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修)
白氏赌坊是白家所开,本来以前叫来福好事,后来被白家暗中挤压,然后卖给了白家,白家老爷大手一挥就改名叫白氏赌坊。
白家与沈家一样,同是茂县有名的富商,白老爷有妻妾三人,正房生有嫡子嫡女各一人,其余便是一庶子和两庶女,此外白老爷的小妹嫁与县衙的王县丞,生了两子一女。
那白氏赌坊便因两家姻亲关系不招人下黑手,粮食行当也畅行无阻。也正因如此,白家这五年隐隐约约有超过沈家的势头,成为茂县第一粮商。
沈家也是不吃素的,沈家大公子沈云松另行其道,将不温不火的杂货铺发展到今天的如火如荼,同时逐渐与县令交好,这才使沈家依然保持着茂县第一富商的名号。
林仲文盯了一会儿赌坊内部,随即转身离去。他知道进入赌坊的人不到输光是不会出来的,耗在这毫无意义。
方才他回想起进赌坊的是谁,是原身在行知私塾交的好友冯远,在城内有一座两进宅子,与其父母居住,家中孩子唯有他一人,因此平日他是个散财童子,就是不知为何去赌坊当起了童子。
难道是家中出现了问题?还是说有人故意引诱冯远去赌坊,就为毁了冯远这个人,那到底是谁这么嫉恨冯远呢?
倒是看见冯远,林仲文才意识到原身还在行知私塾求学,昨日醒来他便忘记了。半年后的生死劫相较于查探落水救人的原因比较重要,林仲文一时转变主意,打算先去私塾查看私塾的教学进度,好让他赶上。
行知私塾是赵秀才所开,赵秀才年仅四十二岁,考了七次举人,纷纷落榜。第一次落榜时他娶了表妹柳氏,生了赵宏斌,如今十八岁,是私塾的大师兄。第二次落榜后又生了女儿,比小妹大点,芳龄14岁。
私塾仅收十人,除了冯远、赵师兄和他之外,还有七人,其中有一人也是原身所交好的,那人名字叫何晓,家境与现在的他一般无二,同为农家子。
原身在私塾读书,表面功夫做得好,不过这表明功夫是在那赵秀才面前,而在那柳师娘跟前,原身似是不知一般,逢年过节不送礼。每当柳氏一说原身,赵秀才还埋怨柳氏这是大丈夫作为,不要管太多。
现在,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林仲文估摸着时辰,信步走向鱼摊,用身上仅有的十文钱买了最后的一尾鱼,等待摊主手起刀落,利落地穿绳,他提着死透的鱼走向私塾。
这是他打算送给赵夫子一家的,向赵夫子一家请罪,他从沈小姐那里得知,自从诗会之后行知私塾的名声因原身变差了,赵秀才羞于见人,只整日呆在私塾里教书育人。不过他囊中羞涩,如今也只能买一条鱼请罪了,这还是岳氏塞给他的。
这银钱还是多多益善啊!
林仲文敲了敲私塾小门,很快有一人便来开门,来人是赵秀才家的下人吕伯。他向吕伯问好,吕伯只点头示意,不同于以往满脸笑容的样子。林仲文摸摸鼻子,看来原身犯的过错有点大,这鱼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人消气。
私塾是座三进宅子,是柳氏的陪嫁。他跟随吕伯穿过一道小门便到了众人求学的地方,房门大开,正在读书的众人纷纷侧目而视,有三四人还愤恨地盯着他。上座的人扬起教鞭,挥在桌子上,吓得众人回神。
吕伯将林仲文领进偏厅,端上一杯茶,随后拿着林仲文给的鱼退下,他还要去后宅向夫人禀报林仲文送礼。
吕伯提上一尾鱼穿过小门,到正房时将鱼递给守门的婆子,随即等待丫鬟向里面禀告,得到丫鬟点头后他躬身向里进入,行了一礼方才开口,“夫人,那林童生今日来私塾了,还带了一条鱼,进来时我给了方婆子。”
“想不到这林童生经落水一遭后懂得规矩了,真是稀奇。要是以前懂规矩,也不至于这么一遭,不过也让夫君看清这竖子的真面目。”上方的柳氏说着与平日不相符的话,实在是她对林仲文看不惯已久,这次又给夫君的私塾带来这么大的非议,真是憋不住了。
本来她念林童生是农家子,过年过节不送礼都理解,可人要是有对比,那便落了下乘。同样是农家子,何晓都知道送点自家种的菜,聊表心意。久而久之,她则偏了心,对林童生什么事都看不惯。
在下人面前,柳氏还是收敛住情绪,“罢了,吕伯你下去吧。告诉方婆子把那尾鱼处理了,加点辣子,记得今天中午端上来,告诉夫君记得回来吃。”
吕伯弯腰后退:“是。”
林仲文一人坐在偏厅,一边喝茶一边听赵秀才讲解四书五经,一时间原身遗留的困惑瞬间迎刃而解。
两刻后,书塾下了学,赵秀才来了偏厅,甫一进门,便开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你可还记得?”
