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失去

那场比赛详细的过程姜隐不愿意再回想起。
无聊的一天工作过去后，姜隐躺在床上。
一盏暖色的台灯亮在窗前桌子上。
她不想关灯，只是随意地躺在床上。
受到白日里母亲的言语刺激，她又失去了睡意，怔怔盯着刷白的天花板发呆。
那些久远的记忆仍然如海浪般冲刷着岸堤，一波波袭来。
那场比赛，分为初赛、复赛和决赛三个环节。
初赛会刷掉三分之一的学生，复赛再刷掉三分之一的选手。
比赛的内容涵盖临床基本技能操作、临床思维、人文关怀、医疗法规等方面，综合考察学生的基本职业素养。
虽然多数学生都报名了，但是将此事放在心上的学生不多。
倒是学院的教授倒是有心推举自己的得意门生们入围决赛赢得比赛冠军。
姜隐和林绪之虽然不是一个班级，但是泌尿外科主课的教授老师是同一个。
金教授先后找了四名他认为出色的学生谈话，其中包括姜隐和林绪之。
姜隐本来也没把这事放心上。
谈完话后，她蹦蹦跳跳地去食堂吃午饭。
林绪之和赵苏凝都是她的饭搭子，可是今天，难得的林绪之没有到点来。
姜隐给林绪之打电话，林绪之在电话里说：“音音，我在教授的办公室，有点事，你和苏凝先吃吧，不用等我了。”
姜隐不疑有他，问道：“行吧，你要吃什么？我给你打包。”
“都行，你看着点。”
“香菇滑鸡盖饭？”
“好的。”
挂了电话，赵苏凝问道：“绪之他是有什么事情吗？”
“好像是金教授找他有事。”
“什么事情？”
“不知道，可能是这次临床技能比赛的事情吧，金教授也找我谈了，意思是叫我好好比赛。”
那个时候的姜隐，并没有什么心眼，她只是纯粹得认为，这一切都是各凭本事的。
反倒是赵苏凝，多留了个心眼儿，“音音，教授同时看好你和绪之的话，但是也不可能啊，一个专业的出国名额只有一个，这样的话，你和绪之其实是竞争对手啊。”
姜隐满脑子都是饥饿感，只想着赶快吃上饭，“往前往前，排队，别被人插队了。”
“音音……”
“我知道，但是我也知道，林绪之他没有出国留学的意愿。”
“那你有吗，音音？”
“我啊？各凭本事咯。”
言下之意，姜隐尊重个人的能力，谁强谁上，愿赌服输。
赵苏凝想了想，提醒道：“音音啊，你别忘了，绪之的父母都在美国。”
姜隐认真道：“苏凝，他要是想去美国，他小时候就跟着一起去了，他也不至于隔三差五借宿我家了。”
赵苏凝闻言，便不再说什么。
吃完饭，姜隐给林绪之打包了一份香菇滑鸡盖饭，赵苏凝下午有事，吃完饭就和姜隐告别了。
姜隐走出食堂，给林绪之发微信：“你要的香菇滑鸡盖饭给你打包好了，送到你寝室楼下还是教学楼？你谈话谈好没？”
林绪之没有回复。
他的手机放在口袋里，震动声嗡嗡，但是他注意不到。
因为金教授给他说了一个秘密。
这次院里林场技能比赛选拔公派留学的通知其实有个内幕，学院早已和杭城东港医院合作，医院高层想从他们学校选一批各科专业顶尖的学生，公派留学只是为了更好的胜任以后的工作。
为了看起来公正一点，所以学院才举行公开选拔，其实名额早已内定。
泌尿外科的内定人员正是林绪之。
林绪之听闻这个消息后，内心一沉。
因为他知道，姜隐也在等待这个机会。
他斟酌了一下，开口：“老师，三班的姜隐同学，老师您知道吗？她也很优秀，她很希望能在这个比赛里得到第一，去国外留学。”
金教授诧异，“难道你不想吗？”
“她和我不一样，她可能比我更需要这个机会。”
“我知道姜隐同学，我也知道她很优秀，但是我同样知道，姜隐同学是泌尿外科极少数的女同学。”
“老师……”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绪之，东港医院需要男医生。”
林绪之明白了，如果硬要说姜隐输在了哪里，那她就是输在了性别上。
从金教授的办公室出来后，他沿着楼道往前走了很久。
他的思绪很乱。
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姜隐解释。
走了不知道多久，接到姜隐的电话，他才回过神来。
