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放电
“嘿！快看快看，吃人了！那花吃人了！”
“啧啧，那人还没死透吧，我怎么瞅他的脚还在那抽呢？”
“头都掉了还能没死透？要不你进去给那花咬一口试试？”
……
周围岠人嘈杂的议论声传入秦小知耳中，他厌恶地皱起眉头，转头向四周望了几眼，那些围在天虹楼外的岠人亲眼目睹活人被一朵妖花吞食后竟还在说笑，秦小知在他们脸上看见了兴奋、新奇，还有隐约对妖花的恐惧。
他忍住心中不适看向身旁的梅九，后者一如既往的黑着脸，他神色凝重，视线牢牢黏在妖花上，对遍地的鲜血却是视而不见，似乎在思考什么；至于侯蓁蓁，想也知道她不可能因为一个陌生人的死亡而悲伤。
秦小知在岠国胜过多年，见过几次对死囚公开行刑的场面，也知道这类事情在别人眼中是稀松平常。他原本以为自己在山林里为了生存杀死了数不清的动物，在地球上的电视电影里看过无数次血腥暴力的画面，他满心以为自己对亲眼见证别人的死亡该习以为常才对，但他一直记得他在垦荒军中第一次看见同伴被合颚虫咬碎脑袋的画面，当他真正地触摸到人类的鲜血时，那份温暖的触感才让他清楚的认识到这并非一件易事，而让他有说有笑地欣赏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这更加让他难以接受。
每每看到这些触目惊心的鲜血，他只会再次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所以他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融入这个世界，但是——他看了眼侯蓁蓁，他如今却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地球，回到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回到属于自己的家。
妖花的培育者车子露，她身为女子，能以自身血肉试验妖花威力已足以见其胆识，但她到底没拿活人喂过妖花，也没见过死状如此惨烈的景象，那妖花吃下死囚时，她不由得往车净远身边靠了过去。
人的个头比家禽要大许多，那妖花一口吃不完死囚的身体，口中咀嚼时还在往外喷溅血水，这一幕令岠王惊喜万分，他心道这妖花既能吃下岠人，想必要吃下宁人和凤人也不在话下。若是将种子传播出去，只要运用得当，虽无法借其进行大肆屠杀，但给他国制造混乱便足矣。
岠王点了车净远的名，道了句：“你这女儿很不错。”
车净远心中正慌乱呢，他们花师在岠国算是和气之人，自己闺女怎么就弄了个这种会吃人的东西出来？！他慌归慌，却不敢怠慢了岠王，连忙拉着车子露下跪表谢。
尤帝安坐在高位上，扫视着垂首静待他宣布最终结果的众人，他的目光在乔希和古尔丹之间审视了许久，最终落在了罗仁思脸上。他随即摆手示意手下呈上一个镀金团花的木盒，那盒中装了块刻有英雄二字的金牌。岠王拿起木盒走到罗仁思身边，也不知对他吩咐了什么，众人只听罗仁思答了声是，接着岠王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当视野中出现岠王那双皮靴时，乔希觉得自己的心跳就要蹦出嗓子眼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直到岠王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他顿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此次英雄会，胜者、飞翼。”
岠王宣布完，见乔希战战兢兢地接下那块代表着岠国工匠至高荣耀的英雄牌，又道：“英雄会举办至今，你是历届魁首中最年轻的一位，往后记得跟着罗仁思多学学，把你师父教你的那些手艺给发扬光大。”
拿到英雄牌，紧绷了两天的身体终于得到了放松，安心感和自信随之而来，因过度兴奋产生的颤抖也终于在木盒抱入怀中的同时止住。乔希伏下身，无法抑制地扬起嘴角，大声答道：“乔希明白，定不负王上厚望！”
日近黄昏。
尤帝安留了尤烜替他处理剩下的事宜，就领着手下离开了天虹楼。众人待王离去，全都凑到乔希身边道贺，乔希谢过了众人，隔着光瓦朝等在外的秦小知扬了扬手中的英雄牌，可对方只漫不经心地冲他一笑，目光又立刻转到了别处。
乔希收起笑，循着秦小知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秦大哥看的是那位没有像旁人一样凑上来对他道贺的古尔丹！
他感到一丝不快，秦大哥不过才去了宁国一年，认识这人也不知有多久，为何对他却比自己还亲近？难道比起自己，他更希望看到那位古尔丹赢得英雄会？
乔希推开围在他身边的众人往古尔丹走去，那人看着像是被众人刻意冷落在一旁似的，一脸失落。
“古大哥，真可惜，若你那铁人不是沙晶造的，我的飞翼恐怕还真不敌过。”
