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相谈
端午佳节，杭州太守马大人本想着筹备一番，等前去尼山书院求学的独生子马文才回家后好好团聚。结果特地差人去问了才知道他这个逆子根本就不想回家。
原以为去了尼山书院能有点长进，至少对隔了许久未见的父亲的态度能好上一些，结果还是那种软硬不吃的臭脾气，真是打多少回都不会对自己这个当父亲的有好脸色看，白费了自己对他的良苦用心。
马大人心里憋闷，从衙门回来后就钻进酒楼喝着闷酒消愁，想着家里也没人惦记自己干脆一醉方休。
可就在他还未饮完一壶酒的时候突然瞧见街上有个少年的身影像极了自家儿子，他眯着眼睛使劲朝窗外看去。
不会错，绝对是他的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绝不回家的逆子！
只不过这个臭小子怎么突然就下山了呢？
马大人疑窦丛生，目光追随着马文才的身影，这才发现他身边一直粘着个青衣姑娘。
他家儿子一只手牵着那个姑娘的手，低着头像是在对那个姑娘说些什么，有时遇到人多了，甚至直接搂过那个姑娘生怕她被别人碰着了，行为举止简直不要太维护关照。
难不成他不回家和他亲爹过端午，就是为了和这个姑娘私会？
马大人想着还算了解自己的儿子，不是不讲规矩体统的纨绔子弟。可他突然出现在大街上，又和人家姑娘拉拉扯扯一副亲密的样子实在可疑。
正考虑要不要去求证一下，就听见门外从府里赶来的管家禀告说是少爷匆忙回了家，换了身衣裳之后又匆忙骑马走了。
马太守听了之后顿时怒上心头，气愤地喊了小厮叫马文才过来，又想到这个臭小子旁边还有个姑娘，所以特地嘱咐让那个姑娘也一道过来。这样即便马文才再不愿意，那个姑娘也不敢违抗自己这个堂堂太守的邀约，想来为了那姑娘自家儿子也不会不来。
马太守这边还在算计着如何套他儿子的话，另一边文筠和马文才一行跟着之前的那个小厮进了酒楼。
“文才兄，我，我我待会儿要怎么唤你父亲呀？还有啊，他知道我们在街上是不是看见了我们？那，那他会不会对我们有什么误会……”文筠一边走着一边紧张地对着马文才絮絮叨叨。
马文才本想拉过她的手让她放心，结果这丫头说着不能让他爹误会死活不让自己碰她。也是，毕竟在外边她又以女儿身示人不好与男子走得太亲近，是自己考虑不周全。
“没事的，你这么好，我爹知道了巴不得我赶紧娶你进门呢。”马文才只能笑了笑朝文筠安慰道，想让她不要如此紧张。
“你还开玩笑，我都……紧张死了。”文筠撇过头瞪了马文才一眼小声说道。心里倍感窘迫，一来是在大街上被文才兄的父亲瞧见了太尴尬，一来是自己的身份还是尼山书院的学子不知道该如何隐瞒。
小厮领着文筠一行人到了厢房门口，敲了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稳重的男声让他们进去。
打开门后，文筠低垂着眼眸被马文才挡在身后。她心如擂鼓，忍不住偏了偏头，正巧对上厢房桌席的首位端坐着马太守的眼神。那是一位面色还算儒雅随和的中年男人，长相同文才兄有五分相似，周身散发着与自家父亲截然不同的气度威严。依照礼数，她还是从马文才的身后走到一旁规规矩矩地给人行了个礼。
这边文筠观察着马太守的同时，马太守此时也正打量着文筠。
自家儿子身后的少女体态娇小玲珑，着一身清新简单的青衣，并没有多加装饰。只立在那儿亭亭玉立，不卑不亢，眉目柔顺。礼数也算周全，向自己问好的声音脆朗动听，一看就知道是个温软娇养的闺秀小姐。
马太守满意地捻着下颚的胡须，语气柔和地让文筠不必多礼，只当是自家长辈设宴邀请。
“父亲既知道是贸然相邀，那我与刘小姐就不多奉陪。”马文才才不管父亲说的场面话，只阴沉着脸色，拉起文筠就打算要离去。
“站住，谁允许你走的。”马太守见马文才不恭顺的态度，并且在外人面前如此下自己的面子，一时气急地摔桌子，怒道。
文筠被这突然的声音惊到，但想到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别人父亲面前和他的孩子拉拉扯扯确实不合礼数，于是连忙拨开马文才的手，朝他轻轻摇头眼神里带着安抚，示意马文才不要太冲动。
她本来就性子软也不是爱出头的风格，知道这是马文才和他父亲的冲突自己一个外人不好插手。毕竟清官也难断家务事，哪怕她再担心马文才会受委屈，也不好以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外人立场去评判他们父子二人的矛盾和对错。
