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话本里早已写好结局的故事。
金姝带着儿子和藏着所爱之人尸身的小狗木雕回到凡间之后, 依旧以对抗天魔的名义组织了实际上抗衡外来势力的联合会。
为求生转移人间界的修真界势力,突破屏障,为祸人间, 金姝以人界至强者和曾经皇朝女帝的名义, 带领大军和修真界之人开战。
下界之人, 觊觎人间权势富贵是理所当然,在听闻女帝美貌之后, 心高气傲自以为是觊觎其美貌者也比比皆是。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在已然势不两立的两方阵营里,宛如火上浇油, 冲突频频以致于最终在婆罗洲定鼎一战。
这次, 根基并未受损的金姝,依旧在最终决战那一日战场成圣。
她拼尽全力, 修复人间结界封印, 封闭两界通道,重新制定法则力量, 最终因此殒身。
在金无师不可置信哀痛至极的目光中,金姝解封了他眉间封印。
那一刻, 她仍是笑着的, 她对他说,“无师,我去找你父亲了。”
“阿娘做这些,虽是为了人间, 也是为了你, 在你还不够强大之前, 阿娘希望保护好你。”
“我儿, 珍重。”
婆罗洲陨落的金姝,这次是武道至圣百里姝。
继承母亲遗志的金无师,在守护人间界五十余年后,再度入修真界,成魔。
第一次运行的罗生幻境结束了。
独属于金姝的魂光在阵中微微跳动,比起最初进去之前,不止没有壮大,反而微微虚弱了一分。
在她身侧,是亲昵的围着她挨来蹭去的属于帝君的那一魂一魄。
独属于帝君的寝宫内殿里,此时只有金无师一人。
从阵法开始运行,他就一直守在这里,此时幻境结束,他不止看到了母亲魂力变得虚弱的结果,也接收了幻境里的那些记忆。
“为什么?!”又一次目睹母亲死亡命运的金无师,浑身戾气翻涌,他完全无法接受费心几百年居然是这样的结果,“这怎么可能?!”
为何罗生幻境对助益母亲无用,反而让她变得越发虚弱了?
金无师完全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几百年来一直支撑着他的信念崩塌,此时的他满目猩红甚至有些崩溃。
在金无师一身魔气不受控制想要肆虐天宫之时,一只稳而有力的手,按上了他的肩头,仙灵之气的强劲冲击,使得他暂时恢复了冷静。
“因为天道。”
站在他身边的男人,比之前更加像一个无情无欲的天界帝君了,威压厚重,气势威严,一字一句道来时不见半分情绪。
听到“天道”两个字,金无师霍然抬头。
他听母亲提过,当年他之所以出生,就是因为母亲感应到了天道与命运的呼唤,在权衡许久后,母亲最终决定选择听从命运的指引,与父亲成亲,最终生下他。
可以说,对这两个字,金无师是感悟最深的那个人。
然而现在,他对“天道”两个字厌恶至深。
温玄的目光落在维系阵法的那两束金光上,那是他和金无师接引修真界与人间界天道意识的命线,现在,这两条命线比阵法开启之前要更为明亮了。
甚至,明亮到能让人清晰的感受到其中隐含的一丝意识。
“无师,”此时,温玄唤他的儿子,而非合作者魔主,“此时此刻,你再推演一下你母亲的命线。”
金无师并不擅长推演之术,但温玄既然如此说了,他只微微迟疑了一下,便沉心静气,凝眉开始推演。
温玄的目光落在金姝的魂光上,还有她旁边那完全没有派上用场的一魂一魄之上。
他曾经以为,他可以改变她在幻境之中的命运,代替她去肩负那些责任,然而,最终他却没有派上任何用场。
即便是幻境之中,天道也不允许同一个世界里金姝面前出现两个他,更遑论去更改她的命运。
人间气运与她牵扯太深,这样的金姝,即便是在幻境里,也必须去承载那份救世功德。
而他,在那一魂一魄死亡时,感受到的就是天道的警告。
温玄没去看自己那一魂一魄在幻境之中的记忆,他一点都不想,再承受第二次失去金姝的痛苦。
所以,他对环境之中发生的一切,敬而远之。
更遑论,此时的他,元神之中已不剩多少承载感情的魂魄,比从前更加冷漠理智,说是冷酷无情也不为过。
并不擅长推演之术的金无师,耗费了许久才得出结果,他神情怔怔,既是不可置信,也是在酝酿愤怒与憎恨。
“看来,你已经知晓了。”
知晓你母亲即便在幻境之中也无法更改的命运。
温玄没对眼前的人说任何一句安慰话,只是道,“无师,我现在告诉你为什么。”
作为新任帝君,温玄比之魔主金无师,有着极其显著的一条优势,那就是,他更为了解天道的冷酷与至公。
