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江落雪仰躺在湖畔公园角落的长椅上，用手挡住了落在眼睛上的一片片雪花。
今天是《江中月》的首映礼。在几个月前，江落雪才刚刚杀青离开封闭的剧组，就发现手机里多了来自经纪人的几十条未接消息，最后一条是：“抱歉，公司把我调走了。”
突然冒出来的铺天盖地的黑料打了江落雪一个措手不及，就在她准备联系熟人打算把黑料压下的时候，《江中月》剧组召开发布会宣布与江落雪解约，而江落雪拍摄的角色慕容雪将重新由影后张盈拍摄。
这件事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墙倒众人推，一封又一封解约书向江落雪发来，短短的一个月，江落雪就从云端跌下了泥潭。她此时甚至还不知道得罪了谁，究竟是谁花这么大手笔想毁了她？
“烂泥的女儿还是烂泥，等着吧，我等着你回到这里那一天！”被警察铐住的男人歇斯底里地冲着亲女儿叫喊，被卓心澜护在臂弯里的江落雪只来得及看见他的眼睛——那一双满是恶意和不甘的眼睛闪烁着精亮的光。
五年来，不知多少次江落雪从梦中惊醒都是因为这一双眼睛，她竭尽全力想离开那个烂透了的地方，那个脏乱、贫穷和愚昧交织的罪恶的滋生地，也是自己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可是，一次又一次，她无论做什么怎么挣扎最终还是回到了那个地方，就像那个男人诅咒的一样。
原本《江中月》将会成为江落雪和心澜一起拍的第一部电影，或者说唯一一部电影，毕竟她的病已经撑不到拍下一部电影了。但是现在连这件事都成了奢望。
“无论怎么挣扎，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他说的是对的，烂泥的女儿还是烂泥，我只能被捆在那个腐朽的棺材里等死而已。”
江落雪原本就将大部分积蓄用于寻找失踪不见的弟弟，而剩下的房子和车子等值钱的物品也尽数拿去抵债，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市能够租住的除了城中村便只剩下了地下室。
就在她提着行李箱准备去寻找住处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了一批记者，拿起相机对着江落雪就是一顿咔咔乱拍，刺眼的闪光灯连成一片，惨白的灯光彻底照亮了这一片角落。
“请问你罢演《江中月》是真的吗？”
“你觉得来救场的张影后的演技怎么样？”
“你对卓导表示《江中月》不会出现你的镜头这一事这么看？”
“你认为是你拍的慕容雪更好还是张影后拍的更好？”
“请问……”
……
密密麻麻的话筒化为密密麻麻的长矛，江落雪就像是被困在刑场的犯人，被绳索缚着、被侩子手压着、被恶鬼盯着，动弹不得。
“走！”一只手拉住了江落雪，将她护在怀里，领着她冲出去。
在车后座上，被卓心澜护在怀里的江落雪嗅着鼻尖熟悉的气息，感受着对方熟悉的温度，终于冷静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
被江落雪推开的卓心澜感受着心上人离开后残留的温暖有点失落，却在抬起头对上江落雪担忧的双眸的那个瞬间不由得又抱了上去。
“想你了。”亲近的话语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
短短的三个字使江落雪僵住了，不再推却，卓心澜乘机又把人往怀里抱了抱，心里的贪欲在对方的依恋和纵容下越长越旺。压抑多年的思念就像是野火，被江落雪温柔地一吹就蔓延到了整个田野。
“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可能这是最后一次了吧，”江落雪这么想着，就纵容了自己沉迷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
小小的汽车隔绝了外面的整个世界，惬意而安详的氛围在车厢里蔓延。两颗伤痕累累的心在互相靠近，可惜总有系统看不出这个暧昧的氛围。
“咳。”系统520故意地出声打断了两个人，收获了卓心澜一个不满的瞪视。假如系统520在这个世界呆的更久一点的话，她就会明白，此时她的这种心情是：单身狗被迫吃狗粮的嫉妒。
“你应该还有话想和她说吧？”系统520提醒完，就打开了车门出去了。
“落雪，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卓心澜有些贪恋地蹭了蹭江落雪的发丝，“在那之后，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接受。”
“对不起。”卓心澜放开了怀里的人，沉默着酝酿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了。
“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策划的局。”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扎进江落雪的心里，一下子就将刚才的暧昧与温情的气氛划开。江落雪曾经连想都不愿意想的真相就这么被□□裸地剖开展露在她的面前。
眼前的这个人是江落雪曾经的爱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信赖的人，可是现在，这个人却说，“是我想毁了你。”
事实比想象的更残忍。与卓心澜相恋的那两年曾是江落雪人生中最值得回忆的时光，不知多少个寒冷而孤寂难眠的夜晚，她都是咀嚼着这份回忆入睡。她知道自己就像是一只老鼠，只能把偷来的幸福小心藏在家里，每次受到委屈了就去舔一舔尝一尝，靠着那微微的甜继续走下去。
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永远也不配见到太阳。可是现在，就连那唯一的糖也要被拿走了。
“所以我舍弃了一切只为完成的约定在你卓心澜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局是吗？”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你就恨我到这种想毁了我的程度吗？江落雪有无数个为什么想问，可是她却什么也说不出。
