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蓝蓝蓝
63。
黑色轿车平稳地开在大道, 金色光线穿透道旁树的绿叶，熟悉的繁华街景在车窗外一晃而过。
因为时间匆忙来不及准备礼物, 所以舒蓝要带蓓蓓去eden商场挑礼物，然后晚上跟从外地赶回来的朱樱一起吃饭。
司机在前面开车, 两个大人在后座，一左一右地坐着, 蓓蓓坐在两人中间, 紧挨着舒蓝。
蓓蓓转转脑袋看一眼左边紧贴着的蓝蓝阿姨，又歪着脑袋看看坐在右边的陌生叔叔。
一种从未有过的高兴快乐，在小朋友的心中滋生出来。
这样三个人坐在一起, 好像爸爸妈妈还有宝宝在一起呀。她就像幼儿园里的其他小朋友一样, 有爸爸，有妈妈，一家人高兴地坐车去外面玩。
天真地想着想着，蓓蓓不由幸福地偷偷乐了乐，她往舒蓝腰窝拱了拱, 大着胆子好奇地打量右边的叔叔。
叔叔很高，肩膀胸膛比蓝蓝阿姨宽阔好多，男子汉一样很有安全感。
虽然一开始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可怕，但是叔叔的手又大又温暖, 和蓝蓝阿姨和妈妈的都不一样。
……爸爸的手，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蓝蓝阿姨。”蓓蓓软软地蹭蹭舒蓝, 乌溜溜的眼睛望着陆衍之, 后面的话却害羞地说不出来。
车内寂静, 小女孩细小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到陆衍之耳中。
果然不是她的女儿。
心中越发舒缓开来，陆衍之转头，斜着眼朝舒蓝挑唇，神情似笑非笑的，像在揶揄她方才对他说的谎言。
舒蓝不甘示弱地挑眉看他一眼，随后便俯身，朝着蓓蓓轻问，“怎么啦？”
“以后，以后能不能让叔叔……一直和我们出来玩？”
“……”
舒蓝不知该如何回答。
告诉蓓蓓实话，以后叔叔都不会再出现了，怕她伤心。
可是……
“小蓓蓓，不要怕。”在舒蓝犹豫之时，陆衍之出声解围。
他伸手，食指尖轻轻点了点蓓蓓脑门，“以后只要蓓蓓想见叔叔，就一定能见到。”
声音低沉有力。
这个小女孩的眉眼总给陆衍之一股熟悉之感。
如果不是舒蓝的女儿，那就有可能是另一个他所熟识的人的孩子，林邈。
舒蓝是林家人，林邈是林家人。如果蓓蓓也是林家人，那么长相相似就不是巧合。
那么未来的某一天，他一定会再见到这个孩子。
得到陆衍之的肯定回答，蓓蓓开心得红了脸蛋，抓着舒蓝的衣摆闷着笑。
舒蓝无奈地扯扯蓓蓓的羊角辫。
陆衍之这样大写的坏人，为什么总是能轻而易举骗到不了解他真面目的人？
蓓蓓腼腆害羞，舒蓝和陆衍之并无话说，所以车中又恢复安静。
只是很快，男人的嗓音再次打破沉默。
“舒蓝……”
陆衍之看着窗外闪过的高楼，这次他顿了顿，才说出后半句话，“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克制后，语气显得清淡平静，变得像是一声极为寻常的问候。
舒蓝有些意外，沉默探究地望向他。
正好陆衍之也从车窗外转回头，于是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宁静地对上。
漆黑凝露的桃花眼正对着茶褐色的深邃眼睛。
那阵啼笑皆非的讽刺感又回到了舒蓝胸中。
这些年，她过得好与不好，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知道了又能挽回什么。
能让时光倒流，让他不再骗她？让那个春雨的夜晚，让她打通他的电话，挽救岌岌可危的爸爸和舒家？那样她也许就可以不用回林家了？
舒蓝弯了眼睛，目中倒映着日头的流光。
“陆先生。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她柔和宁静地说着。
一句平淡无实的话，教陆衍之无言以对，更让他没由来地胸闷起来。
她不需要他对过去的悔悟，不需要道歉，更不需要他的补偿。
她已经拥有了全新的，属于自己的生活步伐。
“舒蓝。”陆衍之不再称呼她为“林小姐”，而是唤起了她原来的名字，
“那你介意你的人生前路里，有我的存在么。”
舒蓝闻言，扬起眉头，把陆衍之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衣冠楚楚的外表，光芒万丈的身份，复杂冷漠的内心。
“介意。”樱唇微张，她回答。
陆衍之笑了。
舒蓝并没什么所谓，倒是蓓蓓，眼中满是依依不舍，只是嘴上倔强地什么都不说。
目送陆衍之的背影时，小女孩还赌气地说，“蓓蓓很乖的，才不会哭呢！”
