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战国狐出没 > 第75章 喋血沙丘 1

第75章 喋血沙丘 1


  我甚至懒得让司寇署立案。

  屋内是一对老夫妻,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作为联络人,他们还没有发挥过一次作用就成为了尸体,被人干净利落地割断了喉咙。从尸斑和尸体僵硬程度上看,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晚半夜到今早凌晨之间。

  是我害死了他们。

  凶手早就已经掌握了这对夫妻的存在,之所以早不杀晚不杀,是因为他们要确保我的消息不能传递到乐毅手里。针对性高到了这种程度,我轻而易举地将那千人隐兵的消息和联络人遇难的事联系在了一起。至于泄密点也很容易判断,昨晚就知道千人隐兵这事的知情者无非赵奢和我派出去的胥徒。那个胥徒如果不是公子成埋伏在我身边的密探,就是被公子成的人抓了,把我的密信交了出去。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不可能再看到他。

  乐毅那边肯定也有泄密点,那人跟乐毅关系一定很近,否则不会知道用间的事。如此说来,我跟乐毅的关系恐怕也早就被人暗中传诵,成为了众所周知的秘密。想到这点我就头皮发麻,不过应该没有实证,我大可一口咬死自己是无辜的——只是效果如何很难说。

  回到沙丘离宫的时候,我的情绪已经调整过来了。冯实已经传完了令,回到了临时办公室。为了防止随从乱说,我还是派了令史和胥徒过去立案,并发文钜鹿县定期破案。现在我只能希望那一千乌合之众不堪北地精锐一击,更希望乐毅安排的女死士能够奏效。

  最让我觉得冤家路窄此言不虚的时候,就是刚在假署坐下没喝上一口水,就看到公子成一副吊死鬼模样地站在堂前,等我请他进去。刚好我的侍从去倒水了,没人通报,我索性就当自己老眼昏花中了暑气没有看到,伏在几案上假寐。

  这种假寐当然支撑不了多久,很快堂下就有人报道大宗伯来了。我只好假装疲惫不堪憔悴不已地抬起头,皱眉不悦道:“怎不早报!待某更衣降阶相迎!”

  “大司寇不必客气。”赵成接着我的话茬就进来了。

  我连忙起身请赵成坐了主宾,道:“敢问大宗伯此来所为何事?”

  公子成坐定之后,并不急着说话,走足了过场方才道:“先王十九年,初胡服。主父夜访寒舍,将老夫骂得无地自容。今日不想又遭此事。”

  “大宗伯还请见谅。”我毫无诚意道,“某出临秋官,不敢不尽言诸君人者。”

  “老夫有一事要请教。”公子成道。

  “不敢当。”

  “自今往后,是否春官再无审判之权?”公子成一双老眼泛着浑浊的水光,死死地盯着我。

  “大宗伯差矣。”我道,“自周室设春官为王掌邦礼,以佐王和邦国,从未赋予过春官执刑断案之责。”公子成正要说话,我立马接着道:“考圣王立天地四时之官,春乃一阳复始,生机初发之时,怎可沾染杀气?故曰:春官本就不能审判执刑,非自今日始。”

  赵成冷场良久,幽幽道:“老夫手上正有一桩棘手的案子,只好麻烦大司寇了。”

  “某职分所在,不敢称烦。”我道。

  “有邯郸民妇告其子不孝。”公子成道,“只是其子身居高位,邯郸司寇署不予立案,大司寇以为何如?”

  我有些迷惑,这时候扯这么一桩案子出来,是来给我难堪的?对我这样的厚脸皮来说,没什么效果呀!

  “刑官有违法者,罪加一等。”我道,“某也有过,未能申明诉官之门径。待回到邯郸,当于四门张榜告示,凡对刑官裁判有异议者,可向本官投诉复议,必有明覆。至于告子不孝,既然其子身居高位,当呈于大王议处。”

  公子成面露难色道:“敢请大司寇一同面王。”

  我见他这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直觉有什么不利于我的事。不过我身为最高司法长官,如果不跟他过去也的确有些说不过去。我只好强自振奋精神,跟着公子成再次踏上高车,前往主父宫——赵何应该还在那里。

  刚进宫我就觉得氛围有些诡异,就连周遭的黑衣卫士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善。我与公子成并排走进正殿,主父和赵王何左右并坐在高座,陛下跪着一个身形瘦小的妇人。

  既然人都已经送来了,公子成刚才去找我是什么意思?

