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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大结局


  白天的时候,小谢随便捡座小县城就开进去了。一横一竖两条街,一目了然。上班时间,街上清冷无人。十字路口一栋四平八稳的建筑,楼顶上大大的牌子“第一百货”。

  我们摸上二楼女装部,整个楼层悄无声息,没精打采。女装部正在打毛衣的营业员看见小谢,眼睛一亮,立即热情百倍的迎上来说了句什么,我和小谢都愣了愣,她重复一遍,我才大概猜出是欢迎光临随便看看的意思。

  我的眼神才在两件毛衣之间徘徊,小谢不耐烦的目光已经扫过来了。我只好随便抓起一件不那么土气的,看看码数正合适,问:“试衣间在哪?”

  小谢翻翻眼睛,止住我:“你穿什么码?”

  营业员在后面殷勤的改用普通话说:“你姐姐应该是穿中码没错,我卖了几年衣服了,这点……”姐姐?你怎么不说我是他妈呀!

  小谢也没理她,开始在货架上拿衣裤:“这件、这件、这件……都给我中码,开单。”

  我对着堆着柜台上那堆衣服里最上面那件正红色的呢子大衣正要抗议,小谢指着对面的内衣区说:“给你十分钟买好,不然我过去帮你挑。”

  营业员帮我把衣服的吊牌全部剪掉,我在试衣间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营业员正在热情的和小谢聊天,小谢有一搭没一搭的嗯两声。我站在镜子面前整理衣服,打量自己——靠,别说,这家伙的眼光还真毒。正想着,小谢已经把其余的衣服、我换下来的连衣裙、还有那件红彤彤的大衣全扫进两个大袋子里去,不耐烦的说:“走了。”

  我开着车,在县郊七转八绕的,想找一条高速公路或国道。

  “我们现在在哪儿?”我问小谢。

  小谢在后座闭着眼睛:“管他呢,只要你不朝南开就行。”

  “这样开,会不会一直开到内蒙古去?”我笑了一下:“赵海阳曾经说过要带我去草原骑马……”

  小谢睁开眼睛,从后视镜里看着我:“你不会联系赵海阳吧?”

  我想了很久,终于说:“不,不会。”

  “其实,栾俊杰说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不要强迫你走。”

  “不,我愿意的,就像夏天那次,有机会的话,我总是愿意走的。”

  “是吗?为什么?”

  这次轮到我语塞。

  “上次我姐姐回来,听人说了你的事儿,她很好奇。见过你之后,她说,”小谢慢悠悠的说:“你不是想争取自由,你想争取的,是一种平等的姿态。”

  “什么?!”我从后视镜里望着他。

  “我哪儿知道。”他懒洋洋的躺下去:“你们女人的那些心思。”

  ……你不是想争取自由,你想争取的,是一种平等的姿态!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我一愣,看着面前的红灯,连忙踩住刹车,车子早已全部超出停车线。这才发现,我居然又回到县城中心的那个十字路口,而路边的道路指示牌上,正明明白白表示着高速公路的方向。

  天黑透之后我们下了高速,找到最近的县城。

  吃晚饭的时候我一直心神不宁,吃几口就吃不下,只是捧着矿泉水瓶一个劲的喝水。小谢一边吃一边若有所思的打量我。

  找到一家旅馆住下后,我越发的心慌气短,烦躁难安。

  “你怎么了?”小谢终于问。

  我站起身来:“这时候外边会不会有开门的药店,我晚上没有安眠药睡不着。”

  小谢冷笑一声:“是吗?你想要的是安眠药?还是安眠药是我不知道的新丸仔的代号?”

  我愣了一下,转过头,冷不防从对面的半身镜看见自己,面色潮红,神情焦躁,两只手正在不自觉的颤抖。

  我尖叫一声,在床上坐下,用右手紧紧抓住左手。

  小谢不屑的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是我……”我抱住头:“不是我。他每天给我两片安眠药,我那时候睡不着……我不知道……”

  “谁给你?白先生?”

