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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吹捧他,说他有趣,还邀请他下次再来?真殷勤啊。

        把杯子一推,捏起块方糖扔嘴里,甚尔:“还有别的赔礼吗?有我就来。”

        蕾塞:“赔礼就是刚才的咖啡呀!甚……诶!?”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坐她旁边的人就不见了,连个影子都没剩!

        “钱从你工资里扣。”看蕾塞追出两步,随后满脸困惑地回来,店长没好气地道。

        “小气,就两杯咖啡嘛!”蕾塞收起杯子,开始讨价还价,“店长,就当员工福利嘛,当员工福利好不好,反正咖啡豆放着不用也会坏掉……”

        被磨得没有办法,店长无奈瞪她:“没有下次!”

        “好耶!店长最好了!”蕾塞欢呼一声,立刻开心地端着杯子跳进了后厨,随后又转出来,从书包里掏出作业,咬着笔帽苦思,偶尔问店长两句,长吁短叹题目好难,丝毫不知咖啡厅正对的暗巷里,有人正仔细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像有咒力,不是武者,也对店里出没的蝇头毫无察觉,所以她和诅咒无关——

        那是不可能的。

        在黑暗中安静地蛰伏,甚尔目光锐利:先前六眼的小鬼说“云看起来有点奇怪”,而刚才那场雨确实来去都很异常,就像有人在掐着秒表实时监控一样。要么她术式特殊,要么她有同伙,无论是哪种可能,她都绝对有所图谋。

        他出来是临时起意。那就不太可能是专门冲着禅院来的了?

        转身退回禅院,甚尔摸进厨房,把备在灶台上招待客人的饭食卷得一干二净,舔舔手指,打了个饱嗝,听了一耳朵五条家的小少爷眼睛有多吓人、对想要找他玩耍的少爷们有多爱答不理,甚尔立即钻出窗户,黑豹一样无声地潜进了禅院家惯常招待女客的地方,找到了五条家的稀客们所在方位。

        “喂,小鬼。刚才的云奇怪在哪?”他跳进房间。

        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先于他开口回头的银发小男孩眨眼,在母亲发出惊呼前出声:“和平时的诅咒不一样。”

        甚尔追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五条悟:“我告诉你干嘛,偷看的家伙。”

        “切。”见五条太太受惊,小鬼也明显不会再配合,随侍一旁的女人们也又惊又怕地压低了声音怒斥“甚尔!”,甚尔立刻开溜,转向了躯俱留所在的道场,随便找了张石凳坐下,像头吃饱了血肉的猛兽那样惬意地眯起了眼,懒洋洋地享受着阳光晒着背脊的感觉。

        奇怪的女人。她到底想干什么……

        打了个呵欠,半点没感觉到咖啡提神的功效,他干脆就那么闭上了眼,直到竹刀劈向门面——

        “禅院甚尔!!!”竹刀有出无回,看着它被轻易架住,抽了几下没抽动,来人怒声咆哮,“擅自离队,惊扰客人,现在居然还在这偷懒!?”

        “我一直在啊?是你们没发现而已。”

        两指夹住竹刀,甚尔嗤笑一声,嘴角疤牵动,嘲讽劲儿十足地扯碎了那份遗传自生母的精致与秀气,凶戾瞬间满溢,“连个只有一张脸能看的废物都察觉不到,不行啊你。不过就你这长相,怕是做杂役都会被嫌难看,只会让人心情变差吧。比废物还废物啊。”

        说完玩似的动了一下并拢的两指,对方猝不及防,差点一个趔趄跌倒。

        这混小子!!!

        及时松手后退,见竹刀啪嗒一声掉地上,不屑又厌恶地瞪着眼前这即便坐在石凳上,依旧会让人打心底里感觉到恐惧与威胁的“废物”,躯俱留的领队甩手,就像沾到了什么卑贱的脏东西:“我会禀报家主大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掠过,是负责厨房的女人们;她们同样愤怒地看了甚尔一眼,随后就像被不祥之物灼伤一般收回视线,低语着接下来只能勉强用外食待客了:会在这种时候进厨房偷东西吃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但是没有证据。女人们匆匆赶往后门:就像躯俱留的领队被气得说不出话,只能搬出家主来威慑他一样,她们也对他无计可施。

        真是个可恨的人。她们想。要不是他没有咒力,无法祓除诅咒,对禅院来说是个没有价值彻头彻尾的废物,这样精壮有力的体魄,相貌和出身也都不错,她们中许多人肯定早就自荐枕席去侍奉他了。但是不行。绝对不行。要是生下了和他一样没有咒力的孩子,她们这辈子就完了!

