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无尽的雨夜
8。雨夜。
本来只是随便一想，但在此之后，唐绘心清脆的声音却像在舒蓝的脑海里生了根，怎么甩都甩不掉。
“小恩小惠”，“骗女生”……舒蓝不受控制地把陆衍之买的衣服和送她的八音盒对号入座。
但是陆学长并不是这样的人啊……
虽然有时候他的态度确实有些冷淡和傲慢。可，那只是他的外在性格……
舒蓝努力撇开那些不好的念头，自发地为陆衍之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试图让自己继续相信，她的陆学长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冬天的夜降临得早，浓郁的藏青蘸满天空。
广场对面的街道亮起一盏盏橙黄明亮的灯火，照亮了这个初冬下着雨的湿冷傍晚。
舒蓝穿的薄毛衣和及膝裙完全没法抵御空气中的寒冷因子，膝盖脸颊被冻得通红，身体也由于长久的保持一个姿势而变得僵硬。
博物馆的闭馆时间已到，稀稀落落的游客从馆内离开。博物馆门口的保安大爷看了舒蓝半天，终于忍不住撑着伞上前劝，“小姑娘，关门啦，早点回家吧！看你等了一下午，人要来早来了！”
舒蓝点点头，站起来活动了下发麻的腿，但就是不走。
如果，陆学长今天不来了，她该怎么办？
要去找他质问吗？
——她，被骗了吗？
脑中这个想法刚刚浮现，视线中，对面街道的灯火阑珊处便停下一辆车。
车上走下一个高挑的身影，好像是陆衍之。
舒张大了眼，随后眉眼柔和下来。她不自觉地走出躲雨的屋檐，闯入雨幕。
她就知道陆学长不会不来的。
道路中往来车辆不多，单薄的少女加快步伐在人行横道穿行，脚步却因腿脚的僵硬而有些跌跌撞撞。
陆衍之抬眸，就见到这个冒失的身影急着往他这边赶来。
他不悦地敛了敛眉，迈开长腿，撑着黑色雨伞向她的方向走去。
两人隔着短短的十数米。
舒蓝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这么着急。
也许是长久的等待实在让她过于不安了吧，所以才想早一刻飞到陆学长的身边，让左右摇晃的心安宁下来。
刺目的亮光射来，右方疾速驶来车辆。
远光灯透过蒙蒙雨水，照得她眼睛有片刻的难以睁开。
脚步在湿滑的地面踉跄了一下，瞬间车子已经行驶到身侧，就要，撞上……！
手腕忽然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力气握紧，身体被带着偏离原本的方向。
“呲——”
车轮摩擦沥青路面的急刹刺响突兀地响起，黑色长柄伞因着主人迅速猛烈的动作而跌落在地。
也就一瞬间的事。
那辆车最终刹住了来势，只险险擦倒了两人。
舒蓝全身几乎完好无损，整个人都被掩在一个温热的胸怀中，陆衍之正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护在怀中。
陆衍之，却是那个不幸被车子碰撞到的人。
头脑空白了半秒后，舒蓝立刻从地上坐起身。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地上一小块被雨水晕染开来的血迹，暗色的红，在车路灯闪烁的夜里森冷惊心。
陆学长倒在湿漉漉的冰冷地面，面色苍白。他闭眼皱着眉，显然正在承受着她难以想象的痛。
舒蓝慌了，呼吸都停滞下来。
她俯身，颤着手指轻轻碰了碰陆衍之的肩膀。
“陆，学长……”
街灯车灯交汇着，在陆衍之染血的黑色卫衣上照出幽暗色彩。后面排队车辆的喇叭声此起彼伏，轰鸣着舒蓝的耳膜。
“我草你妈，你们他妈的过马路长没长眼睛？！”驾车司机从驾驶座上跳下，朝着舒蓝和陆衍之气急败坏。
被交通事故堵住的后面车辆，也有司机从车窗探出头，一边不耐烦地摁喇叭，一边催促看热闹。
她，她要送他去医院！
神志被喇叭声唤醒，舒蓝软着腿站起，手腕却还被陆衍之紧握着。
“惹事精……。”
他将眼微微撑开，声音有些虚弱沙哑。
“陆，陆学长，你忍一下……”舒蓝完全忽略了陆衍之的责怪，她怕得声音都发出了颤抖的气音，“我去叫人……！”
却还是尽力保持着冷静。
“……手机在我裤子口袋里。打完急救，记得拨联络人里，第六个电话……”
陆衍之能感觉到他并未伤重，然而头依旧晕得厉害。
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暗沉的血色里摇摇欲坠的天空，还有那张近在咫尺的、不甚清晰的瓷白脸庞。
像极了多年前爱舍丽酒宴大火燃烧的那个夜晚。
……
交警，救护车很快赶到，随之而来的却还有一大堆舒蓝不认识的大人，甚至记者。
混乱间，人群把舒蓝推出围住陆衍之的人堆外圈。
所有人都围着受伤的陆衍之转，没人再注意角落里不起眼的小少女。
现场人来人往，推推挤挤，人声杂乱，间或有方才司机懊恼沮丧的声音传出。
没多久事故扫清，道路交通恢复。
载着陆衍之的救护车呼啸远去，舒蓝愣愣地站在路旁，看着救护车顶的红蓝车灯，浑身被雨淋得湿漉漉的。
陆学长。
陆学长。陆学长……
心脏后知后觉变得紧抽起来，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她要去，她也要去医院陪陆学长！
然而刚这么决定，舒蓝就被从混乱中走出的交警拦了下来，几步之外，还有一堆西装革履的陌生人，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被交警问完话做完记录，她没来得及有任何缓和，好几个打伞穿雨衣的记者又把她拉到景观树下，气势汹汹地朝她盘问。
“小妹妹，刚刚真的是陆家少爷救了你吗？就是那个高高帅帅的男生！”
“他头部出血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害死了什么样的人？！……”
“陆家差点又后继无人了？……”
“你们是什么关系？！……”
害，死……？
可陆学长刚刚明明还能和她说话。
舒蓝心底一片茫然，对着奇形怪状的问题只能一个劲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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