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选亲绝句
朝阳郡主的选亲大会终于开始了。
一大清早,皇城前方的广场便被士兵清扫一空,高台架了起来,一整队御林军鲜盔亮甲,手执森森刀戟,将会场围得如铁桶般牢固。
旁观的百姓被隔在十丈远的地方,台上的情况根本看不清,却仍然伸长脖子,巴巴的等着看楚国第一美人和各位王孙贵族们的风姿。
与会的人员很多,上午卯时时分,朝中大臣的适龄公子,江湖知名的侠士豪客,各大家主的世子少主,约摸三五十人,齐齐的聚集在高台下专用的席位上,等待楚王驾临。
李写意也在楚云笙的盛邀下,登上了楚侯特定的观礼台,楚方城手握驻扎在京城附近的风雷营,因恐有人搅局,除却田京的御林军外,风雷营也调度了许多兵力严守京城安防,楚侯要在下方指挥调停,故而观礼台上只剩下楚云笙,楚侯夫人,还有李写意他们。
如此观礼台还有好几座,皆为王侯高权之人准备,李写意对面的,便是各大皇子的位置,湘南王与朝阳则陪伴皇上坐于主位之上,楚王姗姗来迟,湘南王也朝阳郡主也没有现身,倒是四位殿下来的甚早,依次排开落座。
之所以只四位,是因为王子忻从不参加这样的典礼,大家也习以为常,渐渐的,也忘记了他的存在。
楚云笙挨着李写意坐定,手指着台下的各官员,向她一一的做着介绍,无非是:“这是陈御史的公子……那是张巡抚的内弟……”,李写意似听未听,只是将目光停在对面的四个高台上。
楚云笙注意到她的走神,随即一笑,指着最靠近会场的高台上,一个穿着湖蓝色长衫、星目朗眉、形容轩昂的青年男子说:“他是秦王殿下,他的母妃是我的姑姑,算起来,应该算我的堂兄,秦王殿下是楚国最平易近人的皇子,有口皆碑”。
李写意淡淡的点了点头,却不防秦王也突然转了过来,一双过于深邃的眼睛,就这样交织着她审慎的目光,李写意蓦然敛眸,楚云笙却欢快的招了招手,秦王扬唇礼貌的一笑,然后也冲着他们微微点了点头,重新将视线挪到会场中去。
“那位是吴王殿下王子永,楚国的三皇子,也是秦王的同胞弟弟,和我同岁”楚云笙又指着一个穿着淡青色锦袍的人,兴致勃勃的说:“听法觉寺的圆通大师说,吴王殿下是一个极有慧根的人,殿下自小就喜欢修仙寻道,对各种经文佛理的领悟,曾让楚国的许多高僧都自叹不如呢,如今他就住在法觉寺,每日诵经辩理,为大楚祈福”,李写意循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王子永正阖目静坐,清秀疏朗的眉眼,即使在这样艳阳高照的日子,依然有种烟雾朦胧的出尘之意,果然有点修道的意味。
“另外一位就是齐王殿下,楚国的四皇子,王子情了”楚云笙话题一转,手指往旁边挪了挪:“齐王殿下在八年前,可是诗词冠翰林,风流盖楚京,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不知怎么,他竟弃文从武,去边境历练了几年,回来后,就再也不作诗了,而且……”,楚云笙惋惜的摇摇头:“可惜这样泼天的才华”
李写意抬眸,淡淡的扫向那个临风而立的人,风吹发梢,拂过他眉间的沧桑,他黑了许多,也淡漠了许多,亦,瘦了。
“那便是太子王子遥吧”眸光微转,李写意望着右手一个带着明珠冠,穿着淡金色蟒服的俊美青年说:“太子看上去,很平和啊”
王子遥身上,没有丝毫储君的气势与霸气,反而唯唯诺诺的窝在台上的锦榻里,脸色略白,眉眼舒缓。
“是啊,太子至仁至孝,待人谦和,只是……”楚云笙压低声音,凑到李写意的耳边说:“只是懦弱了一点,全然没有主见”
李写意笑笑,也因为楚云笙亲近于她,才会如此相告。
似不经意的,她的视线从王子遥的身上扫过,牢牢的盯向站在王子遥身后的那个睡眼朦胧的男子,狐狸一般的笑颜,狐狸一般的感觉。
卓云,她依稀记得他的名字。
“那个卓云,看起来与太子很亲近啊”李写意漫不经心的抬起手中的茶杯,随便的问了一句。
楚云笙微微一晌,瘪嘴道:“自然是亲近的……传言说,太子好男色,卓云又长的这般美貌,无才无德,却侍奉太子左右……”,楚云笙没有说完,李写意已经明白了昨晚众人的忸怩之色从何而来。
卓云竟是太子的男宠?李写意的唇角不经意的扬了扬:那个卓云,看来不简单吧?他骨子里的傲气,无论掩饰的多么完美,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沦为一个普通的禁脔,可他又是为什么,肯如此牺牲自己的名声?
