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鱼龙混杂的地方

　　灯光明灭，嘈杂震耳的酒吧里，桑月棠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太好使了。估摸着是前一段时间太累了，这些日子是越发地不想开口说话，甚至完全没有开口说话的欲望。

　　这个鬼地方，第一次是萧堇然带她来的。嗯，桑月棠觉得自己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这种地方，分明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却偏偏一再踏足这里，说不上喜欢，也太不上讨厌。

　　就是这里的酒精非常好，醉人。

　　结果这个案子，桑月棠感觉一根弦“啪”一下，似乎是断了，可她还很庆幸自己还没有完全崩溃。但是，估计已经不远了吧。这几天，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很不快。这么一静下来，心里想着叶昭，胸口那口气越发地不能顺畅，无法排遣的忧伤梗着她除了难受，还是难受。

　　本来说，这个案子结了是要开庆功宴的，律师事务所的一起出来聚聚。桑月棠把这件事情推倒了明天，这个时候，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一个人，很干净，很安静。即便是萧堇然和菩萨，她都有意避开了，呃，好吧，其实这几个月，萧堇然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偶尔才能见上一次，大家各自忙得已经完全顾不上各自了。

　　桑月棠忽地嘴角一翘，晃了晃手中红色的液体，或许如果萧堇然在，她心里会好过些。

　　但是这种状态，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这些天，她一直在想，或许她是错了。

　　叶昭待她的爱，她可以感受得到，那样地浓郁，那样的热烈，几乎到达一种痴迷的状态。或许，她不应该这样拉着唐朝夕一起来伤害叶昭。

　　是她慌不择路了。

　　那天晚上，她知道他就隐在那里，她一直都知道他会陪着她，等她熄灯入睡，她就知道他的身影一直隐藏在黑暗里，所以才会演了那么一出。

　　她知道，可能事情久了，叶昭会慢慢回味过来，但是她也笃定，当他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定是震怒的。最初的原本，以他那样聪明的脑子以及自以为是的逻辑，他一定会想到她桑月棠是个有洁癖的女人，她这样有洁癖的女人，若非真爱上某个男人，是绝对不会允许那个男人碰她一下的。

　　所以，她笃定，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是肯定相信的。气过恨过，之后便就死心了吧，等到回味过来，她不在他身边，他也不会悲伤了。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气急了，竟会出现那样的事情啊！

　　在医院，每每碰触到他那陌生的眼神，她的心里是莫名的恐惧，还有深深的负罪感！！

　　她还记得叶昭以前望着她的时候，总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清雅绝伦，那一双墨玉一般的眸子里面都能染出醉心的温柔。那个时候，只要她桑月棠在他身边，他的目光从来不会离开半寸呢！

　　可是，如今是什么情况？！

　　如今的叶昭，看她的时候，不仅眼神陌生，甚至她总感觉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耐烦！

　　桑月棠不确定这种感觉是她的错觉，还是老天有眼，让忘记她的叶昭从此不会在爱她了。这就是报应啊！

　　她的叶昭没有了呢。

　　她的叶昭就这样被她亲手杀死在了那个雨夜！

　　“阿昭……”桑月棠望着杯中的酒精痴痴地笑，眯了眯眼，轻轻吐息，“是我害死了你是不是……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如果不那样做，你不会死心呢，不会死心……”

　　狠狠地灌下一杯酒，不要怕，我会给你偿命的，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自古如此。

　　自古如此。

　　要说夜不归宿，桑月棠这是人生的第一次，当然，估计以后也没有那个心情和机会了。

　　所以，当沈慕风凌晨一点从夜未央的楼上下来，准备回家的时候，看到一个人窝在墙角的桑月棠很是诧异。

　　叶昭的女人怎么又来夜未央？

　　这是沈慕风的第一个反应，当然不是因为承诺过每次来都得给她打折，而是她最近出现在这里的频率实在是太高！

　　一个以前对这里嗤之以鼻的女人，当她频繁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很明显，这是有问题的！

　　沈慕风蹙了蹙眉，看来得让叶昭好好管管他的女人，这个女人素来酒品不是很好，不过很奇怪，这次真的很安静哟。

　　沈慕风看了看时间，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桑月棠还真不适合在这里过夜，出个什么事情，叶昭还真得拆了他的夜未央。

　　所以，即便是时间再晚，沈慕风还是拨了叶昭的号码。

　　打完电话，沈慕风特么地脑子一抽，决定上去搭个讪。好吧，沈慕风觉得自己家的那个萧堇然已经是个奇葩了，绝对没有想到桑月棠更加奇葩，果然人以群分！

　　“桑月棠。”沈慕风虽说打算搭个讪，但是毕竟一贯是冰冷冷的人，搭个讪自然也冷成一派，淡淡的声音，听在耳侧，结了冰。

　　趴在桌上的桑月棠眼睛不太好，耳朵变得非常灵光，朦朦胧胧中听得有人一声叫唤，仰着脑袋去看。昏暗的场所，此时又摘掉了厚厚的眼镜片，隔着层层的朦胧，隐隐地就只能看到一个稍稍晃动的影子。

