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张金哥和长安守备之子一事，是凤姐儿和净虚在馒头庵的钱权交易，她当时为了三千两银子，棒打鸳鸯，强行拆散这对苦命鸳鸯，致使张金哥和守备之子双双殉情。

        但这事办的少有人知，凤姐儿自认天衣无缝，忽然被翟南提起，让她有种白日见鬼的恍惚。

        黛玉乍听张金哥之事，觉得甚是耳熟，似乎早先便听翟南提起过，只是不知其中详情，现下见凤姐儿被他一句话镇住，不由觉得好笑。

        凤姐儿缓了一回神，强行定住自己的惊魂，咬牙狡辩：“什么张金哥，什么守备之子，我一概不知，你混说哪门子话？”

        “我是不是混说，二奶奶不是清楚得很么。”翟南慢条斯理道：“这事不止你知我知净虚师父知道，还有长安节度使云光知道，哦对了，当初还是二奶奶假借琏二爷的……”

        “住口！”

        凤姐儿本以为翟南纵然知道当年的事，也只是在外边偶然听了一些言语，没曾想他竟然连中间传信的人都知道了，心里早已被吓的魂飞魄散，连喊出的声音都尖厉的变了调。

        周围家仆从未见过凤姐儿这样失态，忍不住也对翟南口中的话有了好奇心，但是不敢当着凤姐儿的面讨论，只把眼睛乱晃，彼此交换询问的目光。

        翟南慢悠悠道：“要我住口也可以，将冬云放了。”

        凤姐儿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自己后槽牙道：“放人。”

        净虚不解道：“奶奶……”

        凤姐儿回头瞪了一眼净虚，冷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想让衙门查到我们头上吗？”

        净虚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当初还是她拿了张家的银子，转而又求凤姐儿，但她说来只是一个尼姑，见识短浅，只以为凤姐儿有本事，却不知贾府这样官职加身的人家，也多有忌讳，并不敢胆大包天到做钱权交易的事，直到被训斥了，才稍稍有些收敛。

        凤姐儿训了她，心里的惊怒稍稍泄出了一点，转而又对翟南道：“这里人多眼杂，我们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吧。”

        翟南笑道：“在这说话就挺好的，你若不想人听去，屏退左右就是了。”

        凤姐儿没法子，只得让一干家仆退了，身边只留了平儿，她道：“让你府里的人也退。”

        翟南便顺势让冬云回府，雪雁和李石头也被黛玉推回院里，倒不是害怕凤姐儿，而是她实在好奇凤姐儿到底会说什么话。

        而凤姐儿见众人都推了，唯独黛玉还继续留在翟南身边，便皱眉道：“你也走。”

        黛玉讥笑道：“你也不用赶我走，你干的那些事，翟南已经和我都说过。”

        凤姐儿更气了，瞪着翟南，咬牙切齿地问：“你还跟什么人说了。”

        翟南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然后道：“也没跟什么人说，只是和一些网友讨论过这些事而已。”

        “网友？”即便凤姐儿正在气头上，也免不了被他岔开一些注意力。“什么网友？”

        “就是朋友的意思。”翟南浅显的解释了一下，然后补充道：“知道这件事的网友大概有……百十来个吧。”

        其实他想说有成千上万人，但怕凤姐儿不信，只得编了一个相对保守的数字。

        凤姐儿一听，吓得眼前一黑，身子直往后倒，被平儿眼疾手快的扶住。

        “我不信，不信。”凤姐儿嘶哑道：“你在诓我，若是当真有那么多人知道，我怎么还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翟南轻嗤一声：“你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是我们心地善良没有报官揭发你，我和黛玉本念着贾府的旧情，竭力维护与府上的关系，哪里想到你三番四次的找我们的麻烦，让我们连安生日子都过不了，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如今你都带着悍仆打上我们家门口了，我们也断不会做忍气吞声的哑巴。”

        翟南说罢，黛玉也跟着敲打道：“二嫂子，你也不用怀疑他说得是不是假话，即便没有百十来个人知道你做的脏事，我们两个却清楚得很，那长安节度使云光也知道，当事人张家和长安守备一家也知道，正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初既然做了这些事，就不可能瞒过所有人，你要强带着冬云回馒头庵，我也拦不住，我即刻前往都察院，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平儿见双方越闹越大，连忙道：“林姑娘息怒，我家奶奶今日带人来并非有意为难姑娘，而是念着智能儿乃佛门弟子，且是贾府置办而来的，不能任其肆意在外流浪，这才带着净虚前来，她也是急糊涂了，才办的这样得罪人，还请姑娘恕罪。”

