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女儿与女儿
13。女儿。
林太太的本名叫程曼珠，也算是大家闺秀出身。
将近十八年前的暮秋，林嘉茂去外地视察工作，需要出差很长一段时间。
当时还年轻的程曼珠怀孕已近九个月，但仍旧挺着个大肚子跟着林嘉茂一起出差。
她生性敏感多疑，情感纤细丰富，对丈夫放不下心。
林嘉茂生性风流，时不时就爱在外面拈花惹草，在程曼珠怀孕期间已经惹出过好几次风流韵事。
程曼珠那次便下了决心，就要跟着她丈夫一起，盯着他看他能玩什么把戏。
一路上所有人把程曼珠好吃好住照料着，但她弱不禁风的身子还是出了点状况，需要及时就医。
当时车子正好行驶到一个小县城的城郊，最近的地方只有一家乡下医院。
没办法，向来锦衣玉食的程曼珠也只能暂时住进那家条件一般的乡下医院。
狗改不了吃X，猫改不了吃小鱼干，林嘉茂改不了撩女人的毛病，短短一个晚上，风流英俊的林总已经和医院的一个小护士春风一度，程曼珠全程被蒙在鼓里。
也许是周途劳顿，再加上程曼珠疑神疑鬼，她的身体情况突然恶化，很快就要临盆生产。
十月十二日的凌晨时分，程曼珠在这家管理松散的破医院生下了她的小女儿；
而在不久之前的十月十一日深夜，同在这家医院的舒家夫妇，也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女儿。
两家人看着自己的怀中刚出生不久的女儿，正是为新生的生命而喜悦感动的时刻。
然而很快，程曼珠从住院医生口中得知了自己丈夫在医院和小护士的那些桃色绯闻。
她私下找来当事人小护士，以一副当家正房的口气拐弯抹角教训小姑娘。
小护士本来也揣了颗麻雀变凤凰的心，所以被林夫人羞辱完，就去找林嘉茂哭诉要名分。
名分，当然是不可能有的。
于是后面的事便很顺理成章了。
怀恨在心的小护士，仇富心理发作的普通姑娘，面对富豪家无辜的小女婴，也生出了无边的恶意。
育婴房中，小护士偷偷把林家早产的小女儿，和隔壁床差不多时间出生的女婴调了位置。
调换的正是舒家的孩子。
小护士早打听过了，舒家夫妇从偏僻贫困的边远地区来县城打工，费了好大力才在这家医院弄了个床位。
这样的人家，再怎样努力，未来基本也注定了只能在社会底层沉浮。
看吧。你们的女儿，未来一辈子都要在贫穷和潦倒中挣扎……
看着婴孩天真的睡颜，年轻护士的心中生出了成功的快意。
……
在实验室抽过血，采过一些样本后，舒蓝就被班主任好声好气地接回了学校，全程并未和林家夫妇有过交流。
林嘉茂和程曼珠事业繁忙，就连今天这次与舒蓝的见面也是排了很久的行程，才空出两人都合适的时间。所以又了解了片刻情况之后，林嘉茂和程曼珠便一前一后分别离开了鉴定中心。
夫妻两人面上并为表现出过大的情绪波动，但各自心中却早就波澜起伏。
林嘉茂见过舒蓝后便有八\\九分确定，舒蓝是自家的孩子。她的眉眼体格，都有着林家人最典型的特征，而且他从校长那里得知，这是个学习头脑极其优秀的孩子。
对舒蓝，林嘉茂有作为父亲的愧疚和没尽到责任的淡淡遗憾，但更多的，是对往事的无法释怀、对那个乡下医院小护士的愤怒。
而程曼珠，则仍旧无法接受林若不是自己女儿的事实。这么多年来，她与林嘉茂感情冷淡，她几乎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林若身上。
而且程曼珠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舒蓝不像自己怀胎早产生下的女儿，倒有几分当年那个勾引丈夫的狐狸精的模样。
鉴定结果一天之后被分别送到了林氏夫妇手上。
没有疑问，舒蓝就是当年那个被护士换走的孩子，与林嘉茂和程曼珠存在亲子关系。
自家流落在外的女儿，当然要认回来，不管她过去十几年过着怎样的生活，未来慢慢补偿回她就好了。林嘉茂是这么考虑的。
然而程曼珠疑心病重，仍旧疑神疑鬼觉得舒蓝是丈夫在外面风流弄出来的私生女，而且她很怕发生另一种情况。
她怕林若知道了这件事伤心无助，她怕林若回到原来那个穷困不堪的家里受苦——她的宝贝囡囡从小没干过重活吃过苦，怎么可能在那种环境里过得好？
“你要把你在外面的女儿认回来也行，我不管。”