正想着,宫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喧嚣,一个尖细的声音高喊了一句:“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于是乎,千人万人,一声声传叠下去,从宫门一直延伸到会场,声音一个高过一个,又夹杂着百姓的欢呼与兵士的敛甲声,蔚为壮观。
文武百官,满街黎民,全部自发的跪了下去,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山呼万岁。
李写意没有立刻下拜,而是站起身,仰首往原处那片明黄色的御辇看去,旌旗飘展,捧着各种用具仪仗的宫人们将帷幕包围的行辕拦的水泄不通,她看不清里面的人,也看不清,悠悠八年的时光。
然后她敛首,拂开裙摆,跪拜万岁。
直到楚王在主位上坐定,那个又尖又细的声音才长长的吆喝了一句,“平身——”
众人皆起,抬头间,盛装的朝阳如一轮正午的烈日,让所有人的晃花了眼。
楚王一手执着朝阳,另一手牵着当今皇后辛清璇,接受着全城人的目光洗礼。
都老了啊,李写意叹息一声。
曾经英气勃发,纵马豪笑的一代帝王,也显出了倦倦的老态,因为长期的和平与享乐,皮肤已然松弛,精瘦的身躯也早已发福了,只是眉眼间,还依稀保持着当年的英俊。
而皇后娘娘,当今太子的生母,凤仪门的得意弟子,才华美艳引得其它各国争相拜会的绝世女子,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了,即使这般浓妆艳裹,可眼角的皱纹,早已将她的年纪出卖。
“开始吧”楚王扭头吩咐了一句,尖细的嗓子立刻将这个命令放大,“比试正式开始——”
众人一阵骚动,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向主持这场比试的湘南王身上,湘南王捋了捋颌下的几须长髯,将一张写了字的锦帛交予身后的人,那人接过来后,随即大声说道:“第一回合是文试,郡主前些日子偶读《三国》,得一上联,若能对出下联者,即算过关”。
底下传来一片松气的声音,毕竟对对子比吟诗做赋容易许多,何况《三国》,也是士子们熟悉的典籍。
那人清清嗓子,朗声念道:“一对二表,三分天下,独霸西蜀四川,五丈园上,六出岐山,起金戈,击北魏,意逐中原,南蛮林中,七擒孟获,白帝城下摆八阵图,智退东吴水师,九州皆仰先生,火烧赤壁奇功”
会场为之一静,只有王子情霍然抬头,怔愕的望着那张锦帛,似喜似悲。
“你想赢我,对下这个对子再说”多年前,他这样对她说。
苏颐调皮的吐吐舌,不以为意的笑笑,“吟诗作对,我本来就赢不过你,你用己之长对彼之短,羞也不羞?再说,天下人恐没人对得出你的绝句,我可不觉得丢脸”
“你猜对了,此联本就没下联”他大笑,宠溺的刮了刮苏颐的鼻子。
多少年了呢?九年,还是十年?这不过是他偶尔得之的一联,也只说给了苏颐一人听,为何朝阳会做出一模一样的上联?
低头想了想,王子情突然明悟:是了,苏颐与朝阳一向交好,她说与朝阳听,也不是无可能,只是,朝阳也应该知道,此联并无下联。
她到底想干什么?
王子情在犹疑不定的时候,台下的诸才子,也绞尽脑汁,苦苦思索着下联。
沉默,还在继续,烈日下,许多人的额头已经渗满了汗水,可是下联,却迟迟未出现。
李写意漠然一笑:果然是子情的绝句,只一联,便将天下才子,皆拒门外。
沙漏点点洒落,楚王和各大臣的脸上渐渐挂不住了,沉着脸,不耐烦的又等了两柱香的时候,楚王突然起身,挥袍道:“让他们回去想一夜,明日给答案,堂堂大楚,竟连郡主的上联都对不出来!”
如此大的排场,楚国青年俊才聚于一堂,却被一条上联弄得如此尴尬,身为楚王,怎么能不生气!
众人皆汗颜,诺诺的应着,簇拥着楚王回宫。
朝阳随着湘南王,陪同楚王一道离场,在转身的时候,她突然回头,望着李写意的方向,微微一笑,仿佛让她安心似的。
李写意也回以一笑,随即快速的移开视线。
郡主选亲,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拉开了序幕。
权贵们皆按官衔一一离席,李写意环顾着周围,无意间,瞥到垂首立于太子身后的卓云,薄而微翘的唇角,现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
李写意心念一动,眸子突然幽深:难道,他竟然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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