文筠轻轻地朝马文才开口，温声劝他还是好好地和自己父亲谈谈。想着这样的场景自己也不好继续再待下去，于是恭敬地再次行礼，向马太守告罪随意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一阵子。
希望他们父子二人能好好谈谈吧。
文筠走出门外时不禁叹了一口气，示意小珊和马统一道出来。
“马统，你家公子同马大人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我看着他们怎么一见面就如此不对盘？”文筠在沉默中突然开口，向马统问道。
“让刘公，小姐您见笑了，但这是老爷和公子的私事，马统也不好说出去。”马统为难地摇摇头，随后又愁眉苦脸地耷拉着脑袋。
“嗯好吧，我也只是担心文才兄他罢了”文筠理解地笑笑，眼波流转间，又再次开口：“哎，或许你心里并不认同我与文才兄之间的感情也是，我一个外人知道那么多干嘛呢？”
“不是的刘小姐，马统没有这个意思！”马统听了文筠的话赶忙回到，自家公子对刘家小姐的心意自己再清楚不过，难得公子如此喜欢一个人时刻放在心上，他虽然不懂但还算有点眼力劲，想着马文才所想为他尽心尽力，是个再忠诚不过的书童。
既然刘小姐是公子的心上人，那就是未来少夫人了，自己就算向她透露一些公子和老爷的事情出去也没什么吧？
马统这样想着，老老实实地开口，把自己这些年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了文筠。
“马大人原来这么严厉啊？”小珊听了之后如此感慨道，不由得想知道自家小姐的态度，只是见文筠一直默不作声觉得奇怪。
而文筠了解了马文才的经历后，只觉得心里抽搐着像千万根钢针扎过一样疼厉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样优秀的文才兄却是在父亲的责骂与鞭挞下成长起来的，一有不尽人意的成绩就会被自己的父亲狠狠责怪惩罚。
明明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却也是这世上伤害自己最深的人。犹如一片泥沼不断将他拖入恐惧和黑暗却无能无力，只能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文才兄和他的父亲，已经不单单只是误会了，切肤之痛比不上心上的伤。父子之间摆着一道隔阂，如同天堑鸿沟难以跨越。
“我们回去吧。”文筠沉吟片刻，突然开口。小珊和马统不懂文筠的想法，只是听话地跟在她后边又回了厢房。
文筠敲了敲门，开门的人却是怒气凛然的马文才，她吓了一跳，顿时暗怪自己不应该把文才兄留在这里。
“刘小姐回来了。”马太守的面上看不出异常只是对着自己笑眯眯地一副慈爱的模样。
文筠连忙行礼回应，话还在嘴边就被马文才突然握住自己手心的动作给打断。
“我与文筠心意相通，已是定了终生。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我们两厢情愿，还请马大人您成全。”
“”啥？！
马文才的语气太过坚定，看向自己的目光太过炽烈深情，仿佛鼓励着自己应承了他刚才的那番坦白誓言。
文筠晕晕乎乎地不明白马文才怎么就说出那番话来了呢？她即羞又恼，同时心里冒出不合时宜的欣喜和雀跃。是呀，她也好想告诉自己的亲人以及周围的人，她也很喜欢很喜欢这个叫马文才的少年，非君不嫁。
“是这样吗，刘小姐？”马太守并没有被马文才的话语给唬住，转头朝文筠问话。
“”文筠愣在原地，觉着手上吃痛。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去，清晰地望见马文才的眼眶有些充血透露出一丝潮红和脆弱，像是一个孤独无助的孩子，手上握着的是唯一的温暖和希望。
是因为自己的迟疑么？文筠心里一软真想直接应下来。
马文才握着自己的手紧了又紧，她心下叹息，面上却变得坚定，不假思索郑重地朝马太守答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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