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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的上宾生活


  在我摆事实讲道理,一番苦口婆心之下,相邦大人宣布散会,他还要细细考虑一番。我见几个没脑子的庸人偷偷摸摸的蹭在后面,知道他们还想尽力一劝。反正我今天说的这些已经对得起我的衣食供奉了,没必要再浪费口舌。

  在门口穿了鞋袜,我走出正堂,感受冬日温暖的阳光。相府并不大,进门第一进就是二三十步的大天井,铺着石砖,两旁是往来客人休息的厢房和偏堂,也就是所谓的外院。正堂将外院与内院隔开,是接待客人,举行宴会,召开大会的地方,两侧有侧室。正堂后面又是一进天井,两旁有副院,房舍林立,有单间,有套间,这是给门客们住的地方。在此之后有一面矮墙,矮墙里面是相邦大人的内宅,住着相邦大人的家眷,等闲之人不能进去。

  我就住在副院的一个套间里,跟叫不上名字的某腐儒共享一栋房子。我第一天搬来的时候他还出来迎接我,十分友善地问我选朝东的那间还是朝西的那间。我很高兴,心想儒生就是有风度,明明比我早来这么久,还让我选房间。于是我选了朝东的房间,这样早上的阳光比较充沛,空气流通好,不会有夕晒。

  谁知那家伙见我要选朝东的那间,顿时就翻脸了,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好像是在指责我的不是,而且还说朝东的那间他已经住了。

  我当时很忒马茫然啊,你既然都住好了,干嘛还让我选?玩爹呢!

  “咱俩英雄所见略同,没必要发这么大脾气吧?呵呵呵。”我想想没必要和同居室友闹翻,好言劝道。

  “哼,”他就这么冷哼一声,“见美则求,不知克己,非君子也!”

  你妹!选个喜欢的朝向需要克己么?我当时就很不爽了,要不是跟着师父修习这么久,我肯定要大耳光扇上去呀!想到本门清静守弱,不与人争的宗旨,我和和气气问道:“那让您先选的话,您选哪一间?”

  我本意只是想提醒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大家将心比心,你上来戏耍我一顿很不厚道。谁知这家伙居然对我说:“当然选西面那间!”

  “那您还等什么?”我震惊了,一震再震,震了又震,“西面那间不是还空着么?我帮您搬过去吧!”

  于是我帮他把东西搬过去了。虽然我体格弱,不过两屋中间只隔了一条并行两人就嫌挤的过道,他的东西也不多,所以没费什么力气。

  再然后,我跟他打招呼他就不理我了。这就是相邦大人家上宾的素质,实在太让人失望了。还好我是个宽容的道家门徒,换个人来肯定不耻与这些人为伍。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对面的门开着,不过没人。估计上厕所去了吧。每次上厕所要走五分钟,还好我来这里之后没拉过肚子。我回屋摸出所有的积蓄——二十六枚赵国圆首刀币,穿在腰带上就像是一排长钥匙。

  每次做这些出门准备工作的时候,我就很感谢武灵王陛下的胡服骑射。宽袍大袖看着十分赏心悦目,不过穿上之后真心不方便。没有裤子只穿绔的话,大腿根还是会觉得凉凉的,总觉得自己像是不穿内裤的小骚,十分别扭。不过即便穿了窄袖,套上了裤子,战国服饰对我这样不服王化的山林野人来说还是太过繁杂。尤其值得吐槽的就是所有东西都只能挂在腰带上。

  我还算好,出门只是带点刀币,表示哥是个有钱人,不要惹哥,实际上转一天都不会花出去一枚。真正有钱人非但要带刀币消费,还有佩玉,荷包,燧石,抹布,手巾……林林总总满满一腰带。而且贵人们都喜欢用两个手掌宽的腰带,每次看到那种腰带上挂满了这些小东西,就让我想起巡警的武装带。

  穿好了钱,我信步往外走去。进出居所是肯定要脱鞋的,不过不用脱袜子,好歹省了一件事。其实以我的脾气,进出正堂都懒得解袜,尤其冬天,没有地暖,踩在地板上冰冷冰冷的,还不能用足刃走路。抱怨归抱怨,我对这么件小事却重视万分。

  因为我从史书上看到过一则卫国的故事:

  故事说的是周元王六年,有一天卫出公在饮酒,进来一个叫褚师比的大夫,没有解袜。那位出公很愤怒,估计是因为他之前有过失掉君位逃奔齐国的羞辱史,所以很敏感。面对出公的愤怒,那位大夫更愤怒,所以他联合一帮工匠造反。出公逃到了宋国,最后死在越国。

  我当时历法很糟糕,直到过了几年才知道那事发生在距今一百七十多年前。不过那时候我已经养成了进屋脱鞋解袜的好习惯,生怕因为一双并不怎么臭的袜子惹来杀身之祸。直到现在也是,即便开大会的时候有些门客不解袜,我也会乖乖的赤脚进去,所以我名声乖僻无礼,这点上却从未被人抓住把柄。