二蛋压根没想过自己会输，他这儿还在纳闷呢，乔希就跑来耀武扬威了，他真想把眼前这小鬼一拳给砸扁了，可惜他做不到，他不管再怎么气愤也只会摆出完美的微笑。
“呵呵，恭喜。”他违心地说道，然后一手抄起自己的初号机正欲离开，他满脑子想着出去到哪儿能刨个洞躲一阵子，省的叫侯蓁蓁他们羞辱，不想才走到门边，却叫罗仁思叫住了。
“古尔丹，你等等，你先留一下。”
听见罗院长发话，众人立刻停下议论，好奇地望了过去。往年英雄会一旦结束，大家聊个片刻也就散了，还从没出现过罗院长刻意叫谁留下的情况。
“你那初号机是不可多得之物，王邀你明日午后到此商议要事，那初号机……你直接留在天虹楼便可。”
“什么？！”叫出声来的不是二蛋，而是卢克图，“不是只有获胜之人才能得到王的接见吗？”
罗仁思捋着胡子道：“本该如此，但此事是王吩咐下来的，我等不便多议。”
这天虹楼的隔音效果是鼎好的，围在楼外的众人只有得看、没得听，他们见岠王把英雄牌交给了乔希，便知今年是乔希夺了魁首，该散的也就散了个七七八八，倒是侯蓁蓁他们见二蛋没出来，还留在外面心情复杂地观望。这应该算是阴沟里翻船了吧？看二蛋住在那么高科技的基地里，又能改造合颚虫又能造巨人的，结果连他自己瞧不起的垃圾都赢不过……
“英雄会这条路走不通，看来咱们只能想别的法子去见罗仁思了。”秦小知叹了一句。
“不用，输赢不重要，目的达到就好。”侯蓁蓁敲了敲光瓦，指着门内被罗仁思拦下的二蛋道，“他说明天岠王会来这里接见二蛋。”
“啥？怎么就变成这样的展开了？”
“不知道，我听见罗仁思是这样说的。”
秦小知见她说完就看回了墙角的妖花，忙道：“那花你打算怎么处置？今天这里这么多人，直接闯进去可能不太好。”
“你好像很不希望我在人前动手？”
秦小知连连点头：“那肯定啊，无论输赢，只要是岠王看上的东西，哪有让人拿回去的道理，这妖花车子露肯定是别想拿回去了，你没瞧之前岠王见到妖花吃人多开心呐？你要现在进去毁了妖花，那就是明目张胆的和岠王作对，你不怕得罪岠王，但总得考虑下我们啊。”
侯蓁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梅九，忽然问：“你怎么看？”
梅九一愣：“我？”他想了想道，“我以为无妨，若是得罪了岠王，无非继续逃罢了。”
“梅兄！”秦小知大惊，“这想法万万不可啊！”
“二蛋应该也不会在意得罪他们的后果，真要得罪了他大概会很开心，所以是三对一。”污染势必是她优先处理的事务，既然已经发现了污染，那她就不可能放任不管，但秦小知的顾虑她多少也能理解，要立刻消除污染又不被别人发觉的方法……侯蓁蓁对梅九道，“司天匣你用熟了没？”
梅九道：“只能造出雷来，而且控制不了太远。”
“那就够了。”一墙之隔的距离确实也算不上远，“你去造个雷把那朵花劈了。”
梅九没有多言，立刻摸出了系在腰间的司天匣。反正妖女的吩咐，他就从没成功反抗过。一阵折腾后，一道小小的闪电出现在了光瓦那头，噼里啪啦地闪着电花飘到了妖花上方。
“二蛋不是说那花的根茎烧不毁吗？”秦小知望着那闪电问，“用雷劈就能劈死它？”
“雷不是火，闪电在瞬间产生的能量应该足够把它劈死。不过考虑到这是污染，我也不确定它一定能被闪电清除，就当做个实验，等会儿我叫二蛋去确认一下，如果根茎不毁，就让他把根茎带出来。”她这样答道。
妖花被放置在墙角，众人因惧怕妖花都离得极远，这道闪电没有引起紫字楼内任何一人的注意，等他们听见惊响看向墙角，那朵一人高的妖花竟不知为何燃起了火焰，迅速被烧的干枯焦黑，花瓣茎叶也随之凋零飘落。
众人给吓了一跳，这花好好的为何会烧起来？他们惊疑不解，但都顾忌着这无端生出的火焰不敢上前。妖花毕竟是车子露养出来的，她虽想上去查探，却被自己父亲阻止，道这火烧的太过诡异，还是多等一会儿，确认安全后再过去。
趁里面人被妖花吸引了注意的工夫，侯蓁蓁走到门前，那个在岠国内号称无人能破的门锁在她面前形同虚设，她只轻轻敲了敲，门就被她推开了。
二蛋此时正站在门边，他同旁人一样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妖花，忽觉背后有什么东西摸了上来，他打个了哆嗦刚要回头，脑子里就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找机会确认一下花根毁了没，没有就把它带出来。”
“……”二蛋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火居然是他们几个放的！他回头去看，天虹楼的大门闭得严严实实，侯蓁蓁也不在他身后，而是和另外二人缩在外面一起望着他呢！哎，果然配合什么的就是个无底洞啊……
妖花燃后的灰烬落了一地，众人等了半晌见没再起火，这才围了上去寻找失火的原因。车子露亲自用火烧过妖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妖花的根茎确是烧不毁之物，可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慌，她顾不上那泥土烫手，赶紧蹲下身在盆中刨了起来，见她焦急，乔希和卢克图也上去帮她一齐刨起了土，二蛋心道这是个机会，也立刻凑了上去。狗刨起土来那可比人顺手多了，他又皮糙肉厚的不怕烫，那三人还没刨多深呢，他一上去没几爪子就把盆刨见了底。