电话一接通，姜隐就怒气冲冲，“林绪之，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消息不回我，我又去教学楼找金教授，金教授的办公室都是空的，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不会回我一下吗？”
“音音……”
“你的午饭还要不要了？不要吃午饭，我就扔垃圾桶了！”
眼见姜隐真的动怒了，林绪之才手忙脚乱地和她道歉。
好不容易两人碰头，打包的午饭早已经凉掉了。
他们找了个空教室，林绪之边吃香菇滑鸡盖饭，边听姜隐的抱怨声。
“林绪之，我可告诉你，下次你再这样，我真的把你的饭给扔垃圾桶里，饿死你算了！”
此时是春季，杭城春季气温高，姜隐跑来跑去，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黏在脸颊上。
林绪之见状，伸手想去抚顺她的发丝。
“干什么？”姜隐一下打掉了他的手，“别碰我，吃你的！”
林绪之失笑，“你别闹，音音。”
“说，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
“我……我去了下卫生间。”
姜隐哼了一声，“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话虽如此，她语气还是软了下来，“你下午有课吗？”
“下午一点半有一节课，后面就没课了。”
“那我们晚点去看电影吧！”
“什么电影？”
“《复仇者联盟》终局之战！”
那一年的春天，正好电影《复仇者联盟》第四部上映。
姜隐是复联的忠实粉丝，复联里的几个男女主演，她也很喜欢。
错过复联的首映之后，姜隐一直挑着时间想去影院看。
林绪之闻言，马上就答应了她的邀约。
赵苏凝不爱看这些3D科幻片，所以姜隐没有叫她。
那一天的电影，姜隐和林绪之两个人去看的。
电影依旧如她期待的那样，热血、沸腾。
但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最后寡姐和托尼居然牺牲了，队长穿越回了过去并留在了过去。
姜隐看得眼泪掉下来。
从电影院出来后，姜隐就因为不圆满的剧情而感到悲伤。
林绪之给她买奶茶，安慰她，“你看，每个英雄都有自己要完成的任务，为了伟大的壮举而牺牲，并被人永远记住，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
姜隐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林绪之意味深长地说：“音音啊，其实，不是每个剧本都应该是幸福圆满的。”
“我不管，导演就是在骗粉丝情怀，导演赔我眼泪！”
林绪之宠溺地拍拍她的后背，“赔赔赔，我这不是赔你奶茶了吗？开心点，音音。”
回学校的公交车上，姜隐看到班级群里发的比赛报名人数，简直爆满。
姜隐咋舌，“真是疯了，这么多人参赛。”
林绪之问：“音音，你已经报名了吗？”
“还没呢，你这不是上午在忙嘛。”
林绪之迟疑了一下，“音音啊，要不别报了。”
“你别报，还是我别报？”
“你啊。”林绪之很疼惜她，“别报了吧，音音，你一个女孩子，要是出国留学的话，不知道要去几年，很辛苦的，考国内的研究生也是一样的，说不定，国内的研究生就业方向更明朗呢。”
姜隐顿时不开心了，“林绪之，你怎么变卦这么快呢，不是说好了一起参加比赛的吗？前期初赛是团体比赛，我已经找好同学和我组队参赛了。怎么，林绪之，你是怕你的班级比不过我们班级吗？”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愿赌服输，胜者为王。”
姜隐有一股傲气，她决然是不服输的。
最终，她和林绪之都报了名。
复赛过后，林绪之最不愿看到的一幕发生了。
他和姜隐都走到了决赛，站在了对立面。
这个时候，大家剑鞘都出锋了，势必是收不回来了。
决赛的时间定在暑假前半个月。
毫无悬念的，姜隐在最后的决赛里败给了林绪之。
仅2分之差。
学生们都为林绪之欢呼鼓舞，连金教授的脸上都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只有姜隐和林绪之两个人都不开心。