  我一边往大门走去,一边盘算着还有多久吃晚饭,好按时回来。虽然我是相邦府的上宾,但上宾的待遇也就一般般,一日两餐,疏菜为主。事实上他们说的“菜”仅指疏菜,不到重要节日绝对见不到肉。

  出入相府是要登记的,在门房将自己的牌子交给门子勘验,他会在木板上记下我出去的时辰。门房里有一面空墙挂满了牌子,都是各个门客和府里执事的名牌,我一出门他们就会把我的牌子反扣,表示我不在府中。有些人因为客人太多,还会给门子一点小恩小惠,即便在府里也翻牌子不见。这种管理制度貌似一直延续到共和国时代,听说在东莞很盛行,并且高度电子信息化了。

  十月的邯郸并不是很冷,起码还没到穿棉衣的时候。没有高楼大厦的阻拦,阳光充沛地洒在地上,轻抚布衣之下的皮肤。逛街是我的一大爱好,最早是因为对先秦社会的好奇,想看看这个时代的生活状态。后来是因为实在没事干,不逛街干嘛呢?刚进相府的时候,我还能找到一些没读过的书,一个月之后书读完了,又不能进后花园,只能出门闲晃。

  话说回来,逛街其实也是很无聊的。虽然没有统一管理,不过老百姓们还是自觉地根据贩售买卖商品的类别不同而聚集,将邯郸城分为了界限并不明晰的九个市。除了东门市和北门市有大宗货物交割,看上去还有点经济活动之外,其他地方都是小玩意的以物易物。有些人拿两个鸡蛋就可以随意摆个摊,然后换一点自己需要的东西赶个十几里地回家。

  我买不起大宗商品,也不敢去女市那种销金窟,只能逛小商品市场,偶尔还能看到税吏在那边作威作福,强取豪夺。这在邯郸并不罕见,也没什么达官贵人想来管一管。虽然有关部门应该管,但事实上就是没人管。以我的身份,也只能做一个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说起来这些税吏很让人鄙视,他们不敢欺负强壮有力的,只拿那些老弱妇孺开刀。心情好的时候顺上两个果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一脚踢翻。

  “实在是太没王法了!”

  的确,要是总结成一句话,就是我旁边这位大哥说的,实在太没王法了!

  不过旁边那位大哥声音太大,几个税吏如狼似虎地冲了过来,长矛一扫,将我等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扫到一旁。眼看着一杆杆木柄铁头的长矛围住那位壮士,我的心脏不争气地跳得飞快。倒是那位壮士面不改色气不长出,冷眼扫视一周,喝道:“尔等鼠辈,一起上吧!”

  我当时飞快地想起一幕幕电影里孤胆英雄面对敌方小喽啰的画面,仿佛看到了下一个镜头就是壮士出拳如雷,踢脚如风,风雷相击,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就将这些恶吏整治得求爷爷告奶奶。

  结果很让我失望,对方只是三个税吏,其中一个还被壮士夺去了长矛,四个人居然打成一团。眼看闪电战变成了持久战,这对于平民来说是很吃亏的,因为司寇署是不会管真相如何,只会直接拉进地牢里拷打一番再定罪。这就是战国时代的法制现状,根本不讲人权,叫做狱审。

  司寇署还没派人来,这位壮士却已经快撑不住了。他刚才为那个被欺负的老头打抱不平,而现在那个老头已经偷摸收拾了摊子悄悄离开。谁说古代民风淳朴?明显就是穷山恶水多刁民啊。

  “你们别打了,”我出声道,“有话说话嘛,打打杀杀多不好。”

  那个被抢了兵器一直打酱油的税吏朝我跑了过来,吼道:“滚一边去!你是他同党么!”

  我取出相邦府的牌子,道:“相邦让我来问问怎么回事。”这个时代有块牌子是很了不得的事。虽然在我看来这么一块桑木牌子手艺好点的人一早上能做十几块,上面的花纹字样也很普通,根本谈不上防伪。不过就是这么一块连图书馆木签都比不上的牌子,居然真的镇住了这些家伙。

  “没看到相邦的车驾呀。”其中一个税吏低声道,一字不落地被我听见了。

  我见他们不敢来勘验名牌,便收了起来,道:“相邦心系民生,微服私访,刚好看到你们在这里打架。他已经回去找你们上司,估计责问的人很快就会下来了。”

  三个税吏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其中一个正要解释,我抢在他前头道:“我会作证,是你们三个强取豪夺,被人喝止之后恼羞成怒,栽赃嫁祸,杀人灭口。”

  那个壮士跟他们打得是脸红脖子粗,喘着气看着我。不用这么感激我,我不过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而已。

  “还不回去交代后事么?”我对那三人道。

  赵国的刑法在严苛程度上并不比秦国差,在执行力度上却是天壤云泥之别。那三人被我这么一恐吓,居然真的掉头就跑,生怕被立马抓住一般。我在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生了又生,恨不得摇头暗叹天下唯我独尊,再无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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