        甚尔很熟悉她们的目光,也同样熟悉那里头的意味。

        那样避之不及又偷偷回望的视线,让他想起了屋檐下那双含泪望来的绿眼睛,还有咖啡厅里主动触及的体温和苦得让人想吐的黑咖啡,回味了一下口腔里剩余的苦味。

        应该没毒,但难喝死了。

        酒也很难喝,老头子走哪都要带上喝两口,总感慨喝醉了就能好好睡一觉,不用想烦心事了。

        那种叫咖啡的黑水比酒还难喝,但那个叫蕾塞的女的却说,就要这样苦才好,喝了才能提神,结果他还是吃饱就困。

        那玩意和酒一样,对他没用啊。

        五条家访客一走,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混在大部队里吃过晚饭,轻巧跃上屋顶,随意找了个角落躺下,双手背于脑后,听着杂役们夜里巡逻的声响,蛛网般随风飘散的窃窃私语,还有一入深夜便会响起的女人侍奉男人的动静,甚尔舔舔嘴角,想起了白日里那句殷切的“甚尔君还会来吗”,呼吸变得灼1热起来。

        她声音还挺好听的。他想。

        抚上他肩膀的力度很轻,推开他的时候也是。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她被逼到墙角时完全不抵抗是因为顺从惯了,但看她后来的表现,明显不是那个意思。

        “一定要来”“有趣”“还会来吗”……

        次日中午,甚尔又溜了出去。

        “哎呀,是客人来了……已经这个时候了呀!”

        收起课本,将水杯和菜单一起送到甚尔手边,蕾塞眼睛亮亮地望着他,“我们这里也提供午饭。甚尔君想吃什么?”

        看她一眼,在菜单上随手点了几个肉很多的图,大快朵颐完毕,手臂往椅背上一挂,甚尔懒散地剔起了牙,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她接下来会出什么招。

        “甚尔君,这是账单。承惠……”

        啊,是让他给钱啊。

        “我没钱。”甚尔说着笑了,愉快地审视着她,不放过她脸上每一个表情,有些恶劣地道,“你替我给啊?”

        店长脸色一变,在吧台后看他两眼,掂量了一下,立刻理所当然地道:“蕾塞,你招来的人,从你工资里扣。”

        “店长!”声音一急回头,蕾塞不知所措地道,“甚尔君,你真没带钱啊?”

        甚尔:“没错。”

        说完不但不走,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坐在那,欣赏着蕾塞一脸为难地攥紧了围裙,先是“甚尔君,我和店长商量一下”,再转身和店长耳语,两人嘴里蹦的词从“霸王餐”“流氓”到“报警”,再到“报复”“生意”“砸店”,最后以“叫警察来也就管一时,之后麻烦肯定没完”“以后少看人脸好就去招惹”作终结,叫她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明明店长也觉得他好看!”蕾塞小声抗议。

        “我可没让他来店里。”店长说着扬手赶她,“去,把这事解决了。”

        “可……”再次抗议失败,蕾塞无法,只得红着脸回来了。

        “怎么了?”甚尔明知故问。

        蕾塞低头:“甚尔君,这次就当我请你吧,下次记得带钱……”

        甚尔哦:“我还没饱,再请我吃点呗。”

        “甚尔君!”见这人又开始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人模样,蕾塞脸更红了,伸手轻轻拧他,“别笑啦甚尔君!我一天的工资没了,本来店长就小气……你也太能吃了吧!”

        甚尔抓住了她的手。

        指节纤长,触感柔滑,但虎口处有老茧,食指两侧也有。明显不是长期握笔造成的,但也不是刀剑。

        “明天还你。”他说。

        当天晚上,甚尔偷袭了一个之前给他使过绊子的术士,一击打晕,毫不客气地把对方钱包掏空,连榻榻米底下都没放过;第二天中午,他又溜到市区,把一大沓纸币放在正苦恼着习题的蕾塞面前,紧靠着她坐下,漫不经心道:“还你的。”

        “什么时候……!”吓了一跳抬头,和店长对视一眼,只取一张就将剩余的纸币退回,蕾塞站了起来,“甚尔君,今天想吃什么……甚尔君?”

        把人抓回来,甚尔:“还我干嘛。”

        “一张就够了呀!”

        “哈?”

        目目相觑片刻,蕾塞突然噗一声笑了出来,白皙的面庞浮起红晕,轻轻推他一下,漂亮的绿眼睛弯了起来:“甚尔君真怪,简直就跟完全不知道钱该怎么用似的。衣服也很怪,只有大河剧里的人才会这么穿……好啦,快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让后厨准备!”

        怪吗。

        顺势松开手,随便要了点吃的,菜上桌后,甚尔毫不客气地挨着她坐下,边吃边打量人。

        也不是要钱。盯着被咬在两瓣红润的唇间苦恼的笔帽,还有唇畔处因此印下的一道粉痕,甚尔咽下了到嘴的肉。那是要干嘛。他身上还能有什么其它的好处不成?

        “对,就前面那家店,他们说在那边看到过他……妈的,那小子可真阴,疼死了!”

        黑眸一动,天与咒缚远胜常人的五感一敛,捕捉到某个昨晚才被他痛殴过的声音在骂骂咧咧靠近,还有另几个有些耳熟的声音陪同;舔一下勺子,三两下囫囵完食物,把纸币往桌子上一拍,甚尔立刻消失,只有晃动的玻璃门昭示着刚才确实有人离店,而那几个声音还在继续:

        “是时候给他点颜色看看了。甚尔那混账,最近可真够嚣张的,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嘶……脖子……可恶……说起来他拿那么多钱跑这种地方干嘛,总不会就为了喝咖……”

        “喂,看那边!”

        街道正对面,一群身着羽织斜挎短刀、和市区格格不入的年轻男人停下脚步,目光锁定了从店里追出门外的漂亮女孩。见她疑惑地左右叫着“甚尔君”,视线由胸及腰及臀,黏腻又挑剔地流连着,一群人不怀好意地笑了,口中啧啧出声,“原来如此。是为了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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