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除夕
穆卫军生日过后的第四天, 就是除夕。
家里就两个人, 年夜饭是在部队食堂和战士们一起吃, 初一的时候又要去蓉市，没意外的话到初二晚上才会回来。也就是说萧清韫和穆卫军两人过年期间基本不会在家吃饭。所以, 萧清韫也就没提前包饺子、煮腊肉什么的, 毕竟家里没有冰箱, 即使是冬天, 食物放久了也不好。
早上刚吃过早饭没多久，就有小战士送来部队发的食材。肉类就两斤猪肉、一只鸡、一条大鲤鱼, 量不多，但是个心意。蔬菜倒是不错，黄瓜、西红柿、青椒、茄子、莲藕等，都是些现在难得的新鲜蔬菜。
萧清韫没想到部队家属还有这福利, 有些惊喜地从小战士手中接过, “辛苦你们了，这一大早的就过来送东西。你们吃早饭了吗？没有的话给你们煮碗面条吃。”
两个小战士都是十八、十九岁的年纪，紧张的脸色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辛苦。嫂子, 我们已经吃、吃过了, 你不要忙了。”
“那你们等一下, 我给你们一人一个苹果。”萧清韫说了一声, 提着东西转身进了屋子。
两个小战士急了，连忙喊道：“嫂子，你别去, 我们什么都不要，我们还得给其他人家送东西呢，马上就走了。”苹果多金贵啊，他们哪能要嫂子的东西呢？
萧清韫却不理，动作迅速地拿了两个大苹果给两人手中一人放了一个。
两个小战士急得汗都出来了，连忙推迟。
这时穆卫军说道：“叫你们拿着就拿着，别扭什么？磨磨唧唧的。”
穆卫军说话还是很有用的，他一开口，两个小战士果然不再推迟，眼眶泛红地向萧清韫和穆卫军道谢，一起敬了个整齐的军礼才离开。
“哎，好多战士过年都不能回家呢！”萧清韫感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探亲休假的名额毕竟有限。不过既然选择了当军人，享受了军人带来的荣耀，也就要做好为保卫国家和人民牺牲一切的准备。”穆卫军沉声说道。
萧清韫沉默，她早就知道军人的不易，军嫂的无奈。就好比穆卫军，之前不也是接到命令就得立刻去往灾区？连写一封信的时间都没有。到了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时候，如果穆卫军要去往战场，她照样不能做什么，只能祈祷和等待。
穆卫军见萧清韫有些低落，心中愧疚，他的职业就决定了他不能给她最好的陪伴。深吸一口气，穆卫军笑着说道：“肉都送来了，看来伙房里把猪也宰了，鸡也杀了，动作还挺快的。我们现在就去食堂，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萧清韫抛开心底的负面情绪，也笑着回答：“好啊，我们去帮忙。不过，要等一下，这些东西基本要等到初二过后才吃了。蔬菜倒没什么，基本都是能放的，肉类却需要抹一些盐腌着。”
等萧清韫把东西收拾好后，两人便一起去了营地。
到了食堂和伙房这边，萧清韫发现好多军嫂都已经来了。大家都在帮着择菜洗菜，忙得不亦乐乎。
穆卫军嘱咐了萧清韫两句便走了，他还要到处去看看。
萧清韫看见何秀云带着杨珍珍也在，小姑娘也帮着剥蒜呢。走过去，也随手拿起一个蒜剥着，“你们来的可真早。珍珍，小心点，剥了蒜的手别摸眼睛知道吗？”
小姑娘乖巧地点点头，继续认真剥蒜。何秀云说道：“我们也刚来。对了，今晚乔敏是不是要唱歌呀？我还没听过她唱歌呢，今晚一定要好好听听。”
“是啊，晚上有文工团的表演。我也还没听过她唱歌呢，不过一定很好听。”乔敏能在28岁就当上副团长，功底肯定差不了。
何秀云赞同地点点头，又说道：“听说还有军嫂表演节目。”
“好像是每个营都出了一个。我们来得比较晚，所以没让我们准备。”军嫂们的节目一般都是团体节目，以合唱为主，她们要是来得早的话，估计也逃不掉。
