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8
混了二十多年的张昀山一朝清醒, 简直如换了一个人, 不仅本金加利息还了他妈钱,还自己购入了一套小公寓, 以前那些狐朋狗友一概不理, 加班回家也不出去花天酒地了, 天天关书房里看书恶补专业知识,最近还报名了基金从业人员资格考试, 每天看书到11点。
奋斗这种在张昀山自己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事, 在他爸妈爷爷却如变了天, 本来已经准备放弃的孩子突然迷途知返,张昀山的爷爷悄悄站在书房外偷看他翻书记笔记,激动到老泪纵横。
他的爸爸妈妈更是高兴得好几夜不合眼,张妈妈美容觉也不睡了, 每晚给儿子变着花样煲汤, 张昀山吃胖了两斤,只好买了台跑步机, 早上上班前跑一跑。
戒了以前喝酒抽烟的糜烂夜生活, 他的气色也好起来, 每天西装革履揣着公文包人模狗样地去上班,都不知道身后三双感动的老眼齐刷刷地目送他, 一脸“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张昀山同样不知道的是, 他的爸妈爷爷特地登门感谢尹光年, 如果没有他, 他们家的这个被宠坏的孩子就彻底废了。
面对几位真诚长辈, 尹光年说话一针见血:“昀山的成长环境优越,你们什么都给他了,但是却没有给他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目标,现在他有了想追求的东西,叔叔阿姨还是放宽心,以后的路就由他自己走吧。”
张昀山父母连连点头。
当时梁暖也在场,张昀山以前什么样子,她比谁都清楚,他现在改头换面好似灵魂里住进了另一个人,梁暖的惊讶不比他父母少。她有时候想,这所房子真的有一种奇特的魔力,每个人为了拥有更美好的生活,都在努力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有两套房的大权现在工作更拼命了,每天忙进忙出,累并快乐着。
安娜养伤期间也在备考,她说她不想做一辈子的前台小姐,周末经常和张昀山去图书馆看书学习。
徐威廉的烤串乐队已经在各大酒吧演出,他的长相狂野中带了一点冷酷,只要他有演出,底下全是他的迷妹。
她的朋友们一个个都那么认真地生活,大概是因为厨房里这个英俊并且十分努力的青年吧?梁暖靠在厨房的门边,望着他的背影幽幽地想。他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着所有人靠近,令他们释放出内心的潜能,活出更好的自己。
那么她呢?她生活的方向在哪里?
她有些迷茫。
厨房里大病初愈的十五正趴在尹光年的脚边,受伤以后十五更加粘尹光年了,他现在上班也要时不时带着它,不然十五就要在家闹脾气。
尹光年在切菜,转身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心情地问:“想什么想得那么认真?”
梁暖回过神来,算了算自己在家养伤已经两个星期,每天被他变着花样地哄骗喝下各种营养汤,原来平坦的小腹都补出小肚腩了。
他还真拿她当猪圈养了。
她磨蹭到他身边,帮着一起洗西红柿,老实说:“在家快发霉了,我想明天回去上班,标哥催好多次了。”
尹光年看了一眼她已经拆线的手,虽然伤疤抹不去,好在并没有影响到手的运动机能,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幸运,他松口答应:“那就去吧。既然这样,我先提前帮你熟悉业务,现在去帮我泡杯咖啡,不用加糖,我比较喜欢原味。”
“真奇怪了,咖啡怎么没苦死你啊?”梁暖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乖乖跑去泡咖啡了。
尹光年扬着嘴角,对着一锅热汤笑得像个傻瓜。? 要?看书 ·U·COM
你哪里知道,你就是我的蜜糖。
咖啡馆关门快两个月,重新开门营业那天来了不少老客人,客人太多,安娜中午放弃午睡跑过来帮忙。梁暖终于见到了标哥神秘的女朋友南南姐,南南姐前两个月动了个大手术,原来一个大胖子,大病一场成了瘦子,标哥对女朋友的病讳莫如深,安娜私下告诉梁暖,南南姐生了乳腺癌,还好早期发现得及时,手术后,癌细胞并没有扩散。
南南姐本来是女强人,工作起来不要命,大病一场尝过病痛的滋味以后彻底想通了,工作上的成就感远不如身体来得重要,干脆辞了外企高管的工作,最近天天跟标哥出双入对安心做小咖啡馆老板娘。
梁暖和南南姐处得不错,南南姐虽然以前是外企高管,但是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没架子,人胖胖的特别好相处,梁暖经常和南南姐交流养生美容,南南姐在她说服下,已经开始天天一张面膜,以前咖啡当水喝的人,现在彻底戒了,每天不是喝花茶就是喝绿茶,生活健康得不得了。
这天晚上梁暖夜班,客人都走光了,她收拾后桌椅擦了地正准备打烊走人,门口有人进来,她下意识笑脸相迎,却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刻愣住。
来人是肖诚。
梁暖默然,上次不欢而散,她以为他们不会再见了,没想到肖诚又一次出现。肖诚走进来,目光先在她受伤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见她似乎无碍,抬头客气地问:“还营业吗?如果没有的话,麻烦给我一杯蓝山。”
对方一副客人的语气,这就让人无法拒绝了,梁暖走到料理台煮了一杯咖啡,咖啡馆里除了咖啡机运转的声音,静得可怕,梁暖扭头看了一眼肖诚,他的背影透着一股寂寥。
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把咖啡放到他面前,肖诚笑了一下,眼神里有苦涩:“暖暖,陪我坐坐吧,最后一次。”
见他有话要说的样子,梁暖顺从地坐到他对面,肖诚的目光落在她有伤的手,语气带着关心:“伤怎么样?要紧吗?”