　　“不要睡了，当心着凉。”沈慕风好心提点一句，蓦地看到桑月棠挂在眼角没有干的泪渍，一句话硬是前面半句冷冰冰，后面半句软绵绵。

　　桑月棠颤了颤，歪着脑袋似乎想要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可是，却怎么地，都是一个模糊到飘渺的影子。

　　“哈哈……”忽地，桑月棠仰着面孔笑起来，“叶昭叶昭，你来啦？你怎么总是飘啊飘的？是不是鬼魂都是这样没有形状，飘啊飘的？”

　　沈慕风蹙了蹙眉，往后退了一步，离得桑月棠远了些，这女人，醉得不轻。

　　“叶昭！”桑月棠猛地站起来，伸手向虚空抓了抓，哭喊起来，“叶昭不要走！叶昭不要走！”

　　“叶昭，求求你不要走……”

　　明明感觉鬼魂就在眼前飘荡着，为什么抓也抓不到？

　　桑月棠踉踉跄跄地循着影子扑过来，沈慕风目色暗了暗，这女人怕是把他当成叶昭了。抚了抚眉骨，他真搞不明白叶昭那货是怎么把这个女人虐成这个样子的。

　　沈慕风很无奈，总不能让她跟着他跑吧，只能先稳住她了。

　　“叶昭马上就来。”沈慕风一把扶住扑过来的桑月棠，淡淡开口，嗓音清冽。

　　桑月棠怔了怔，伸手环住沈慕风脖颈，仰着脖子望着他：“叶昭？”侧近了，闻一闻，猛地一下又推开沈慕风，“你才不是我的叶昭，身高不对，味道也不对！”

　　“不要以为我醉了就好胡弄，我家叶昭的样子，我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来，你滚远点，你才不是叶昭……”桑月棠挥舞着手臂，踉踉跄跄地又退回去，口中振振有词。

　　沈慕风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明明很清醒嘛，我也没有说我就是你家叶昭啊，要是他家萧堇然闭着眼睛也能将他摸出来就好了。

　　十五分钟后，叶昭风风火火地赶到夜未央。沈慕风捏着一根烟坐在离得桑月棠老远的墙角，桑月棠窝在另一个墙角，两人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相望，大眼瞪小眼。

　　而实际上是，沈慕风一刻不敢放松地盯着桑月棠，桑月棠则眼观鼻鼻观嘴，处于半朦胧状态。

　　“叶昭，你家的……”比我家的二多了！

　　“她来多久了？”叶昭的目色暗了暗，“最近经常来？”

　　沈慕风灭了手中的烟，舒了舒眉头：“经常来。”默了默，嘱咐一句，“注意点。”

　　叶昭微微颔首，表示听进去了。

　　沈慕风也未在多言，站了站，就踱着步子出门了。

　　“桑桑？”叶昭伸手抱了抱桑月棠，桑月棠动了动，歪了歪脑袋，废着力气掀动眼皮去看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半晌，终于缓过神来：“叶昭，你来啦？”

　　“嗯。”叶昭敛了敛眼帘，“回家可以吗？”

　　“好啊！”桑月棠龇着牙齿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回家的，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人的！你看，最懂你还是我对不对？哈哈……”

　　“我跟你说啊，”桑月棠被叶昭抱着往外走，嘴里念念有词，“那个躺在医院里面的假叶昭，他坏得要死，老是占着你的身体不放，最可恶的是，他居然敢用你那双好看的眼睛没有温度地看我！我真想把他眼珠子抠下来！”桑月棠还不忘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抠眼珠子”的动作。

　　叶昭蹙了蹙眉，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昭啊……”桑月棠伸手又摸了摸叶昭的脸，“你不要恨我好不好？我不是有心要杀死你的，真的，我发誓！”

　　叶昭蓦地驻了足，愣愣地望着怀中眼神迷离的女人，瞳孔缩了缩，思忖着自己在她眼里算是什么身份。

　　莫不是把他当成鬼了？

　　“叶昭，我跟你去你那里，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呵呵，死在一起，死了也要在一起，死了也要在一起……”

　　“叶昭，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叶昭，我的叶昭被我杀死了，嘿嘿，是我亲手杀死的呢，他就这样死在我的眼前。但是，你能来结我，我还是很高兴。”

　　“叶昭，你死了不会寂寞的，过几天我也去死，嘿嘿，嘿嘿嘿……”

　　桑月棠往叶昭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嘴角勾着笑，沉沉睡去。

　　叶昭僵直着背，立在原地，半晌没有了心跳，只觉胸口疼得厉害，嘴里苦涩。他想说，桑桑，我没有死，就在你面前，你没有认错。

　　可是，他的桑桑已经睡着了，什么也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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