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玉兔精（下）
悟空看到眼前的公主，忽然想起布金禅寺里见到的那位女子，她们的容貌一模一样，那女子说她是天竺国的公主，月下观花，被风刮到布金禅寺，那宫里的这个是……
为何这位公主眼神不善，却感觉不到妖气？
但如果布金禅寺是真公主，那么她一定是假的！
悟空暗暗思索，不露声色。
正笑着，我忽然感觉到一阵不安，转过头，看到孙悟空死死盯着我，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猴子，留不得。
我附在国王耳边，要他早日放孙悟空他们西去，只要他们走了，金蝉子就是我的了。
孙悟空他们倒换了关文，真的遵守诺言离开，把金蝉子给我留下了。
成亲的当晚，我坐在床边，看着站在窗前局促不安的那个男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一切，是真的吗？
“公主……”
“恩？”我露出迷人的微笑，贪婪地捕捉他的声音。
他是在跟我说话呢，几百年来，终于等到他第二次跟我说话了。
好想珍藏他的一切啊，无论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但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我高贵的上仙。
现在的我，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吗……
金蝉子抬起头，发现公主眼睛里不明的情绪，忙又低下头，说：“请公主开恩，放贫僧西去……”
“不行！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贫僧只是个出家人，配不上公主……”
“难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来到他身旁，迫使他看向我，“你仔细看看，认不出我吗？”
“你是……”他不露声色地躲开我，迟疑着，微微蹙眉。
“要好好修炼哦，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不想被人欺负，只能自己变强。”
听到这句话，他的脸色丝毫未变，除了淡然、冷漠，再看不出其他情绪。
金蝉子曾经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而没有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可眼前的这个他，是我认识的那个金蝉子吗？那个有着温暖笑容的上仙？
彬彬有礼，态度谦和，但却有着说不出的疏离，真的是他吗？
“想不起来吗？”我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幻想了无数次相认的场面，这一种，却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他摇头。
我不甘心地说道：“我是广寒宫的玉兔……”
“玉兔？”他还是一脸茫然。
“上仙不记得了？千年前，我们在天宫见过一面，你还帮我捡拾撒落的药材……”
“是你？”他终于露出了笑容。
再见面，他还是第一次对我笑。
我又变得痴痴傻傻，只顾着盯着他发呆，好想把他的笑容深深刻进脑袋，永远不忘。
“一千年，你总算化成人形了，不枉贫僧当日的开导……”
“我来兑现我们的约定了，你看到了一个法力高强的仙子。”
他笑，习惯性揉了揉我的头，就像当初一样，仿佛我还是一只白兔，突如其来的幸福充满了我的胸膛。
“那么，公主可以放贫僧西去了？”
“什么？”
“你已经实现了我们的约定，那么我也该走了，我得去实现和佛祖之间的约定。”
“不要去，好不好？留下来，我们就留在天竺国，好好过一辈子，行吗？”我哀求他。
“莫非你……”他有些诧异。
是的，自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动了凡心，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我殷切地看着他，可他没有领会我的意思，我的眼睛不会说话。
他说：“如果你贪恋人间美好，就留下吧，但贫僧，必须西去，这是佛祖对我的处罚。”
“别去西天，别丢下我……我并不是贪恋凡尘，我只是……”迟疑了一下，我还是把那句话说出口了：“想要你……”
想要你，而已。
所以才离开仙界下凡。
就只是这么普通平凡的愿望。
听了我的话，他脸色大变，急匆匆的避开，警惕地看着我：“仙子，毕竟我们在仙界有过一面之缘，我不忍伤你，但你可知，你的话是大逆不道的？”
“我变成了公主，还是配不上你么？”
“仙子，莫要为了贫僧放弃千年修为，贫僧受不起……”
“可是我愿意！”我急急道。
“仙子，凡事不该太执着，你愿意，你可问过我的想法？”
你的想法？我愣住了。
“师父！”一道金黄色的身影闪了进来，原来是孙悟空。
“妖精！受死吧！”
“悟空！不要伤了她，她不是妖精！”
他在担心，他在为我担心？我那颗冰冷的心又在蠢蠢欲动，真傻。
难道，一开始就是我错了？是我一厢情愿觉得，我遵守了那个变强的约定，他就会是我的，真的是我错了？
由始至终，他从来就没有说过喜欢我，而他的温柔，也只是上仙慈悲为怀的品德所致。
全都只是……误会？
不待我继续发呆，孙悟空已经杀了过来。
他那根棒子我受不起，我用自己的捣药杵挡了一挡，这才得机会逃出。
如果不是这混沌开时便有的羊脂玉捣药杵，我这条小命怕是已经交代了。
他追我到御花园里，我看见一袭白衣的嫦娥仙子笑脸盈盈等在那里。
“过来吧，傻瓜。”
我扑进她怀里，再也抑制不住悲伤。
一千年的等待，只为了这样的结果，值得吗？
金蝉子随后赶到，对我说：“仙子，如果贫僧曾经做了什么让仙子误会，那都是贫僧不对……”
“不，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我别过头，再也不愿多看他一眼，只怕一眼，就会再度沦陷。
他给了我一个美梦，却又把我叫醒，真的好残忍。
可他只是佛性太深，太过慈悲，算是什么错呢？
我再也……不想做人了……
随后，孙悟空找回了真公主，他们继续往西天去，而我，被仙子带回了广寒宫。
“嫦娥仙子，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说。”仙子怜惜地看着我，她似乎能感觉到我的心有多痛。
爱过，才知心碎的滋味，我们都是同道中人。
我喃喃道：“请你，收回我的法力，我不想做人了。”
“值得吗？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
“不，我只是不想再伤心，还是做一只白兔好，那样的生活比较适合我。”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做一只白兔，会老会死……”
我坚定地说：“我不怕。”
一道亮光闪过。
此后，广寒宫里捣药的，仍然是一只白兔，所不同的是，它是一只没有思想、普通的白兔。
广寒宫里，再没有了玉兔。
“师父，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对谁都乱示好？”悟空道。
“你指什么？”
“我知道你慈悲为怀，但不要对谁都好，别人会误会的。”
金蝉子轻挑嘴角，道：“佛诣有云：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而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懂么？”
“师父说的是什么意思？”八戒问悟空。
“大概是说这件事怪玉兔自己，心不动，则不伤，但她动心了，伤了自己活该。”
“哦。”八戒挠挠头，似乎没听懂。
骑着白马的那位高僧跟他的三个徒弟，继续西行。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而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心不动，则不伤。
（非天使：据说嫦娥奔月惹怒了玉帝，玉帝把她变成一只玉兔，在月圆的时候为天神捣药，这是玉兔由来的传说之一。关于文里上仙这个称呼的由来：道家分天上仙人为九等，第一等为上仙。虽然金蝉子是佛教，但咱就让他用道教的称呼吧，反正他也不知道，而且上仙也比圣僧什么的好听点。这篇文，有电视剧也有原文，所以情节会不一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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