  “臣狐婴,奉诏而来。”

  “狐婴,你可认识此妇?”赵雍一脸凝重,问我道。

  心中的警兆再次升起。我缓步上前,那妇人也缓缓抬起头,瞬间就让我震惊了。公子成太有才了,居然能够从我的身世入手,把这位大人找了出来。

  “狐婴,此妇宣称是你的生身之母,你可还记得?”赵雍自己就是幼年失怙,对亲情有些病态的偏执,所以他打仗也要带着儿子,又不能像后世帝王那样果决地抛弃某个儿子。

  对于自己看重的东西,别人若是不当回事,总会觉得心理不爽。这也就是他对我这副面孔的缘故。我身为大赵司法首长,受命之后不曾找过生母,这让赵雍很难接受。

  看来这招已经为我准备很久了呀。

  我又端详了一下那个妇人。其实就是我这辈子的生母。她在我五岁那年的某一天突然消失,以为我小什么都不懂,又以为自己走得很隐蔽,其实我从她跟媒人的交谈中就已经知道她要改嫁去一户小康之家为妾,人家不要外姓子。

  刚出生的时候,眼睛看东西很诡异,色调形状都不正常,害得我以为自己这辈子会是瞎子,直到快两岁了,眼睛发育成熟,我才真正见到了这辈子的父母。这对年轻的小夫妻可以说是广大劳动人民的缩影,瘦弱、黝黑、半饥不饱。我那时候还没有从英年早逝的阴影里走出来,满脑子都是未报前世父母的养育之恩,怎么可能对他们有深厚的亲情?

  而且十几年下来,生父若是还活着早就该结束服役回邯郸了。我也不介意为他养老送终,床前尽孝,称他父亲。不过这位遗弃儿子改嫁的母亲就有些让我不爽了。当初走的时候她可是连声“再见”都没说,能用的东西搬了个精光,家里别说米粮,就是破布头都没给我留一块。我至今都忘记不了自己光着屁股在骡马市上捡人家掉落的草料,看人家心情好才能换到半个面饼。

  最让我难以平复的是,从她改嫁到我被师父收养长达半年多的时间里,她居然没有回来看过我一次!我只能跟自己说:谁让你丫是转世的呢?老天知道你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索性让你自生自灭!

  呼呼……我深呼吸一下,对赵雍道:“臣开窍记事也晚,父母离去得又早,实在认不得了。听师父说,臣本是邯郸孤儿,无父无母。既然此人说是臣的生母,想必有所佐证吧?”

  “贱妇本住在邯郸淘米里,为人浆洗谋生,生有一子,听闻人说与大司寇甚肖,故来相认,并无佐证。”那妇人垂首道。

  她的确是我生母不错,但这话却是鬼扯。居移气养移体,五岁的容貌和现在二十岁的样子可能“甚肖”么?如此一来倒也印证了公子成背后操纵的事实,只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着手对付我。

  “既然没有佐证,可有旁证么?”我问道。

  当然不会有旁证!十年时间,那些街坊邻居早就换了几茬了。因为淘米里本就是给富贵人家打短工的人暂住的贫民窟,要么攒够了钱搬走,要么穷得无立锥之地被房东赶走。不过也难说,说不定公子成连以前邻居都找到了呢?

  “以前四邻已经没了音讯,并无旁证。”妇人道。

  倒也是,如果你能带着一票邻居过来,也显得太可疑了。

  赵雍道:“狐婴,你不知道自己生母尚在世?”

  “臣那时年幼,哪能记得。而且山上都是孤儿,也不曾有过母亲在世的念头。”我道。

  “必是鹖冠子怕你在山上生出下山寻母的杂念,故而这么说。”赵雍倒是替师父找了个理由。真不好意思,让师父您老人家背了下黑锅。

  “这位……”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混了过去,“既然邻里不得音讯,您又是从何人听来我与令郎‘甚肖’的?”是这个逻辑吧?只有见我小时候的人才知道大司寇与小狐同学长得像,姑且不说靠不靠谱,光是这个人的身份就很堪疑。

  那妇人语噎半晌,低声道:“贱妇所言不当,是听人说外子与大司寇貌似同宗……”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赵雍有些不悦,一扫之前的克制,道:“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准,你是怎么想到来告大司寇不孝的!”

  妇人一脸惶恐,望向赵成。

  赵成面不改色,丝毫不介意让赵雍知道这是对我的反击。他道:“听闻大司寇断狱如神,能让死人开口,莫非没有鉴别是否亲身母子的法子?”


  (https://www.tyvxw.cc/ty427813/12193791.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