直至陆衍之穿着白色衬衫的背影完全消失，蓓蓓终于憋不住，“呜哇”一声，抱着舒蓝的大腿哭了起来。
舒蓝既心疼，又气恼陆衍之，哄了蓓蓓好一会，用新买的粉色发结给蓓蓓重新扎了两个小辫子，才让小朋友安静下来。
小女孩的抽泣中，舒蓝听到奶声奶气的抱怨，“蓝蓝阿姨，我想要爸爸……你给我找爸爸好不好……”
舒蓝愣了愣。
关于蓓蓓父亲的身份，在舒蓝这里从来都是个迷。
陆衍之闭了闭眼，无奈地继续将指尖搭上时蓓蓓的脸颊，不太熟练地轻拍小朋友的脸，让她别再哭泣吵闹。
“蓓蓓？”
低沉的嗓音不太确定地唤出小朋友的名字，“乖一点。”
只这么没技术含量的随便一哄，蓓蓓果然又不哭了，眨巴着眼睛任他安抚，乖巧得像只小奶狗。
舒蓝夹在蓓蓓和陆衍之中间，心中对蓓蓓叹气的同时，还要注意着陆衍之的动作。
男人安抚小朋友的动作总是能连带着擦碰到她。
白色的衬衫袖被他挽到手肘，小臂内侧的皮肤，带着夏天的灼热温度，时不时便蹭到她短袖下的上臂，又烫又痒。
舒蓝抱着蓓蓓，不自在地避了避。
“你们去哪里，我顺路送你们过去。”
陆衍之此时开口。
冷静与理智重新收归胸中，他的声音不再如初时那般危险冰冷，眼中那些失控的怒意也消失不见——
舒蓝有一个好几岁的女儿这种事，不可能轻易就能隐瞒下来。
眼前这个小女孩的长相来历虽然可疑，但她不是舒蓝的女儿。
舒蓝想回绝陆衍之的话。
可听到他的声音，蓓蓓却往舒蓝怀里蹭了蹭，小手一下一下揪着她耳边的发丝，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舒蓝胃疼地瞟一眼陆衍之，再看回蓓蓓，柔声问，“蓓蓓，你不讨厌这个叔叔吗？”
小女孩羞怯地将脸颊埋到舒蓝颈侧，小小地摇了摇脑袋，而后小手又揪了揪舒蓝的头发，似在催促她。
见到蓓蓓的模样，陆衍之轻挑眉峰，唇边浅浅弯起弧度，“林小姐，走么？我的司机还在等我。”
舒蓝一言难尽地揉了揉蓓蓓的脸蛋，看向陆衍之时，目光又恢复成冷淡，“走吧。”
不得不顺着蓓蓓，和陆衍之再待一会。
保姆帮舒蓝将蓓蓓抱到陆衍之的车上，随后就开车先行去超市买东西。
朱樱向来是个浪荡不羁的人，这点舒蓝一直知晓，但她没料到的是，几年前重遇朱樱，她连孩子都有了，还是个单亲妈妈。
孩子她爹是谁，朱樱一直绝口不提，仿佛世上就从来没有过那个负心汉。
朱樱混到娱乐圈里捞金，除了维持她从前的风光生活，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能够有钱抚养蓓蓓。
舒蓝几乎就没见过蓓蓓吵着要爸爸。可是这一次……
……
傍晚六七点，夏天的太阳终于沉入高楼之后。
舒蓝带着蓓蓓在港区某家知名西餐厅落座，点完菜，终于等到从机场狂赶过来的朱樱。
“蓓蓓~~我的小宝贝~~！”
朱樱同样一身t恤热裤的简单装扮，见到女儿便热情亲昵地亲了好几下。
蓓蓓脸蛋红扑扑，甜甜软软地和妈妈撒娇。
“蓓蓓，你是不是又做小哭包了？”看到女儿小兔子一样红肿未消的眼眶，朱樱抬高声音有些严厉地问她，同时歉意地朝舒蓝笑笑。
她的这个小女儿，生来就胆小爱哭，常常连她都觉得难伺候。
舒蓝还没说话，蓓蓓的眼睛里又涌出泪水，“妈妈……我要爸爸！我的爸爸是谁……”
“……”
朱樱诧异了片刻，眼睛黯然下来，变得有些沉默。
“今天蓓蓓见到了一个人……”舒蓝想了想，将之前遇到陆衍之的事简短地说了下。
“嗯。”朱樱点点头，一边哄着女儿，一边似乎也随着舒蓝的话，陷入了某种回忆。
待到蓓蓓不哭了，朱樱抬头，望着舒蓝的眉眼忽然问了句，“舒蓝。你知道当初上学的时候，别人都看不起你，就我偶尔会帮你吗？”
舒蓝不解其意，摇摇头。
“因为……”朱樱没说下去。
因为舒蓝的眼睛长得特别有林邈的感觉。
当年学校里的一大票女生暗恋陆衍之，还有小部分则喜欢看着斯文俊秀的林邈。朱樱不幸就是其中之一。
待到后来，她终于有机会和她暗恋的林邈发生了非同寻常的关系……她家已经极为不堪，而她愚蠢的暗恋梦也碎了。
“因为什么？”舒蓝敛眉追问。
“嗨，因为你当年气质特可怜啊~跟可怜村村长似的。”
朱樱不想提起林邈，随口打岔，“对了，你知道上回我在资方饭局上碰到林若，后来我们去喝酒，林若喝多了对我说什麼了吗？……”
结果一不小心，又说漏嘴，说到了另一个不该向舒蓝提起的话题。
“嗯？什么？”舒蓝等着朱樱的下文。
“……”朱樱这次卡壳卡得有点久。
上次与林若重聚，林若喝多了些，与朱樱说起了陆衍之。
说着说着就哭了，还说到很久之前，高三下半学期那时候，朱樱帮舒蓝来向她要陆衍之国外电话的那件事。
林若给了朱樱一个假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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