“弟子记得,这是说用不正当手段得来的富贵,对于我来说便是浮云。”林仲文起身拱礼回答。
入门读书时每个人都要熟读论语,赵秀才一开口,林仲文则反应过来这是论语述而篇的句子。赵秀才用这句话开场,想来是他“攀富贵”的谣言越演越烈,用这句话告诫他守住本心,不要妄想不该有的。
接着,林仲文沉着道:“夫子,您的告诫,弟子明白。但请夫子相信我,我落水救人是不忍生命就在我眼前消失,不是为了那莫须有的。”
林仲文秉持原则,原身做的一概不认,否则他靠什么扭转形象,继续在这私塾求学,从而渡过半年后的生死劫。
他的名声怕是传遍县上各大私塾,若是从行知私塾退学,无人可接收。他明白考秀才并不是闭门造车,在私塾求学便是最好的选择,在这里能收到最新科举消息。
“可耻!你的同窗都告诉我了,你做了还不承认,不配做我弟子!”赵秀才甩袖,脸被气得发红。
林仲文哪想到还有其他收获,处变不惊,循循善诱,“夫子,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弟子平日读书兢兢业业,若是真有那种心思,何不早与孙师兄交好,让他给我谋一番差事,反而我还在勤勤恳恳地读书,不与孙师兄交谈一次。”
孙师兄是私塾里面唯一的富家子弟,因为他在清莲书塾犯了事,清莲书塾里面结交朋党,搞得书塾乌烟瘴气,被赶出来,这才来到了行知书塾。赵秀才收那孙师兄也是无奈之举,因为那孙师兄交的束脩最多。这读书人呐,也得为这五斗米折腰。
“这…”赵秀才把林仲文的话听了进去,霎时犹豫,这林仲文说的也有道理,平日林仲文读书认认真真,结交的好友基本是与他一般家境的人,看不出是那等钻研的人。
林仲文趁热打铁:“夫子可告诉我是谁告诉您的吗?”
“何晓。”赵秀才想明白了,一时对林仲文的揣测有些羞愧,痛快地说出了名字。
何晓?林仲文内心惊讶,表面波澜不惊,“多谢夫子。”
原身的三人团都出了问题,他不信是巧合,开口询问:“夫子,可知冯远怎么没来上课?”
“哦,冯远他娘生病了,需要在床前服孝,来向我告假十日。”赵秀才仔细回想片刻,告知林仲文。
林仲文可不相信这个缘由,那冯远脸上痴迷的神色,他看得一清二楚,“多谢夫子。”
门口传来吕伯的声音:“老爷,夫人叫人吃饭了。”
“我马上就来。”赵秀才向吕伯点头,接着又望向林仲文,“我看你身体已经好了,明日记得来上学。”
然后,赵秀才转身出了偏厅,跟着吕伯去了后宅。
林仲文也觉时间不早,打算出私塾,结果在私塾门口便碰到了何晓,看那样子像是在等人,应该是在等他。
林仲文:“何兄,别来无恙。”
“别…别来无恙。”何晓似乎被人惊到,突然结巴,不过片刻又恢复到正常的神色。
林仲文将其看在眼中,装作不知:“何兄,可是在等我?”
“对,林弟,五日不见,我也不知你身体如何。如今看到你身强体壮,为兄也安心了。”何晓转哀而喜,关切的眼神望着林仲文。
有趣,明明身上肌肉僵直,偏偏说这番话。林仲文佯装惊喜:“多谢何兄关心。”
“对了,何兄,能否给我解一惑?”林仲文歪头望向何晓。
何晓向前伸出左手,示意林仲文开口。
林仲文:“何兄,可不可以给小弟讲一讲我是怎么个攀富贵的人?”
“这…这,为兄不知。我家中还有事,林弟,我先走了。”何晓镇定地回到。
林仲文勾起一丝笑容,向前拱手:“那便不打扰何兄了。”
何晓脸色乍青乍白,粗略地回了一礼,转身离去。
望着何晓的背影,林仲文脸上高深莫测,这何晓或许与他落水救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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