同时,对所谓命运与人的命线有着更为深刻的了解。
“你的出生,是天道给你母亲的指引,也是天道给她的一线生机。”
金无师的出生,不是天命要让这个孩子做什么,而是在金姝去背负属于她的命运后,为她留得一线生机。
在温玄那些数不胜数的推演里,金姝始终会承担起保护人间这一责任,所以,无论哪一条世界线上,都注定了她最后会死。
为儿子,为心爱之人,为人间。
强者的夭折,是金姝不可更改的命运。
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人间再无金姝,只有华丽陨落的半步武圣百里姝与武道至圣百里姝。
当没有温玄的干预与插手时,就如现在的结果,她的名号是半步武圣百里姝。
当温玄插手干预时,有他替她受伤,她的名号是武道至圣百里姝。
唯一的结果里,这是唯二的区别。
这就是温玄于无数次推演之后得出的结论。
“所以,罗生幻境救不了我娘了,是吗?”红着眼睛的金无师问。
“目前来说,是这样的。”温玄并不打算和眼前这个一心复活母亲的孩子说假话。
金无师惨笑出声,“不,我偏不信,也不服,罗生幻境不可以,总有能用的手段,想让我放弃救我阿娘,你做梦。”
如果他是天道给阿娘复生的一线生机,那金无师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替阿娘抓住这线生机。
“为何你认为我会让你放弃救她?”温玄神情漠然,“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复生。”
温玄不想告诉金无师,他在那无数次的推演之中看到了什么。
金姝的命线里,她的每一次开始,都像是赴一场盛大的死亡邀约,他已旁观无数次,再不想亲眼见证一次。
“罗生幻境现在救不了她,但不意味着以后不能。”温玄迎上金无师的视线,“如果本界之内天道不允,那就换一个世界。”
金无师终于从母亲几乎复生无望的崩溃中清醒过来,他骤然回神,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的父亲,“什么世界?”
在幻境中那一魂一魄死亡的讯息传来时,温玄就意识到,或许罗生幻境要失败了。
是以,他开始进行推演,并在那无数次推演之中,为金姝寻到了生机。
“我和其他世界的天道做了交换。”温玄这一句话说得平淡又普通,丝毫未曾提及自己
付出了什么,又呕心沥血多久,期间失败多少次,承受了多少次因果反噬。
“既然天魔族可以跨越时空侵扰我们的世界,那借助他们的力量,也可以为你母亲寻找到魂魄休养生息的世界,现在,我需要你我合力,打开天外天的时空通道,送你母亲去往异界。”
以金无师的聪慧,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新计划的可行性有多高,因此,他一句话问到了关键,“阿娘的魂魄那么虚弱,时空通道必须足够安全稳定,材料呢,我们用什么材料搭建通道才能确保安全?”
温玄目光深深的看了金姝的魂光一眼,“你母亲早就给了我们答案。”
“金。”最后他说。
于温玄而言,这是金姝给他的提示,由金元素搭建而成的由天外天去往异时空的通道,安全且稳定。
“好,这次我和你合作。”有了新希望的金无师,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与沉稳,仿佛此前那个崩溃的孩子并不是他。
新计划启动之后,横跨两界的通道很快搭建完毕。
最初进行尝试时,对象是一些天魔战场上的虚弱残魂,已然无法进入六道轮回最终只能消散的残魂,在天外天之外的世界里,被对方天道接纳之后,开始轮回转世,复生这件事已然有了希望。
因为是不属于本世界的残魂,即便轮回也不会沾染本界气息因果,是以,始终能保持纯粹。
等第一个三世轮回的残魂回来,对方的灵魂力量已然强大不少。
看到这个结果,金无师总算安心不少。
“那现在能送阿娘过去了吗?”他问主导这一切的温玄。
“通道去往的世界,虽然有助于你阿娘复生,但是你也要明白,这是有风险的,”温玄提醒这个一遇到母亲的事就变得不理智的孩子,“我会尽量挑选低风险的世界,但风险低,也意味着收获少耗时长,这些你都要提早有心理准备。”
“我对阿娘有信心!”金无师此刻看起来意气风发极了,神情间像极了当年温玄第一次在通天塔见到的那个骄矜意气的少年,“我阿娘,当世强者,武道至圣,无所畏惧!”