  我点点头。

  ……他说他不会让我上瘾的,他会看着我。

  ……再怎样的情况,哪怕那段时间我们彼此把对方当成透明,床头柜上每日那两片白色药片,始终没有断过。

  ……开始,真的是很有效的安眠药,后来,成了一种习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同样颜色形状的药品,已经换过了内容。

  ……难怪在医院的时候,常人剂量的镇痛剂,对我却完全无效。

  这一刻只觉得苦涩难当,不管发生什么,在这两片小小药片上,我对他始终是百分之百信任的。他说不会让我上瘾……

  小谢开口打破沉默:“我们回去吧。”

  “什么?”我惊愕抬头。

  “我们回去吧,我没想到大哥的决心到了这一步,这种手段……不回去还能怎样,你还有第二条路走吗?”他说着站起来,把行李袋底朝天往床上一倒,几十沓人民币跟着衣服一起滚落在床上:“有这个毛病的话,这些够你用多久?用光了之后,什么样的工作供的起你吃这个?还是去找个老北市那样的地方做鸡?”

  “我能戒。”我说:“上瘾还不久,我戒的掉。”

  以前也戒过。跟着刘闯嗑丸仔的时候,开始都说是玩玩的,后来都上了瘾。我的瘾不重,和刘闯从省城逃走后,每次一碰这类东西,眼前就出现妈妈的面孔,悲哀无奈的望着我。几次之后,硬挺着也就戒掉了。可刘闯不成,从啪丸发展到吸粉,越来越不能自控。

  “随便你吧。”小谢说着把床上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上,打着哈欠,开始脱衣服。

  我转开眼,倒在自己床上。被小谢刚才几句话一打岔,心里的焦躁少了很多。

  跟小谢说的再硬气,心底里还是有点茫然,好像恐怖片的女主角,在阴森诡异的城堡里逃呀逃,可是不管逃多久,一转弯,那个凶手总是在转角处等着她。

  逃不掉的,放弃吧……

  可是谢丹青说,你要的不是自由……

  终于抗不住这一天多来的疲惫,我沉沉的睡过去了。

  梦里不知身是客,醒来的时候,不知今夕何夕,此地何地。房里有熟睡的鼾声,却不是习惯到充耳不闻的那一个。我猛的惊醒,然后看清四周。

  抱着被子呆坐了一会儿,人渐渐清醒,开始觉得浑身发痒,床单和被罩都潮湿且带着一股霉味。我就着时冷时热的水洗了个澡,换上新买的睡衣,冷得打颤,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站在床边。小谢就睡对面的床,我在擦头发的间隙看见他。这么冷的房间,他居然裸着上身,被子只搭在腰际,人趴着睡,侧着面孔。睡梦中也皱着眉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张扬漂亮的眉眼配上理直气壮的骄横,宛然上帝的宠儿。

  忽然他睁开眼睛看着我,我吓一跳,讪讪的转过头去继续擦头发。他嗤的一笑:“敢看不敢吃吗?”

  我回过头来瞪他。他伸出手,捞到我睡衣衣角,用力一扯,我整个人跌扑到他身上。他一只手箍住我的腰,另一只手熟练的从我睡衣下摆探进去。得意洋洋的说:“我知道你一直贪图我的美色。”

  这个被女人宠坏的家伙——我想推开他,忽然又觉得无所谓。

  对于我来说,性没有意义,对于他来说,对方是谁没有意义。整个过程中,我一直忍不住想笑。小谢伏在我身上,强迫我看他的眼睛:“哎,你能不能专心点?”

  我笑出声来:“我转行了,用不着再表现职业水准了。”

  他说:“你和大哥也是这么说话?”

  咦,亏他还记得我是他大哥的女人。

  ……我说,其实我有时也可以赊账的。

  ……我说,其实用不着付这么多钱。

  ……他说,现在你晚上的生意是我。

  ……他说,你先陪好我的朋友再说吧。

  磕磕碰碰的,我们好像一直都没学会怎么相处。或者说,他不觉得有需要去学,而我又不肯将就。

  小谢终于结束,舒舒服服的挤在我身侧,神情满足的像个刚吃完糖果的孩子。我看着他,像说箴言一样说:“小谢,早晚你会爱上某个人,为她神魂颠倒,摧心捣肺,肝肠寸断……”

  小谢笑的前仰后合,一个不小心,掉到床下。他就躺在凌乱的衣服和一沓一沓粉红色的钞票上,哈哈大笑。

  好吧,祝你幸运。

  .