        黛玉便道：“平姑娘是个明白人，这里面有什么弯弯绕绕你也都清楚，用不着为你家奶奶开脱，她就是欺负我无父无母，才三番四次找我麻烦，既然这么着，咱们所幸撕破了脸皮，闹个鱼死网破，也省的我一个人受委屈。”

        平儿料想凤姐儿丢不下面子说好话，急忙赔笑道：“好姑娘，这里并没有什么人要撕破脸皮，更谈不上鱼死网破，姊妹之间有矛盾，说开也就好了，若是闹得太难看，反叫人看了笑话。”

        黛玉冷笑道：“既这么着，你倒给个法子，如何能说开矛盾？”

        平儿连忙暗中捏了一下凤姐儿的的胳膊，劝道：“奶奶给个话吧。”

        凤姐儿先前又气又怒，过了一会子，明白自己的把柄抓在黛玉手里，没有反抗的余地后，只剩下了满心的灰败，她悔恨地闭上眼，身体紧绷，过了良久，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肩膀垂下，似乎一瞬间从光彩夺目的二奶奶，变成了任人拿捏的阶下囚。

        她道：“林姑娘，是我做事太鲁莽，得罪了姑娘，请姑娘恕罪。”

        骄傲的凤儿底下了头，黛玉说不开心是假的，只是想起前世众姊妹一处玩闹时的场景，未免有些唏嘘。想了想，还是劝道：“嫂子凭单薄的身躯料理整个贾府的事情，自然是个厉害人物，只是过犹不及，若是厉害过了头，反遭人厌恨，再者还有一句话，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嫂子大权在握令行禁止，府中上下皆惧你，你见他们怕你，心里自是得意，以后便更迷恋权力，有了权力，又更想掌握更多的人更多的事，如此反复，岂不被权力吞噬，难保以后不会失了人心，反被人暗害。我若是嫂子，便即刻带着银钱亲自去张家和守备家登门谢罪，以此平定罪孽，事后便多行善事，期望能保得荣华富贵长久。”

        这番真心话如晨钟一般撞进凤姐儿的心里，说的她又气又羞，最后只得带着平儿如丧家之犬，灰溜溜地走了。

        她一走，黛玉立马问翟南：“我记得那个张金哥和守备之子的事你跟我提过，但没说明白，你快再和我说一遍，我真是好奇，她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会让你一句话拿捏住了命脉。”

        翟南道：“张金哥和守备之子原是订过亲人，可惜张家贪财好势，遇到了更有权势的李家公子后，便硬逼着守备家退婚，守备家当然不干了，张家便找到了净虚，净虚又告诉了王熙凤，然后咱们这位胆大包天的琏二奶奶便向张家索要了三千两银子，假借贾琏的名号，向当时的长安节度使云光书信一封，让云光逼着守备家收回聘礼，那张金哥重情重义，听闻守备被强逼退婚后，直接自缢了，守备之子听闻金哥自缢，他也跟着跳湖自杀，你说凤姐儿这事办的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黛玉愤愤不平道：“此等钱权交易白害了两条人命，她竟然还能在金陵享受荣华富贵，真是没天理没王法。”

        “这是追根揭底还是张家父母求凤姐儿办的事，虽说凤姐儿有了一项假冒官员滥用职权的罪状，但是两条人命却很难算到她头上，治不了她的死罪，她既然暂时退了，咱们便也退一步，和她保持一个既不亲近，也不敌视的关系。”

        黛玉皱眉道：张金哥的事我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了，难不成也要帮着瞒下去？那这和助纣为虐有什么分别？”

        翟南叹气道：“不是我们助纣为虐，而是现在治不了她的死罪，若是贸然揭穿她的所作所为，那不相当于同时得罪了贾府和王家，我们不能将这只恶虎打死，这恶虎必然反过来咬死我们，我们如今虽然有钱，却没有权势，届时如何能抵挡贾府和王家的怒火？”

        黛玉听他说的有道理，一时也无话可说，翟南继续安慰道：“你今日也算是劝了她一回，若她幡然领悟，咱们双方各自安好也是好事，若她还想着报复咱们，那咱们再想法子除掉她。”

        黛玉想了片刻，笑道：“好。”

        冬云的事情解决后，翟南照旧去了南玉斋，如今南玉斋分店众多，且有了成熟的运作模式，不需要翟南时时刻刻盯着，但每日去各店巡查一番还是少不了的。

        黛玉这边安慰一番冬云后，便穿过大观园留的便门去找贾政，正走着，忽然听见山石后有人尖声道：“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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