“好得差不多了。”梁暖翻看伤口惋惜,“就是这条疤太丑了。”
“是啊,有条伤疤存在,那么一切就再也回不到最初了。”肖诚长叹一声,似乎也在感慨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的亲密关系。
梁暖沉默不语。
“暖暖。”肖诚顿了一下,“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明天,我就要去美国了,可能……这几年都不会回来。”
乍然听到他要走的消息,梁暖一时怔住,艰难地“哦”了一声。
一个精美的粉色盒子被推到她面前,梁暖不解地抬头看他,肖诚笑了笑:“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没有忘。”
“收下好吗?就当我求你,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礼物,对不起,以后……你生命中的每个生日我怕是都要缺席了。”肖诚的脸庞流露着淡淡的伤感,“你说的对,不坚定的两个人是走不到一起的,很遗憾,我们直到分手才敞开心扉。”
“你走就走了,为什么还要特地来告诉我。”梁暖情绪激动:“我一点都不喜欢跟人告别,更不要什么分手礼物,收下它只会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你这个人,这样的生日礼物,痛苦远远大过快乐,肖诚,既然对我绝情,就请绝情地再狠一点,好吗?”
“别人说的没错,这个时候我做什么都是不合适的,呵呵,都是我自找的。”肖诚苦笑连连,歉疚的眼神里全是对她的悔恨留恋。
身后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匆匆推门进来的是尹光年,突然见到面对面坐着的梁暖和肖诚,他的表情难免流露意外。
空荡荡的咖啡馆,三人再度狭路相逢。
“你们聊。”他眼睛望向梁暖,“我在外面等你。”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了。”站起来制止他离开的是肖诚,这次他破天荒地向他解释,“我是来跟暖暖道别的。”
尹光年抿唇不说话,只是将梁暖的落寞看在眼里。
肖诚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梁暖,离开座位经过尹光年时停了下来,目光诚恳:“请替我照顾好她,她是个好女孩,值得最好的对待。”
“这也是我的心里话。”尹光年应道。
“我还有个请求。”肖诚顿了一下:“明天是她的生日,往年她生日梁伯伯都会大肆操办,她爱热闹,这样的日子请不要让她一个人。”
“谢谢肖先生的及时提醒。”尹光年承诺,“我会让她过上一个热闹的生日。”
得到对方许诺,肖诚沉重地点了点头,他已经是局外人,梁暖的世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眼前的人已经对暖暖势在必得,他应该识趣离开了。
“肖诚,这个……你拿走吧。”梁暖在他背后轻轻叫住他。
“暖暖,留着它吧。”这一次肖诚并没有回头,他极力隐忍着自己即将喷薄而出的悲伤:“我宁愿你恨我,也好过你完全忘了我。”
肖诚走了,小咖啡馆重新恢复冷清,梁暖像尊雕像般一动不动坐着,抬头见尹光年坐到了她对面,她苦笑了一下:“你看,他这又是何必。”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个特殊的人,对于肖诚来说,你就是那个特殊的人。”尹光年没什么情绪地评价。
“你呢。”梁暖直视着他:“你心里那个特殊的人是黄伊蓝吧?”
“死去的人在活着的人心里都是特别的,活着的人离开你的生活,我们会想念,而对于死去的人,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怀念。”如今提到逝去的恋人尹光年已经十分坦然,“你呢,你心里那个特殊的人是谁?能告诉我吗?”
