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责难
楚聿伤得很重,胸口,肩膀,手臂和背后都有刀伤,好几道都深可见骨。李佟等人是借着搜寻犬在御林梅海的一个小斜坡底下找到他的,伤口流了很多血,当时人已经昏迷过去。他身上的棉袍颜色深,被血染透了也不怎么能看得出来,脸色却惨白如纸,就连唇上也没了血色。脸上在掉下斜坡时也被树枝划伤了,血迹斑斑,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狼狈可怖。
大夫处理伤口的时候,祈月也在一边,第一眼看到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时,心中不由得一抽,不知道是自责,愧疚还是歉意,全部涌上心头,十分难受。
第二天早上,楚聿还是没醒,却开始发起烧来。
李佟在这个时候还算很够义气,祈月一个小孩子,又是女子,根本主不了事,他立刻二话不说再去请大夫,拿出身上仅剩的玉佩垫付医药费,亲自押着大夫守在楚聿身边。大夫寸步不离地守着,给楚聿扎针,灌药,一直折腾到中午,烧才终于退下来了。
众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昨晚章村长与李佟等带着赶到梅韵山庄后,匪徒们见势不妙,拿了些轻便值钱的东西骑马逃了。被楚聿的迷药弄倒的那部分匪徒,有三个趁乱被带走了,其余几个仍旧滞留在客栈内,被村民们拿绳子绑了。
早上天一亮,章村长就让人到县府报案去了。由于梅韵山庄的客人中有身份的人较多,林郧阳和县令都亲自来了。先是到章村长家里询问了状况,然后一行人才去了梅韵山庄。
梅韵山庄中了迷药的人们一觉睡到天亮,一起来发现客栈里的状况,已经乱成一锅粥。后怕者有之,惊慌者有之,愤怒者也有,还有那些质疑到御林村和楚聿的。林郧阳和县令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和那边的人交涉完毕。
当把几名绑着的匪徒交到林郧阳等带来的差人手中时,县令询问为何这几人至今昏迷不醒,章村长说昨晚到那边就发现这几人倒在院子里了,本来还有几个的,被那帮匪徒救走了。
林郧阳一来就看到了李佟,自然就知道了楚聿受伤的事,看到这些匪徒昏迷不醒,心里早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那与匪徒搏斗的楚聿,是否也该带回县衙收监?他的嫌疑也不小。”县令试探着对林郧阳道。
林郧阳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何出此言?”
“这客栈所有人都中了迷药,他几人却单单无事,岂不是可疑?还有,这几名匪徒也很蹊跷。”
林郧阳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碍于自己的身份,却不能出言为楚聿辩解。倒是李佟,立刻辩白道:“县令大人,您不信楚聿,可是连属下的人品都不信了?昨夜属下与楚聿一同对抗匪徒的,可为他作证。”
“我们几人未中迷药,只是因为楚聿本就从过医,察觉到有迷药的时候,就已经警觉,服了解药。相信县令大人也清楚,当下,暗门里贩卖的各种迷药毒药十分猖獗,我们这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随手带些解迷药的药丸或者防身的药粉也是常事。”
县令听后沉思。
林郧阳适时地开口道:“楚聿是州学派遣的公职人员,其品性当是信得过的。况且,若真与匪人勾结,何至于身受重伤,至今也不能醒来?”