林绪之知道，姜隐受她母亲影响，一直想毕业后去东港医院工作。
本来她能公派留学的话，算是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东港医院的大门。
可惜，一切的好处都落到了林绪之的头上。
尽管如此，姜隐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她认为她输给林绪之，是她技不如人。
在抑郁了两天之后，她主动给林绪之发了条信息：“祝贺你，未来东港医院的主任医师。”
林绪之看到信息，内心一疼。
他知道，决赛的评委评分是失实了。
如果真的按照公平来，姜隐不一定会输给他。
那两天，林绪之躲在寝室里，不敢见姜隐。
姜隐也不约他，两人躲避了一阵子。
反倒是赵苏凝看不过去，主动给两人说些好话，想让他们缓和下气氛。
好在，马上期末考试，复习任务繁重，几人都没心思再想别的。
安稳度过了期末考试后，林绪之打算约姜隐谈谈。
哪成想，姜隐收拾了行李，连夜回了泽州。
林绪之想去她家找她，却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母亲摔伤住院了，要他赶紧飞美国。
无奈之下，林绪之错过了和姜隐和好的机会。
姜隐在家住了几天。
她以为林绪之会来找她。
有天傍晚，她听继母和父亲聊天，才知道林绪之去美国过暑假了。
姜隐顿时觉得嘴里的西瓜不甜了。
再后来，家里就知道了林绪之大四开学要去美国留学的消息。
因为是公派留学，所以更有面儿。
全家都为有林绪之这么一个侄子而感到骄傲。
姜隐没想到，这一切来得如此之快，快得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暑假过到一半，林绪之的父亲林子峰特地回国来了一趟姜家。
林子峰带来了一个消息，以后林绪之将会在美国待到毕业。
此外，他感谢姜家过去的几年对林绪之的照顾。
林子峰还给姜家每个人都带了礼物。
林子峰送给姜隐的，是复联的手办和周边。
林子峰对姜隐这个和林绪之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女孩子很有好感，笑眯眯道：“听绪之说，你和他原本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听说你很棒，现在绪之去了美国，你一个人也要好好学习啊，争取东港医院见。”
林子峰走后，姜隐看着手办发呆。
直到现在为止，她都无法接受林绪之突然之间离开的事实。
以后她的春夏秋冬，她的校园生活，再也没有林绪之的陪同了。
一旁，继母和姜城说：“我哥哥他这一趟来，把泽州的老房子也卖掉了。看来，他们以后铁了心不回泽州了。”
“不回泽州，以后定居在美国了？”
“绪之只是去美国留学，听说他以后还要回来的，据说工作什么的都早有计划，以后大概率会定居杭城。”
“杭城？”
“绪之对口的工作是杭城东港医院，以后我哥会给绪之在杭城买房买车的。”
姜城“哦”了一声，看向身边的姜隐。
小孩子的心意，大人总看得出来一些。
姜隐和林绪之青梅竹马，姜城知道，他们关系很要好。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夜之间，这两个孩子的人生变化这么大，但是他更在意姜隐的情绪。
“音音。”
姜隐抬起头来，茫然地看向父亲。
“上楼去吧，绪之走了没关系，好好学习，你还年轻。”
简单的安慰，让姜隐眼泪掉下来。
她迅速低下头，抱着复联的手办和周边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她才敢大声哭出来。
虽不是失恋，但她尝到了失恋的滋味。
青春年华里，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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