  小谢从药店走出来,递给我一瓶药:“刚刚没有准备,你吃这个吧。”

  我知道,他要是事先准备了保险套,我才要怀疑他这趟到底是要干什么来的呢。尽管不需要,我还是接过那个小药瓶,好让他心安。

  他发动汽车,说:“火车站就在附近,我在火车站放你下车。然后你就想去哪儿去哪儿。”

  我忍不住心里一阵凄惶,望着小谢。虽然知道最后总是要一个人,可是能有人多陪我一会儿也是好的。

  驶在县城的公路上,我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默默的望着窗外。天阴沉沉的,比昨天冷得多,我已经把那件呢子大衣穿上身,还是觉得不够。

  忽然一道细细的白线从我眼角余光划过,然后又是一道。越来越多,我定睛细看,只见一粒粒白色细小的东西在风中划过。

  “小谢,外边是什么?”我问。然后我突然明白了,是雪,是雪——是在下雪。

  小谢在红灯前把车停下:“怎么了?没见过下雪?”

  我拉开车门冲出车外,不管不顾的冲到十字路口中间:“是雪呀,下雪啦!下雪啦!”冰凉的雪粒打在脸上,瞬间化去,只留下冷冷一点。

  几声尖锐急促的刹车声,然后是按喇叭的声音,夹杂着听不懂的方言叫骂。

  小谢冲过来,抓住我:“你怎么了?”

  我抱住小谢,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

  ……他说要带我去看雪。

  小谢半拖半抱,把我拉上车,用安全带绑住。我用手捂住脸,放声痛哭。

  “神经病。神经病。”小谢一直骂,驶过十字路口,把车开到路边,等着我哭完。

  ……他说,你从来不在我面前哭。

  ……他说,薇薇,你用不用这么寸土不让?

  等我哭完了,小谢问:“是不是回头?”

  车窗正前方,街道的尽头,建筑物上大大的火车站几个字。

  才不过七八百米的样子,那么近又那么远。

  真的回头,也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

  .

  我拎着行李袋,走到火车站的站前广场。

  雪粒越发冷硬,打在脸上,冰冷的疼。这么一会儿功夫,广场的水泥地上已经薄薄的一层雪白。踏在上面,一步一个脚印。

  南方长大的我,从来没试过这种骨子里的冰冷。

  触目所及,苍灰色的天空,斑驳的地面,白色的雪粒填在天地之间,不远处是灰色的冷硬的建筑,四散在广场周围的面无表情的路人。站在广场中间的我,只觉得自己像一堆红色的余烬,看似火红热闹,实则无声无息的在冷却熄灭。

  然后一转头,我就看见了他。

  离我不到一百米的样子,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身挺拔的黑大衣,双手插在衣袋里,安闲随意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笃定的微笑,并不着急着走过来。

  ——就像他从前对我说:规矩是这样的,我玩腻了可以赶你走,但是你不能自己走。

  ——就像他在我身上打上他的印记。

  原来他还是不明白。

  他给我的,不是我想要的,所以他给的越多,我就越忍不住要逃离。

  火车站的喇叭里忽然传出播音,四散在广场上的人聚拢过来,迤逦的排成一条长队,好巧不巧的,队伍恰好穿过我俩中间。这些人都穿着简朴之至的衣物,背着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和编织袋,岁月在脸上刻出深深的痕迹,可他们大声讲着我不懂的方言,大声的笑,脸上写着的都是希望。

  祸害就站在人群背后,雪越发的大了,被风卷带着飘飘扬扬。天地人群一时都蒙上了灰白,只有他穿着黑色的大衣醒目的站在那里,人龙慢慢移动,他的身影时隐时现,这样清晰明朗又这样遥不可及。

  忽然之间,我明白了谢丹青的那句话——她说我争取的不是自由,而是一种平等的姿态。

  就像这一刻,隔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我和他是平等的。

  原来错的不止是他。

  我只是不断的逃,却没有告诉他我要的是什么。而成功的逃离,能令我有一天以平等的姿态站在他面前吗?

  我微笑转身,不远处,两个警察正慢慢的巡过来。

  我迎着他们走过去,看着他们询问的面孔,清晰的说:“我是来自首的,网上有我的通缉资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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