梁暖望着眼前眉眼温和的男人,笑里掺着一丝苦,她又怎么能老实告诉他,他就是她心里那个特殊的人,她被他深深吸引,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自己不要和他靠得太近。
他们之间横亘着那么多东西,她又怎么能想爱就爱?
“让你失望了,我心里压根不存在那样的人。”她笑着说谎,很快转移话题,“你那么忙,晚上不要来接我了,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她在委婉拒绝他的好意,尹光年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也对她客套地笑:“我出来买包烟,顺路而已。”
梁暖没有再说话,他生活方式近乎自虐,偶尔喝酒已经称得上放纵,又怎么会有抽烟这样的不良嗜好,无非是听她不说实话,他便找个任谁都听得懂的借口虚与委蛇地搪塞她。
真是个小气的男人呐。
这段时间街道管制,尹光年将车停在了街那头,梁暖也不急着回家,煮了两杯咖啡,关了店门两人便惬意地边喝咖啡边走路过去。
这个城市正处于冬季最寒冷的时节,街上已经没有圣诞节那会那么热闹,爱玩的年轻人倒是不怕寒风凛冽,三两成群地擦身而过,嘻嘻哈哈一脸青春飞扬。
半年前梁暖也是这般没心没肺,半年飞逝而过,她只觉自己满身沧桑,果然苦难渡人,她再回首从前,发觉以前的自己面目陌生。
她好像还是自己,好像又不是。
大冷天依然有街头女艺人在辛苦卖唱,唱的是一位十几年前红透半边天的新加坡女歌手的老歌,女艺人用真情演唱,一字一句里饱含无声的痛楚,那寂寥的嗓音在这冷冷的夜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是冰冻的时分
已过夜深的夜晚
往事就像流星刹那划过心房
灰暗的深夜
是寂寞的世界
感觉一点点熟悉一点点撒野
你的爱已模糊
你的忧伤还清楚
我们于是流浪这座夜的城市
彷徨着彷徨
迷茫着迷茫
选择在月光下被遗忘
你忘了吧所有的厮守承诺
谁都知爱了没有一点的把握
也别去想哪里是甜蜜的梦乡
还是孤单的路上自由的孤单
你忘了吧所有的甜美的梦
梦醒后多久才见温暖的曙光
像夜归的灵魂已迷失了方向啊
也不去管情路上永恒太短暂
凄清的歌声不急不缓地唱进了人的心里,女歌手唱得投入,听众听得更投入,萧瑟的晚风吹来,一不小心吹湿了眼眶,趁人不注意梁暖悄悄抬手拭去眼角的泪,可惜她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身边人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被他这样盯着,梁暖又委屈又尴尬,小声嘀咕:“尹光年,她唱得太好了,好丢人哦,我竟然有点想哭。”
“想哭就哭吧,泪腺发达的小姑娘。”尹光年不由分说将她揽进怀里,风衣裹紧她娇小的身体,任她在自己怀中哭得像个傻瓜。
这一次,梁暖并没有拒绝他温暖的怀抱,她顺从地伏在他胸膛上一抽一抽地伤心流眼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这首歌的每句歌词都戳中了她的心,她的心酸酸涩涩,急需一个肩膀让她靠一靠,释放低落到谷底的情绪。
就放纵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他身上干爽的气息仿佛具有治愈的力量,这个男人是□□,也是蜜糖,总是无形之中让她想依赖想靠近,梁暖深怕自己的意志力不够,沦陷在他的温柔里。
她挣脱开他的怀抱,不敢再看他含笑的眼睛,胡乱擦了一把泪,从包里掏出钱包,快速地扔了一张50在女歌手的钱箱里。
“谢谢,你唱得太好了。”她向女艺人表示感谢。
“谢谢,愿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女艺人这句话令梁暖脸色绯红,刚想否认,身后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开口:“谢谢。”
在她诧异之中,他大手一伸,揽着她的肩膀大步往前走,梁暖不满地大声叫他名字:“喂喂,尹光年你……”
“这个冬天可真够冷的啊。”揽着她肩膀的男人顾自感叹,然后突然转过头来对她说:“暖暖,我们像那些自由的鸟一样,飞到暖和一点的地方过冬吧。”
“啊?”听到他突然唤他小名,梁暖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人的大街上,尹光年的笑容比头顶的星光还耀眼:“看你开心得都傻了,那就这么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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