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责罚 4

　　何泽一听说沈绾蔷有事情立刻就赶了过来，自己也没有想到这内外的忌讳，一走进来就直接上前，关切的看着沈绾蔷，“你怎么了？”

　　站在旁边的含芝听着这话有些亲昵，忍不住埋怨的瞪了何泽一眼，但终于还是忍住没有说话。

　　“你们先出去看着吧，我有话要单独和何泽大人说。”沈绾蔷这句话显然是对红豆和含芝说的。

　　两个收到命令的人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怀疑的看向沈绾蔷，却看见沈绾蔷目光坚定，便乖巧的结伴走了出去，然后妥帖的守在门外。

　　何泽看着两个“旁人”走出来，不禁有些尴尬，但对沈绾蔷的关心还是占据了上峰，“薛夫人找我过来，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情？”

　　深深的看了何泽一眼，沈绾蔷只是冷静的把右手伸出来，然后轻轻挽起一点儿宽松的衣袖，然后沉稳的说：“还请何泽大人先替我把一回脉……我的身子恐怕出了一些问题。”

　　闻言，何泽惊骇的看了沈绾蔷一眼，再也不避讳男女之嫌，直接走上来轻轻握住了沈绾蔷的手。

　　然而真正探查出沈绾蔷的脉象后，何泽的心中却掀起了轩然大波。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没有直接放手，而是更加慎重的又重新把脉。

　　只是看着何泽的表情，沈绾蔷便已经明白过来，毕竟身子是她自己的，她自然比谁都清楚。

　　第二次把脉完毕，何泽就是再不相信却也只能相信。颓然的放下沈绾蔷的手腕，何泽抬头默然的看着她，半晌才问：“薛夫人自己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我只是不确定，想让大人帮我确定一下。”沈绾蔷自己已经冷静下来，淡淡的回答。

　　见沈绾蔷态度如此，何泽只能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薛夫人已经有了身孕。”

　　果然如此……

　　垂下眼睑看了看自己没有任何变化的小腹，一股血脉相连的温柔便从心底油然而生。专注的凝睇了片刻，沈绾蔷方才重新抬起头看着何泽，仿佛早就察觉了他的想法，“何泽大人有什么话为什么不一道都说出来呢？”

　　端详着眼前这个外表柔软内心却坚强的女子，何泽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很残忍，要亲手摧毁瓦解她刚刚才有的念想。但是，他却不得不这样去做。

　　顿了顿，何泽尽量以最温柔平和的声调说：“薛夫人之前有中毒的迹象，最近有连着被皇后责罚，日日跪在地上，这个孩子是保不下来的。”

　　最后一丝血色瞬间就从沈绾蔷脸上退了下去，同时温柔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眼底全是不可置信。沈绾蔷之前只想到自己的身体可能需要好好调养，也可能自己会落下病根，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会保不下这个孩子。这个意外给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何泽自然也看出了沈绾蔷的变化，恐怕她魔怔了，因此焦急的唤她回神，“薛夫人！薛夫人！”

　　在何泽的声音里，沈绾蔷慢慢回过神，目光又聚焦在何泽的脸上，颤颤巍巍的问：“何泽，还有办法是不是？哪怕是用我以后的健康来换也可以。”沈绾蔷还没有不辨是非到要用自己的命来换这个孩子。就算她能这样做，对孩子也没有任何好处。

　　看着沈绾蔷恍惚的样子，何泽脸上满是不忍，却只能硬着心肠回答：“现在，实在是晚了。”

　　原来……真的没有办法了。

　　沈绾蔷并没有疯狂的拒绝相信，虽然她的心绪已经临近崩溃，但还是没有喊叫，只是狠狠的咬着下唇，然后低下头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她才刚刚知道他的存在，却就不得不接受失去。还有……孩子的父亲还不知所踪。

　　感觉不到嘴唇已经流血，沈绾蔷只是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能自拔，直到何泽看不过去在她脖颈上轻轻劈了一掌。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沈绾蔷终于暂停了思考。

　　何泽扶住她的身体慢慢放倒，自己依然坐在旁边静静的凝望。他一贯游戏红尘，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身陷一个人身上，而这个人却是他永远只能仰望的人。

　　“绾蔷，绾蔷……”轻吟着无意间从阿司口中得知的沈绾蔷的名字，何泽狠了狠心，转头看着门口，“红豆姑娘还是含芝姑娘在外面？”

　　片刻之后，两个人就一起出现在了何泽面前。

　　“让薛夫人再睡一会儿吧。”何泽见两个人都很在意刚刚醒来却又一次睡着的沈绾蔷，于是只能这样解释，然后又回头看了沈绾蔷一眼。

　　犹豫了一番，何泽才对红豆两人说：“我现在回去给薛夫人配药，你们好好看着，别让薛夫人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他这句话说得太过突兀，红豆和含芝都愣了愣，但还是忍住没有追问，只是目送他离开。

　　何泽走后，屋子里又陷入寂静。

　　走到睡榻旁边细细的看了沈绾蔷一会儿，含芝终于发现了她嘴边的血迹，微微皱眉，抬起头轻声对红豆说：“我看着事情似乎有些不寻常，我们还是别离开小姐身边，就这样守着吧。”