温玄心底漫上些微极其不明显的笑意,再度开启通道。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他将金姝的神魂捧在掌心,凝目注视许久,若非你带走了我全部的感情,恐怕此刻,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如此理智的送你离开。
金姝,他念她的名字,我等你回来。
已经等到快要没有耐心的金无师,终于看到阿娘的神魂飞去另外的世界。
他正唏嘘感叹间,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属于父亲的那一魂一魄,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紧随而至,陪着她一起离开,快到他几乎反应不及。
金无师看身边没了感情挂碍后宛如将理智与冷漠刻在了身上的帝君温玄,问道,“你不拦一下吗?”
“不必。”温玄摇头,“有他陪着也好。”
那难道不是你自己吗?金无师皱眉。
或许是因为罗生幻境里那些记忆的影响,金无师再看眼前的男人,比之从前少了许多疏远与冷漠。
他可能还是不会认他,但至少他愿意承认,眼前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
而且约莫可能大概是个不太糟糕的父亲。
有些不喜自己心中因为眼前这个人生出的异样情绪,金无师收回目光,冷冷的道,“我暂时需要回魔界一趟,阿娘这里若是有什么情况,你记得早些通知我。”
金无师走得痛快,对于身后看了他许久的那束目光视而不见。
说是要回魔界的金无师,人却在不久之后出现在了修真界。
四象城的夜晚,灵光缭绕,往
来皆是热闹喧嚣。
城主府里,锦衣华服的魔主金无师坐于高位,看着魔将动作利落的抽出中年男人的神魂,置于灭魂灯之中折磨。
“什么时候灯灭,什么时候我会选择原谅翟城主。”眉梢微挑的金无师懒散道,“希望,你能早些让我等到那一天。”
魂灯之中的魂魄发出凄惨嘶吼,灭魂灯以修士神魂为燃料,神魂不死,魂灯不灭,若是真到了魂灯灭掉的那一天,他人也死得彻彻底底,还谈何原谅不原谅。
魔主的手段,果然残酷,然而翟城主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何地惹上这么一个大魔头的。
只可惜,他的疑惑质问凄惨与憎恨,全都囿于魂灯,半分不露于外,只能自己独自消化。
八月的四象城,一轮明月高悬的天空之上,远处的山脊宛如披上了秋冬的雪色白衣,金无师看着燃烧跳动的魂灯,一言不发。
外面像是刮起了一阵夜风,风静止时,银冠玉带帝王服加身的男人出现在了城主府中。
“天帝陛下。”魔将率先出言。
金无师总算舍得收回目光,有些恹恹的看向迈步走近的男人,“你来这里,是为了阻止我吗?”
“只可惜,我不想听,也不会听,公平公正仁慈,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天帝陛下。”
温玄没有理会金无师的嘲讽,他只是坐在了他旁边,问他此时心情十分不愉快的儿子。
“无师,你在想什么?”
金无师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自觉没什么不能说的,“没什么想法,只是来讨债罢了。”
母亲复生有望,他终于有空,来血洗当年的仇人了。
如果温玄胆敢劝他一句,金无师想,从此以后,除了复生母亲这件事,他们将再无瓜葛。
甚至,他一点也不介意和自己的父亲成为仇敌。
只要他胆敢阻拦他复仇。
温玄默了默,视线在魂灯上略过,许久才道,“那今日应当是你最后一次动手了。”
闻言,金无师心中戾气陡然横生,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时,温玄缓缓道,“毕竟,除他之外,我们再无仇人了。”
温玄用的是“我们”,将他和金无师置于了同一位置。
情绪冲到一半的金无师,怔怔的愣了一会儿后,突然大笑出声,只是这笑声,无论如何都不能称作愉快。
“呵,我还以为你从不在意。”金无师道。
温玄没说话,身为新任的仙界帝君,他确实仁慈至公。
唯独的那一点偏爱,只肯给他的妻儿。
若是不允他偏爱,成圣也可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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