“先追查逃走的匪徒是正途,让仵作官尽快到客栈取证。无论如何,得在明天前给客栈的人一个交代。还有如何安抚客栈的那些客人,你自己心中应当有个数。”
既然林郧阳都这么说了,县令也不大好继续追问下去,他也意识到了,这位新来的长官,可能和那楚聿有些交情。
祈月自然不知道楚聿还会遭到这种质疑,她自昨晚开始,一直守在楚聿身边,大夫在给他上药包扎伤口的时候她也仔细看着,楚聿是为她受的伤,她理应照顾他,这些事自然要先学着。楚聿发烧的时候,她也在一边不停地给他换冷敷的毛巾。直到如今烧终于退下来,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楚聿下午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床边的祈月。她坐在床前的一个小凳子上,人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看到她安然无事,还守着自己,虽然身上的伤口很痛,心中却满是温暖柔软。担心她这样睡会着凉,想起身给她盖点东西,一动,身上的伤口一扯痛得他不由闷哼一声,又跌回床上去了。
被他这一动作,祈月立刻惊醒了,见他已经醒来,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提心吊胆的心终于完全放下来,“你……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他能醒来她还是高兴的。
“怎么在这里睡,着凉了怎么办?”楚聿睡了很久,嗓子有点嘶哑,可话里的关切和温柔是一如既往的。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祈月心情更是复杂了。“我不小心睡着了,下次不会了。”听他嗓音沙哑,转身到桌上给他倒了杯水,水很烫,祈月又拿起另一个杯子把杯里的水倒进去,又倒回来,反复几次,水就凉得差不多了。
“先喝点水。”可是人躺着怎么喝,“我扶你起来好不好?”
楚聿微笑着看她,“好。”
小心地不碰到他的伤口,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人扶起来,拿起个枕头垫在他背后,细心地给他捂好被子,才转身去拿桌上的水。
想到他臂上也有伤,就自己拿着水杯喂给他。祈月一直是个细心的女孩子,她的动作很小心也很温柔,虽然有点生疏,却尽力地注意着不要弄疼了他。
“我得去告诉李大人和林大人你醒了。他们很担心呢。”
“阿阳也来了?”
“嗯,他是来查案的。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粥。”
“好。”
祈月出去的时候,县令已经走了,林郧阳和李佟正打算去看看楚聿状况如何,一听说楚聿已经醒了,林郧阳立刻让李佟再把大夫叫来看看,自己也进去看楚聿了。两人从始至终,对祈月也没什么多余的话。
“阿阳来了。”
林郧阳臭着脸点了点头,“逞英雄的滋味好受吗?一人对抗二十多名匪徒,不想要命了?”
楚聿扯出个无奈的微笑。
林郧阳继续骂他,“你脑子被猪啃了吗?那么多人,不知道迂回些,和人家硬抗!你以为你是铁打的身体,刀剑不入?”
“哪里没有迂回,只是后来药用完了,没办法才只能硬拼。”楚聿对他的怒火不以为意,他知道好友是关心自己才生气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林郧阳冷声道,“为个女人,命都不要,我真不能相信,这么荒唐的事情你也能干得出来!”
楚聿干咳了两声,示意他熄火,因为祈月端着粥已经走到门边了,林郧阳却完全不理会,继续道,“你这叫什么知道吗?你这就是玩物丧志!白读了圣贤书了,连李佟他们都不如!”
祈月这才知道,原来,李佟和林郧阳对她没好脸色是在责怪她,他们为楚聿不值,觉得她迷惑了他,让他做了傻事。这样想也没错,女人在他们心里不过是个物件,跟个玩具差不多的东西,为个玩具拼命,的确挺傻的。但楚聿是他们的好友,他们不可能真生他的气,所以责怪她这个始作俑者。
楚聿被好友骂得很尴尬,辩解道:“我本来就没什么大志向,还能有什么志可丧。”见林郧阳脸色更阴沉,立刻又道:“阿阳放心,我以后会注意分寸的。”
“哼!”林郧阳冷哼一声道,“以后我可不帮你收拾烂摊子。自己好好养伤,我走了。”楚聿那迷药的事,他还得想办法给遮掩下去,要是引起锦苍门的注意,后果不堪设想。
“嗯,有劳阿阳了。”楚聿道。
林郧阳没搭理他,转身大步出门去了,路过祈月的身边,一顿,随即脸色阴沉地道:“好好伺候你家先生。你若不知感恩戴德,他心软不收拾你,我也会收拾你!”说完,立刻就快速往外厅走去。
祈月进屋,楚聿怕她在意刚才林郧阳说的话,安慰道:“小月别把他的话往心里去,他历来就是那么个人。”
祈月心中一暖,眨了眨有点酸涩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心平气和地对楚聿说话:“我知道,你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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