江落雪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你就连我这最后一点美好的回忆都要毁掉吗？”
“我已经破产了，事业被毁了，也活不了多少日子了，现在，你连回忆都要毁掉。”
“你成功了，卓导。”江落雪的声音里沉沉地透出一股绝望的悲哀，她的眼睛里已经不再有光芒。
“等等，别走，听我说完好吗？求求你，”卓心澜死死地拉住江落雪的手，她有一种预感，要是今天让江落雪离开，这一世自己能等到的也只会是她的尸体。
“你还想毁掉什么呢？你直接说出来吧，不劳卓导大驾，我自己来就好。”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落雪，对不起对不起，”卓心澜没有想到江落雪的反应会这么强烈，她被江落雪尖锐的话语刺的手足无措，“我只是不想瞒着你。”
“我……”
就在此时，系统520突然打开了车门，打断了卓心澜的话，她手里还牵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外面太冷了，开车送我和她去旅店，然后你们可以随意叙旧，我不会再打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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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之前，系统520把空间留给了这对磨难重重的情侣，车外的冷风不知为什么吹得她有点不爽。系统520突然探知到了从对面街区传来的压抑的求救声，520看了一眼车内正在密谈的两人，鬼使神差地决定去对面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人口密集缺乏管理的城中村是罪犯心里最安全的藏身处。而为了躲避醉酒父亲藏身于楼旁的垃圾堆里的赵酒就不幸撞上了一个杀人犯。在月色下，赵酒看见对方手里拿着的沾有血迹的刀由于长期缺乏清洗已经发黑，对方的眼神被麻木和疯狂填满，这是亡命之徒才有的眼神。
在看见垃圾堆里有人的瞬间赵酒就知道该跑，可是才八岁的孩子又怎么跑得过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子？
赵酒的嘴被粗糙宽大的手掌死死捂住，锋利的刀尖就要插入她的心脏。
“停。”轻飘飘的女声消散在空气里，引发了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世界的时间被静止在了这个瞬间。
唯一能行动的只剩下了系统520和这个女孩。
系统520眉头一皱，表示事情并不简单。按理说系统520作为神明的造物，拥有这个世界的最高权限，在发出指令后，赵酒也应该和周围的一切一样被暂停住才对。
“启动查询程序，指定查询对象：新历2037年8月24日，流水街27号5米范围内，个体赵酒。”
“查询失败。无访问权限。”
这孩子是遗留的神？还是遗留的魔？无论是哪一个，都不能就这么放任。神的时代已经过去，最后的神和魔都已经崩落，无论是神还是魔都不应留存在世间，但是系统520并没有杀死一位神或魔的权限。
“更改优先级：监视赵酒更改为优先级顺位一位。”
“更改成功。”
“你是神仙吗？”从突然静止不动得男人的控制中钻出来的赵酒有些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玫红色长发的女子，觉得她美丽得就像是传说中得神仙一样。
“我不是神仙，你是神吗？”系统520询问道。
赵酒有些好笑，觉得这位神仙好像有些傻傻的。
“我也不是神仙。”
“那你愿意跟我走吗？从此之后我不会离开你的身边。”
“好。”赵酒答应得很快，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糟呢？不会有什么比现在更糟了，要不神仙姐姐今晚过来，自己肯定就死在了这个人手里了，而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行。”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时间开始转动。
“我叫慕艾，你可以称呼我为慕小姐。”系统520牵起赵酒的手，瞬移到卓心澜的跑车旁。
“慕姐姐，”赵酒露出了一幅甜甜的笑容，相信无论是谁看到此时的她都会觉得这是一位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吧。
真巧，系统520也是这么想的，她还想着“这位不知是神还是魔的神秘人士性格这么好真的是太好了”。
“慕姐姐，刚才那个人会怎么样啊？”
“顺其自然。我不会干涉他。”系统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应该直接干涉世界中人的命运的自己在看见赵酒的瞬间却选择了救她。520悄咪咪把这件事和更改优先级一起记录进了备忘录里。
“那慕姐姐为什么救了我？”
“因为你是特别的。”
这样啊，原来我对她来说是特别的啊，赵酒仰头看着这个拥有特殊能力的大姐姐，赵酒心想，自己永远都不会忘了这一刻的。
永远都不会。
系统520看着赵酒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脸，再次不解风情地咔一下拉开了车门。系统520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系统520只是一组程序罢了。
“外面太冷了，开车送我和她去旅店，然后你们可以随意叙旧，我不会再打扰你们。”
卓心澜长舒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自己此时有些感谢不解风情的神使大人了。
“请进来吧，我送你们去附近的一间公寓，等明天我会将它过户到您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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