何秀云一脸庆幸，“还好我们来的晚，不然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节目，我可不敢。”
萧清韫失笑，“哪有那么可怕，大家站在一起，台下的人根本看不见你。”
何秀云还是一脸抗拒地摇摇头。
萧清韫也不多说，有时候，到了赶鸭子上架的时候，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过了片刻，何秀云有些犹豫地小声在萧清韫耳边问道：“你知道张嫂子以前给穆卫军介绍过对象的事吗？”
萧清韫见她说这件事有些惊讶，但还是说道：“说过。不顾就提了下这件事，其他没多说。你是听到了什么吗？”
何秀云一听萧清韫知道这件事，就放下心来，一股脑说道：“前几天在你家吃饭的时候，张嫂子提这件事，被沈嫂子说了一顿。当时那种情形，我总感觉事情不简单，回去就问了一下成木。成木倒是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张嫂子给穆卫军介绍的对象叫张妙妙，是我们师张闻政委的小女儿，张政委和张嫂子好像是啥远亲。其实都出五服了，在部队才重新来往的。张妙妙今年23岁，就在文工团，是跳舞的。
“听成木说，张政委都快60岁了，张妙妙的妈是张政委的第二个老婆，也是以前文工团跳舞的。”
说到这里何秀云更是贴在萧清韫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张政委是农村出来的，第一个老婆也是农村的。张政委是用‘封建包办婚姻’这个理由和第一个老婆分开的，他们那时候也没有扯证，连离婚都不用办。
“成木说，张政委也是看上穆卫军年轻有为，才喊张嫂子牵线的。张嫂子给穆卫军说的时候穆卫军就没同意，张嫂子就找借口请客。穆卫军去了两回，发现张妙妙都在，就再也没去了。但是张妙妙好像看上了穆卫军，后面还找过穆卫军，不过穆卫军直接没见。
“后来穆卫军就和你结了婚。张妙妙晓得穆卫军结婚了，没过两个月也就和李政委结婚了。李政委也是农村出来的，今年才34岁，长得浓眉大眼，精神的很。他前一个老婆也是农村的，得病死了，留了一个10岁的儿子。
“成木不喜欢李政委这个人，说他虽然有能力，但是太薄情了。李政委早就达到条件让家属随军了，但是一直没把老婆儿子接过来。他老婆死了才半年就和张妙妙结婚了，儿子也直接扔在老家，根本没关心过。
“成木还说，张妙妙和李冰这两个人倒是相配。张妙妙也更看重身份、权利这些东西，她也不一定真喜欢穆卫军，不然不会一看李冰当上政委马上就嫁了。不过，成木说，张妙妙这个人，虽然表面工作做得好，但实际上又势利又自以为是，估计心里会对你和穆卫军都有意见，你以后碰到了小心些。”
萧清韫听得津津有味，真长见识了。那什么张政委就是陈世美的典型，还找些‘封建包办婚姻’、‘革命友谊’这样恶心的借口。而李冰则是升官发财死老婆这种“人生赢家”的最佳写照啊。这翁婿俩才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至于小心张妙妙什么的，呵呵，萧清韫才不放在心上。
比老公，虽然穆卫军比李冰矮了一级，但李冰又不是穆卫军的直属上级，想要做什么手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比后台，萧家的影响力绝不是张家能比的。至于张家给穆卫军使绊子什么的，你以为穆卫军献出药治好罗师长的腿，是白治的么？苏家药方是白献的么？
穿越后，她越来越体会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这句话的真谛。
默，她好像越来越具有二代，呃，也可以说三代，的某些特质了.....