“难怪你只用一夜就能造出铁人……”乔希望着给他刨出的那个泥坑怔道，“你这动作可真是利索……”
这盆全是泥土的花盆却恰好印证了车子露心头的慌乱，她在土里仔细翻了许久都不见花根，最终只得放弃。众人嘴上安慰她，心里却仍在想那火是从何而来，莫非这妖花生长有违天意，是老天要烧这花，才将她的根茎也一并烧毁？！
二蛋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与罗仁思打了个招呼说是既已无事，那自己就先回去了，罗仁思正为妖花被烧一事懵着呢，他想着事情都交待完了，也不留他，便容他去了。
他出了天虹楼，得意洋洋地走到众人面前，骄傲地一扬下巴：“哎，你们都不行啊，那火还真没把花根烧毁，好在我眼疾手快，从那群垃圾的眼皮子底下把它摸出来了！”他刚一说完，愣了片刻才问侯蓁蓁道，“咦？我又能骂那群垃圾了？你把礼貌解除了？”
“出了那门自动解除。”
这话却叫二蛋完全高兴不起来，出门自动解除，那不就是进门自动启动吗！他恨恨地瞪了一眼天虹楼的大门，哼，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这扇门拆了！
天虹楼外人多嘴杂，司天匣没人认识，他们不担心让别人瞧见，但花根却不能直接在门口销毁，岠国城中又不似宁国有那可以隐藏踪迹的巷道，四人火速回了住处，二蛋才掏出花茎交给了侯蓁蓁。
侯蓁蓁在销毁花根之前，叫梅九用司天匣造了数道闪电，闪电有大有小，一股脑全劈在花根上都没能把它劈毁，众人便知这污染是他们无法消除之物，侯蓁蓁想到宁国玉承云家中还有一件叫做鼠尾炎的神物，根据当初读取到的信息，那火应该能够烧毁一切垃圾，她忽然有些后悔没把鼠尾炎随银檀木一起要过来。
她寻思着花根已经到手，留在她身边暂时无须惧怕污染扩大，以后说不定还能用这花根试验一下鼠尾炎的效果，便没急着把花根捏碎，而是将它装进了储物空间。
四人再议完明日岠王接见二蛋之事已是天黑，侯蓁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打算出去寻那车子露问话。临出发之际，她重新检查了一遍身体情况，能量依旧寥寥无几，她想了很久，又叫梅九造了数十道闪电出来。
“要大的，越大越好，能造多大造多大。”
梅九虽依命行事，但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你造这么多闪电做何用？”
“我想给自己充充电。”
“……？”捧着司天匣的手一抖，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你说……什么？！”
“电我。”
不容梅九再问，他的手已自行操控着那数十道闪电往侯蓁蓁身上劈去。梅九造出的闪电虽不如雷雨天的闪电巨大，但几十道闪电聚合在一起的景象也甚是壮观。侯蓁蓁为了能被切实电到，在找梅九之前还特地换了身衣裳。她伸手迎上闪电，那一道道张牙舞爪的白龙在击中她手掌的瞬间仿佛全被抽去了力气，没有将她打伤，也没有给她染上一分焦黑，全部悄无声息地没入她的掌心，只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你你……”
“我没事。”侯蓁蓁接下梅九没问完的话，重新检查身体数据——一切如她所想，身体在吸收了大量闪电后，能量也得到了相应的增长，只是增幅极少，但聊胜于无，这种充能方法也只能在应急时用一用。
……
车子露这两日住在车净远在王城中置办的一处屋里。这屋子是一栋五层高的楼房顶层，下面的楼层分别住了四户人家，此处虽不及独院，但在王城中也是富户才住得起的上房。她今日从天虹楼回到家中就一直闷闷不乐，心里琢磨着为何妖花会长那般大，又为何会无故起火。她向另一位花师要了肥料，回家后就立刻种下两盆种子，一盆施了肥，一盆依照往常的种法，想等一日后这两盆花是否会生出差异。
她此时正在院中摆弄花草，忽闻身后似乎传来窸窣响动，车子露顿时僵住了身体，这屋子只她一人居住，为何会有异响传来？
她扭头望向屋内，她回来时忙着种花只点了一盏灯，昏暗的烛光下四处藏着黑暗，她之前还不曾察觉，现在却觉处处都看不清，那声音到底从何处传来也无法分辨。
她放下手中花草，提心吊胆地走到屋中，小心转了一圈后并未发现有外人侵入的痕迹，她心道莫非是风声，可她这提着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一道悠悠的女声突然飘出，瘆得她全身止不住地打颤。
“把妖花种子全部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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