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玉面狐狸（11）
远远地，我看到一座五指形状的山突兀地矗立在群山之间，山顶上有张帖子闪着金光，那刺眼的光让妖无法直视，走在这里就感觉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山根下有颗头颅在外，身躯却隐在山中。
那头颅分明就是猴子。
我狂奔过去想拥抱他，却碍于山石阻隔，只能蹲坐在他面前。
我红着眼眶，但没有哭。
猴子形容憔悴，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却是：“小狐狸，我没事。”
这样怎会是没事？他本该被我安慰的，如今却反过来了。
“我要救你，你等着，我去揭那帖子！”
我不顾猴子的劝阻，执意要去，可在这五行山上任何法力都使不出，我只能手脚并用往上爬，费了很大力气才到了山顶。
没想到，能来到山顶已是我的极限。
仅仅是走在这里而已，就被帖子的金光刺得我浑身都痛，似有无数利器在切割我的身体。
被穿透琵琶骨，猴子也很痛吧？被丢进炼丹炉，那烧灼该有多痛？
猴子的遭遇只是想想就让我肝胆俱裂，那种心疼，疼得我痛不欲生，所以符咒这点疼痛我受得住。
我要救他，除了我，没人会来救他，所以我必须忍住。
我的姿势从走走爬爬彻底变成了爬行，但我没有停下。
慢慢地，我靠近了那帖子，终于看清楚了。
帖子上有六个金字：“唵、嘛、呢、叭、口迷、吽”。
我伸出手，但还没接近它，就被弹开了，这一弹，让我直接摔到了山脚。
如来佛，果真厉害，只是一张帖子而已，威力就这么大，这样的佛跟猴子直接对上，猴子怎么可能有胜算？
“狐狸！！！”猴子的叫喊声传了过来。
猴子，对不起，我又让你担心了，我是来救你的，怎么可以让你担心？
我咬紧牙关，再次向山顶爬去。
我不相信不行，因为我是猴子唯一的救星，我不可以不行。
……
又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躺在五行山的山脚下。
总共爬了几次，我已经不记得了，被摔下来几次，我同样不记得。
猴子努力伸长脖子，却看不到我，他只能大喊大叫着试图阻止我，那无能为力的模样着实令我心疼。
可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摔得这么狼狈的样子，所以故意站在他视线之外的地方。
我对他说：“猴子，你等我，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的。”
“我不要你救，我在这儿好好的，你管我干嘛？”
“你哪里好好的了？被压在这里，没吃没喝更没自由，哪里好好的？”
猴子吼道：“我饿了，山神会给我铁丸子吃，渴了，他会给我溶化的铜汁饮，有神仙伺候，哪里不好了？我现在铜皮铁骨火眼金星，哪里不好？”
“铁丸子铜汁哪里是能入口的东西？铜皮铁骨火眼金星有什么用，又不能让你从五行山脱困……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告诉你我要修炼，不该让你帮我，如果没有我，你现在还在花果山当你的美猴王……你、你还、你会……”说着说着，我哽咽了，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原来，猴子在我心目中比我想象得更重要。
“今天的一切，是我自己咎由自取，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你是我什么人？”
我知道，猴子的毒舌只是为了让我离开，不管他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要救他的想法。
见不能说服我，猴子只能命带路的小猴把我带回去，但我已不是之前的我了，我把小猴拖离五行山的范围，念了一个咒语，就把小猴弄回了花果山，然后我又出现在了五行山的山脚下。
猴子见我那么顽固，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
我暗忖：如果没有那帖子，猴子就不会困在这里，说到底，全是如来的错。
对了，师父，我可以去求师父！
“猴子你等我，我去找师父来救你！”
“师父说……”话没说完，狐狸已经不见了。
猴子喃喃道：“师父说，下了山，不准我们再去找他，你忘了吗狐狸？师父是不会管我的。其实，我会变成怎样都无所谓，只要你没事就好……幸好我把罪全扛了下来，幸好天庭的那些白痴不知道你的存在，不然娇弱如你，怎么挨得住他们的刑罚？幸好被压在山下的，是我……狐狸你这傻瓜，就别来救我了，好好过你的日子就好……”
“原来这只玉面狐狸才是你大闹天宫的罪魁祸首？”旁边出现一个细细的声音。
“她不是！”
有着一把白胡子仙风道骨声音却异常纤细的老头说：“可是你刚才说……”
“你敢说出去，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大圣，如果你能出去，再对我放狠话不迟。”
见威胁不成，猴子放低了身段，说道：“老头，刚才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见，好吧？”
“我堂堂山神，伺候你吃喝，还要被你威胁，如今我有了你的把柄，可得好好折磨折磨你，你必须听我的话，否则……”
“我会我会，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行吗？”
“这还差不多。说起来，你的天赋与修为原本就不错，又吃了蟠桃丹药，这才成就了你今日的金刚之躯。否则纵然你是天生地养的石猴，肉身也挨不住众天神刀砍斧剁、雷打火烧，又怎能挨得住太上老君炼丹炉的锻炼？大圣你也算是因祸得福，练成了铜皮铁骨火眼金睛，更厉害喽。”
“铜皮铁骨火眼金星？呵呵。小狐狸说得对，我被困在这里，要这些有什么用？”
“经受住了磨练，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毕竟这样的痛苦你都挨过去了，还有什么能伤得到你？对了，那小狐狸是你什么人？你们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山神八卦起来。
本以为猴子不会回答，没想到他居然开了口，道：“她……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家人，多温暖的存在啊。
山神感动得抽抽鼻子，说：“没想到你这顽劣成性的猴子也会有家人，而且会是那样的家人，你们根本不是同类啊，这太让人感动了。我刚才只是逗逗你，别当真啊，我不会把小狐狸的事说出去的。”
“嗯，我知道，你跟天庭那些神仙是不同的，其实我很喜欢你。”
“大圣，你饶了我老人家吧，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话还是留着说给你那家人听吧。”
“太迟了……”
猴子的声音突然变小，山神听得不太真切，于是又问了一遍：“大圣，你说什么？”
“没什么。”
如果没有这劫难，我跟小狐狸已经身在人间了吧，那一切，就会不同了。
我最爱的小狐狸，这心意，也许永远不能让你知道了……现在的我，只会拖累你……所以我不会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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