恩，这样不好。
应该这样说：两家不是一个团的，也不住在同一栋楼，一起聚会什么的基本可以避免。张妙妙是舞蹈演员，平时不是训练就是演出，和萧清韫这种闲在家的死宅基本不会碰面，两人想要擦出“火花”都没什么机会。
总之，不需要杞人忧天。
萧清韫和何秀云正聊着，顾云峰过来了，一见到萧清韫就说道：“哎呀，你这个才女窝在这儿太屈才了，走，帮着写对联去。”
“啊？部队还贴对联呀？”萧清韫惊奇地问道。
顾云峰一脸“没见识”的表情，“你这说的什么话？部队怎么就不能贴对联了？营房贴上对联才显得更有过年氛围嘛。战士们不能回家过年，我们就把部队装扮地比家里还热闹。”
听他这样一说，萧清韫就不说什么了。直接跟何秀云告了别，跟着顾云峰走了。
到了一间屋子，已经有几人在写了。萧清韫见旁边不但放了好多大红灯笼、小红旗，也有不少已经写好的对联，都是些什么“绿色军营融青春，一家不圆万家圆”、“赤胆忠心为祖国，赴汤蹈火干革命”之类的部队常见春联。
“我看已经不少了，还写啊？”萧清韫问道。
顾云峰说道：“也要给家属院一些，多写一点。而且他们马上还要挂灯笼、插旗子呢，人手是在不够，你帮着写呗。”
其中一个文书也说道：“是啊，嫂子，我们还得把这些都装扮起来呢，实在有些忙，还希望嫂子帮着写一写。”
其他人也纷纷说些什么“嫂子帮帮忙”、“嫂子辛苦了”之类的话。
萧清韫见此，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我就献丑了。”
顾云峰怪叫道：“行了，你就别谦虚了，现在营里谁不知道你萧清韫是个大才女呀？”
萧清韫瞪了他一眼，不再废话，直接撸袖子写。
上午就在萧清韫写对联中过去，期间进来了好几波人，都是听说萧清韫在这儿写对联来看热闹的。看了后对萧清韫那是夸了又夸，简直把萧清韫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萧清韫开始还不好意思呢，后面就淡定了，也是被磨得没了脾气。最后还是穆卫军过来黑着脸把人轰走，又一直站在她身边当门神，才没人再来。
这群可爱的人啊！
午饭是在食堂吃的，比较简单。
吃过午饭后，大家又开始了另一项重要活动——包饺子。
说到包饺子，萧清韫很擅长包，能捏出非常漂亮可爱的月牙形饺子。但擀面皮却不在行，前世她都是直接从市场上买面皮儿的，从来没自己擀过。
不过令萧清韫意外的是，穆卫军擀面皮儿的手艺却是极好。动作非常熟练迅速，擀的面皮儿圆圆的，中间厚四周薄，几乎每张一样大。这样的面皮不但好包，煮起来也不容易烂。
“去年我们两搓汤圆，没见你擀面皮儿，没想到你这擀面皮儿的手艺竟这么好！”萧清韫夸赞道。
穆卫军勾唇一笑，有些骄傲地道：“当兵的有几个不会包饺子、擀面皮儿的？”
萧清韫有些好笑，“好好好，你们最厉害。”真像个小孩子，还炫耀呢。
等饺子包好，基本就没军嫂们什么事了，剩下的就交给炊事班了。
萧清韫看看表，才下午4点，离年夜饭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呢，就拉着穆卫军回家了，开始洗澡换衣服。
等两人洗完澡和头，又把换下的脏衣服洗了，已经快到六点了，两人又匆匆赶到营地食堂。
到了食堂，大家果然基本都到了，就等着开饭了。
年夜饭照样是用大盆装的，不过菜色十分丰富。红烧猪肉、烧鸡块、烧鱼块、青椒回锅肉、番茄炒鸡蛋、红烧茄子、麻婆豆腐、排骨炖莲藕，七个炒菜一个炖菜，总共八大盆菜，再加一盆米饭，摆了满满一桌。
等到快结束时，又上来一大盆饺子，每个人都吃得肚子圆滚滚的。
下桌后，已经7点半了。八点钟晚会开始，众人离开食堂后，直接去了看台，准备观看节目。
吃饭的时候军嫂们是单独坐的，所以萧清韫并没有和穆卫军在一起。现在下了桌，萧清韫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穆卫军，然后弯着腰吊着他的手臂直哼哼。
“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穆卫军立即关心地问道。
萧清韫哼唧了半天才小声说道：“吃多了，现在一站起来肚子就涨得难受。”
穆卫军：“......”媳妇儿，我平时好像没亏待你？
萧清韫知道穆卫军在想什么，有些撒娇地说道：“这不是太有氛围，而且食堂的大锅菜也挺好吃的，所以才一不小心吃多了嘛。”
穆卫军叹了口气，“要不我给你揉揉？”
萧清韫有些郁闷地道：“还是算了，虽然天黑，但周围好多人呢，被别人看见了不好。你就让我靠着缓一会儿就好。”以后还真不能贪嘴，胀得比饿得还难受。
穆卫军也没办法，只能陪着她慢慢走着，权当散步消化。
两人一直磨蹭到8点晚会快开始了，才走到前排找到位置坐下，认真观看节目。
萧清韫看得很认真，她没觉得这些节目无聊，反而别有一番滋味。
看着看着，萧清韫突然问道：“卫军哥，哪一个是张妙妙啊？她表演了没有？”
穆卫军问她：“你从哪儿听来的？”