　　红豆自然没有意见，于是两个人就取来了两个小矮凳子，分别在睡榻首尾，也不说话交谈，只是静静的守着沈绾蔷。

　　至于何泽那边，因为知道所有的真相，所以一直担心沈绾蔷醒来之后会做出什么不在众人预料之内的事情，所以回到应雪院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找齐了所有的药配在一起，然后匆匆返回绾蔷院。

　　含芝和红豆谁都没有想到何泽会回来得这样快，看见他之后微微吃了一惊。

　　何泽却没有心思理会她们，只是把药方举起来，压低声音说：“你们两个人得有一个人去厨房把这服药熬好，这件事情不能假别人之手。”

　　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含芝站起来说：“厨房的事情还是我去做吧。”

　　何泽对含芝向来有些忌惮，所以也没有说话，只是要药包交到她手上。

　　捧着药包又看了何泽一眼，含芝佯作无意的问：“药已经送来了，何泽大人还有别的事情吗？”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也不敢让何泽和沈绾蔷太过接近，尤其还是沈绾蔷失去意识的时候。

　　虽然很有些尴尬，但何泽还是回答：“不行，我得亲眼看着薛夫人把这服药喝下去……这服药药性太强，我担心会出意外。”

　　何泽已经这样说，完全不通药理的含芝自然也不好再勉强说什么，深深看了他一眼就走了出去。反正含芝知道，回答在这里是不会离开沈绾蔷身边的。

　　其实也是含芝想太多了，何泽现在哪里还有哪些旖旎的念头和想法，他现在满心只盼着沈绾蔷醒来以后不要太激动，然后把药吃下去就好了。

　　等到含芝离开之后，何泽其实也没有在内室多待，只吩咐红豆沈绾蔷要是醒了就招呼他一声，自己就主动到了外面去坐着。

　　毕竟心里装着这样的事情，沈绾蔷并没有昏睡多久就渐渐醒过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但还是勉强着坐了起来，然后看见红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小姐的话，已经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红豆看了看角落的滴漏回答道，然后又问，“小姐，何泽大人还在外面，要不要请他进来？”虽然何泽刚才让红豆看见沈绾蔷醒来就告诉他，但是红豆心里毕竟沈绾蔷还是最重要的，所以红豆还是先询问了沈绾蔷的意思。

　　听到何泽的名字，之前的记忆顿时清晰起来，沈绾蔷深吸了一口气，涩声回答：“请何泽大人进来吧。”有些事情，不能逃避就可以面对的。

　　“是。”红豆不疑有他，转身出去。

　　何泽听说沈绾蔷醒来立刻就跟着回答走了进来，见沈绾蔷好好的坐在睡榻上方才松了一口气，又低声道：“我已经配好了药，估计含芝姑娘也快要药熬好了。”

　　身体本能的瑟缩了一下，沈绾蔷抬起头哀求似的看着何泽，字字宛如泣血，“不能……不能留吗？”

　　无论是沈绾蔷脸上的表情还是声音，都向针一样扎在何泽的心上，让他的心也跟着沈绾蔷而抽搐悲痛。定了定神，何泽还是实话实话，“请薛夫人接受这件事情，以后……还会有的。”无论是沈绾蔷还是何泽，都不希望这件事情再有人知道，所以不自觉的都说了隐晦的话语，只让旁边的红豆听得一头雾水、眨了眨眼睛，沈绾蔷只觉得自己现在的眼睛干涩得根本连眼泪都流不下来，只能越发无助的问：“那，那必须今天就喝药吗？”那药是什么药，何泽没有说明，沈绾蔷也没有问，但是彼此都十分清楚。

　　“薛夫人，越早服药对夫人的身体越有好处。”何泽坦白的回答道。

　　再没有商量的余地，沈绾蔷一下子泄了气摊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

　　红豆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慌张的过去劝慰：“小姐，你别固执，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也要听何泽大人的话早点儿喝药啊！”

　　疲倦的闭上眼睛，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沈绾蔷对红豆露出了一个苍白虚弱的微笑，“我没事的，一会儿就服药。”

　　见沈绾蔷这样说，无论是何泽还是红豆，顿时都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两个人都是关系她的身体健康的。

　　这些话说完没多久，含芝就把一碗乌黑的药汤端了进来，显然是刚刚熬好的药，碗上面还飘着浓浓的热气。

　　扶着红豆的手臂慢慢坐起来，沈绾蔷又看了何泽一眼，然后惨淡的一笑，有些绝望气息的把碗接过来，也不管是不是热，直接一口气全部灌进了自己的嘴里。虽然很多药汁洒出来，但大多数还是被她喝了下去。

　　何泽一直在旁边紧紧的盯着，看到这样一幕虽然欣慰，但是同时也心疼，终于忍不住避开目光道：“薛夫人还请多多休息，我先告辞了。”

　　把碗还给含芝后，沈绾蔷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精力，软靠着红豆闭着眼睛挥了挥手，连一句话也没有和何泽说。

　　又深深的看了沈绾蔷一眼，何泽无言以对，只能转过身默默的离开。

　　如果……如果他能早一点儿给沈绾蔷诊脉发现这件事情，是不是就能避免现在的结果了……走出绾蔷院之后，何泽看着天空无端的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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