉的风透进来。这吹得她的衫子轻晃轻晃的,锦春转而一想,更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想。崔大人出访上街,体恤民情,爱惜百姓。想他过来,一定有什么要嘱咐自己的。
哎哎……大人正人君子,只如柳下惠一样,坐怀不乱的。沈锦春啊沈锦春,你可想到哪里去了?
锦春就暗暗责备自己。
她这番心思,谦益可是半点不知。
谦益就颔首,缓缓喝了一口茶,就道:“沈姑娘,其实我却是路过。”谦益就解释,说天气气闷,他衙门里也无事,遂起了兴意,来街上走走,体察体察民情。
谦益说,这走着走着,顺脚儿就路过这里,因见她家的大门开着的,也就过来看看。
“哦。”锦春就低头。
但听了,心里却又微微的失望。她以为大人是特意登门,却原来只是偶然路过。
“大人,您公务繁忙,想这会子,抽出这点时间来,却也不易。”锦春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场面话。
谦益听了,就笑:“沈姑娘,这一阵,你一切还顺利吧?”
他的心里,的确想知道,这些时日,锦春都过得好不好。
锦春见谦益喝光了一碗茶,就想去续。
谦益就摇头,说不用。他已经不渴了。
锦春也就站住。
她看着谦益,忽然就道:“大人,其实……近日,小女子的确有一事烦扰。”
这话。她本来不预备说的。但不知何故,看着谦益充满鼓励的眼神,她一下又说了出来。因她觉得谦益事务繁忙,去衙门说这些,自然也不易。
今天既他来了,那索性就说出来。
“什么事?”谦益一听,当下也站了起来。
锦春就叹,将父母留与她的老宅,以及和柳石然的纠葛,都诉与了谦益。
她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她知道柳石然的能为,若自己真要和他对着干,那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谦益一听,眉头就紧锁。
柳石然?有这等事?
他忙于公务,不擅交际应酬。渭城官场上,他这上任以来,好些下属官员频频请他去赴宴,去家中喝酒,谦益不是推辞,就是婉拒。
他授命来渭城,是为了给渭城百姓谋取安逸。他很清楚,自己不是来享受的。
渭城经济发达,商业繁荣,织造的布匹绸缎举国数一数二,田地里产出的大米,口感甜糯,更是进贡给皇家的珍品。
谦益知道,前几任知府,俱都受不住金钱的诱惑,因而当了阶下囚。他受恩师的告诫,与这些更是引以为戒。
正因不在官场应酬,不去那些商贾大家赴宴,所以谦益对柳石然的背影一无所知。知道柳石然,也是从张慕古的口里得知。
锦春就道:“大人,那幢老宅,是我爹娘留给我的。我好不容易从舅母手里拿了回来,自然是不想卖。凭他出多高的价,也不会卖。”
谦益听了,就沉吟。他叫锦春不必紧张。他既知道了,就一定尽力与她周全。
谦益告诉锦春,说万事万物,总不外乎理法二字。
锦春听了,心里稍安。她又担心谦益不知柳石然的背景,遂又说了出口。
谦益就道:“柳石然京城中有钱太师做后台,我已经知道。”但他说自己不会畏惧,也无可畏惧。他说若柳石然真的要行强拆之事,那锦春就来府衙告官。
行正义之事,谦益说他会不遗余力。
锦春听了,虽然安心,但又惧谦益拗不过石然的势力,若弄得知府大人不得周全,岂不是自己连累了他?
这样一想,锦春又觉不安了,因责自己不该多嘴。
谦益已经瞧出锦春脸色有异,因就安慰,说不必紧张。
锦春听了,心里更是感佩谦益为人。她又请谦益坐下,说自己屋里有现成的点心。这说了半日话,该请大人吃一点点心。
锦春说她新做了菱粉糕,她从厨房里端了出来,用盘子托着,放在小木案上,请谦益品尝。
锦春六岁就下厨做饭,马氏嘴刁,为习烹饪,锦春不知挨了马氏多少鸡毛掸子,如此也练就了锦春一手好厨艺。
锦春自信这菱粉糕做的不错。海棠花叶子的外形,糕点外围特意抹了一层玫红的糖汁,叶身上涂了一点艾草汁,闻起来,透着淡淡的药草香气。这海棠花叶捏的精致又小巧,一不留神,间杂在花丛中,只让人信以为真。
菱粉里面包裹的是蜜甜的红枣豆子,参杂了一点猪油和蜂糖,咬上一口,嘴里甜糯糯的,入口即化。
谦益见了这糕点,虽不曾吃,但心里已经喜爱上了。
他就赞叹,说这样精美的糕点,委实舍不得吃。
锦春听了,就笑,说大人一定要吃,哪怕是浅尝辄止也好。
谦益不知道,锦春做的这菱粉糕点,其实就是为谦益备着的。因受石然缠磨,锦春无计可施,能想到的人唯有谦益。上次,她去衙门送了点茶。回来后,只嫌礼薄。
这一次,若能再入府衙,一定要做些精致可口东西。
因此,她就想到了自己的拿手点心——菱粉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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