萧清韫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们家那次请客的时候张嫂子提了一下，何秀云听了就回去问了杨成木，杨成木告诉了何秀云，然后何秀云今天又告诉了我。”说完又补充道：“你别紧张，我没其他意思。何秀云说杨成木说的，要我们小心一些张妙妙，所以我就想看看她到底是谁。”
穆卫军有些郁闷地说道：“我跟她又没关系，我紧张啥？”随即又道：“你不用管她，反正你们基本也碰不到面。而且，就算碰见了也不用在意，你按照你的心意来就是，凭张妙妙和李冰还对我们做不了什么。张政委这人虽然有些方面让人诟病，但在公事工作上还算一个头脑清楚的，做事也谨慎。”不然去年就该因站错队被革职了。不过现在虽然没被革职，却也是夹着尾巴做人，才不会在这时候干什么蠢事呢。
萧清韫点点头，仍是说道：“不过还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
穆卫军无奈，“好，一会儿指给你看。”
又过了两个节目后，当报幕员报出下一个节目是《红色娘子军》时，萧清韫发现掌声明显更热烈了些。
等芭蕾舞演员们上台后，穆卫军指着扮演吴清华的一个演员说道：“那个就是张妙妙。”
难怪刚刚掌声那么热烈呢。萧清韫睁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但因为灯光比较暗，看台离她坐的地方还是有一段距离，所以看的不是很清晰，只能看个大概。
萧清韫瘪瘪嘴道：“张嫂子还说比我好呢，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至少身材肯定没我好。”虽然她的胸也不是特别大，但绝对秒杀张妙妙！
这是吃醋吗？虽然穆卫军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但心里是很高兴的，“对，我媳妇儿最漂亮。”
萧清韫听了果然高兴，笑眯了眼，拍拍穆卫军的肩膀，“你果然有眼光。”
穆卫军忍笑，突然想到那匹觊觎媳妇儿的狼，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看似不经意地说道：“媳妇儿，那天顾云峰讲你们小时候的事情时，提到一个叫罗林瑞的，那是谁啊？和你关系很好吗？”
萧清韫顿了下，偏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得穆卫军都有些尴尬了，才说道：“小时候跟罗林瑞关系还不错，他比较会照顾人，就一直把他当哥哥。以前是，现在更是。以后有机会了介绍你们认识。”
“咳，好，以后介绍我们认识。我也一定把他当兄弟对待。”
才怪！
不过，听到媳妇儿说一直把罗林瑞当哥哥，心情怎么就那么好呢？
萧清韫也不理他，状似继续认真看节目，实则心思却有些飘散。
罗林瑞在以前“萧清韫”的心中留有很重，可以说仅次于几位至亲之下，恩，祖母白雁除外。
在小姑娘的心里，罗林瑞是可以依赖和信任的大哥哥。
没错，就是“大哥哥”！
其实以现在的萧清韫作为一个旁观者来看的话，小姑娘对罗林瑞是有些不一样的。继续发展下去，也有可能会成为爱情。不过小姑娘那时毕竟太小，人又单纯，还没怎么开窍。本身又没有兄弟姐妹，对于罗林瑞的照顾，就更多地是作为友情甚至亲情来看待，真心实意地把罗林瑞当做“哥哥”。
哎，萧清韫心底叹了口气，其实要按她的想法，这一辈子最好不要再跟罗林瑞见面了。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对“原主”用情很深的人。
不过，记忆中罗林瑞虽然在小姑娘面前是一个很温柔体贴的人，但从一些蛛丝马迹还是可以看出他性格里的强势和霸道。想来也不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
哎，萧清韫再次叹了口气，这是一团乱。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真遇上了再说，现在想再多也没用。
等萧清韫从新开始看节目的时候，已经是下一个节目了。最后一个节目是乔敏压轴，唱了一首非常经典的歌曲。用的是民族唱法，也对，这个年代在部队不用民族唱法用什么。
不过萧清韫觉得乔敏唱得非常好听。声音很自然，也很有感情。
文工团的节目过后，就是军嫂们的节目，最后一些干部也被起哄上台合唱了两首军歌。当然，穆卫军也没能幸免。
从军嫂们的节目开始，现场气氛明显变得更热烈了。大家似乎更放得开了些，欢笑声和掌声就没间断过。
除夕夜，这些可爱的人虽不能和家人团聚。但，来自祖国各地的兄弟们聚在一起，共享欢快，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团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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