圣诞前夜，夫妻难得通了电话，程曼珠在电话里和刚下飞机的林嘉茂讲条件，“只要你不把这次的事告诉囡囡，也别告诉儿子。”
言下之意，可以把舒蓝领回家，但是不能把林若还给舒家，也不能让林若林邈知道这件事。
林嘉茂哪能不了解程曼珠的疑心病，头疼地问妻子，“好，不告诉囡囡他们真相。可你想让你女儿以什么名义回家？”
电话里，程曼珠的声音冰冷，“她不是你的私生女么？反正她那个家穷的不像样，估计她也巴不得赶紧认回你这个老子。”
林嘉茂皱眉，但却没立即反驳程曼珠的话。
他同样放不下从小宠到大的林若。思考了下，林嘉茂最后同意，让舒蓝以“寄养在舒家的林家私生女”的名义，回到林家。
虽然私生女的名头不好听，但他与舒蓝也没什么特别的父女亲情，只是不想让亲血脉流落在外而已。至于舒蓝和程曼珠的关系……反正都是亲生的，相处久了感情总能慢慢培养出来。
……
拉普拉斯数学竞赛，舒蓝顺利晋级到了全国大赛，而林若也靠着主办方的透题和家里的关系，空降获得了区域赛名次，进入了全国赛。
大赛就在繁华都市安城举办，总决赛结束的当天下午，参赛的学生还会被电视媒体邀请拍摄采访。
前两个礼拜之前，林若便把及腰的长发剪到了及肩的长度，还特意逛了好半天街，据说是要买一件漂亮的红色大衣穿去比赛。
结果被人陪着在普通商场逛了老久，居然买了件才几百块的、设计一般般、面料看着也很廉价的酒红色牛角扣大衣，可把程曼珠心疼的不行。
“我们家囡囡长大懂事了，知道不乱花钱买衣服了，明天还要漂漂亮亮地去比赛争气。”
大赛前夜，即将出差的程曼珠在林若房间和女儿温存。
她慈爱地抚过林若的发顶，“但是也不用买这么差劲的衣服呀，上电视就不好看了。”
而且根据程曼珠的了解，林若向来不喜欢这些大红大紫的鲜艳颜色，怎么突然换风格了？
林若抱着程曼珠的手臂撒娇，“我怕穿太贵的衣服到时候又有人说我们有钱人怎么怎么样嘛……”
一句话，再次让程曼珠心疼不已。
这才是她最贴心可爱的女儿。外人怎么可能比得了。
林若也在期待，如果明天她在竞赛里获得名次，那么衍之哥哥以后看她的目光，是不是也会变得不一样？
陆衍之喜欢头脑聪明数学好的女生，那她也尽可能变成这样的人。
参加比赛、剪头发、买衣服的这些举动，有些是林若有意识的，有些是无意识的。
在学校里，林若经常会不自觉地主动把视线投放在舒蓝身上。
齐肩的黑发，红色的牛角扣大衣，长过膝盖的校服裙……她不觉得舒蓝那一身打扮哪里好看了，但是观察久了，自己也下意识地向她的形象靠近。
……
比赛这天，舒蓝依旧在冬季校服外披了她那件枣红色的大衣，深邃的红色将她白皙的脸蛋衬得新雪一般。
这件衣服还是舒蓝初中时候买的，袖口都起球翻毛了。
其他同学本来对舒蓝的打扮没什么感觉，但直到在会场看到林若也穿了件相似款式的酒红色大衣，就有点微妙起来。
有对比才有高下。
在气质出众的林若面前，舒蓝实在太不起眼。
只是舒蓝满脑子烦心事，整个人心神不宁的，根本没注意到林若和她撞衫撞发型了的事情。
弟弟舒墨最近又和人打架闹事了，而且她家最近好像惹上了点麻烦，每晚都听到爸妈关着房门在房间里吵架。
舒蓝不知道爸妈在吵什么，但直觉告诉她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从小到大，她还是头一次看到父母吵成这样。
……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湾区。
网球馆中，陆衍之与校队主力练完走回场边，接过递来的水，习惯性从训练包中摸出手机。
插着国内电话卡的这只机子他一直不怕麻烦地随身带着，时不时就拿出来看一眼通话。
不久之前秘书办给他来过电话，再不久之前是他爷爷陆均儒的电话……记录中，从来没有舒蓝的名字。
他翻到联络簿中写有舒蓝号码的那一页，指尖长久地停留在了绿色的拨通按键上。
“ ex girlfriend？”
一个犹太男生嘻嘻哈哈凑过来。他看不懂中文字，只觉得陆衍之出神的表情非常少见。
陆衍之目光暗了暗，指尖轻轻用力，就这么拨出了电话。
他将手机放到耳边，同时抬头，用冰凉的矿泉水瓶碰了碰男生肩膀，嘴角扯出个寡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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