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争执
文筠在马文才的要求下还是回了寝室。
她看着床中间高高摞起的书墙拉起的帐幔一阵奇怪。
“这房间和床铺都挺大的，就是为什么中间要隔着东西呢？”文筠捧着小珊端来的药，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冒出的热气。
“因为这是我们共同的房间……”马文才无奈地开口。
“啊！烫烫烫！”文筠一听这话，惊得差点把药碗打翻，洒出的药汁溅到手上，猝不及防让她吃痛地喊着。
“小姐你没事吧！”
小珊吓得一惊，赶忙拿起帕子抹了抹文筠手上溅出的药汁，完全没意识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暴露了什么。
文筠烫得捂耳朵，随后抬起头慌乱中撞上马文才的眼神，不知所措的她只能和马文才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变得诡异地安静。
“……”
文筠：当时就是很尴尬，抠脚趾的那种。
“这里没有别人，就别装了。”马文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他的小姑娘上次如此防备地看着自己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马公子，你说什么呢？”文筠装作不解地尴尬开口笑着避开马文才的目光。
“……”马文才听着文筠陌生的称呼心底升起一股烦躁，干脆直接说破，
“我说，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子。”
！！！
文筠震惊地抬眸不可置信地愣愣盯着马文才。
“筠儿，你忘记了这些，哪怕再也记不起来都没有关系，我会慢慢把你与我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讲给你听，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回避我了。”马文才缓缓半蹲在文筠面前，接过小珊手中的药轻柔细致地抹在文筠烫红了的手背上，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是彭城刘家的二小姐筠娘，虚年已经十七。去年的端午是你的生辰，我带你见过我的父亲，他很喜欢你送了一堆礼物要让你做我马家的媳妇。”
“你，你……”文筠听着马文才的讲述涨红了脸，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想不起来了。”她有些泄气地说道，“我只记得，我明明还未及笄。”
怎么一晃而过，就已经十七了呢？
“对啊，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马文才心有感念，用饱含柔情如水般温润的眼眸望向文筠，喃喃细语道。
“还疼吗？”马文才望着文筠手背上斑驳的红色痕迹心疼得不行。
“没事。”文筠不自在地看着马文才关切的神情，心底冒出一种熟悉而奇异的感觉。
马文才带着自己见过他的父亲，那，他是喜欢她，想要和她成亲的吗？
“你喜欢我？”文筠不是把疑问放在肚子里纠结的人，十分直接地问道。
“是，我喜欢你。”马文才也直白地回答。
在许久之前，得知文筠惦记着为自己做宵夜而烫伤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目光再不能从这个人身上移开。
或许当时的她只是单纯地挥发着与生俱来的温暖良善，哪怕换做是任何人都有可能会享受到这份善意。可落在自己身上，他还是想把这份纯挚的心意给牢牢抓住，私心希望这份温暖永远只属于自己再不给旁人分享。
而文筠被马文才这么直接地表白后一时有点懵，但心底却止不住的雀跃。
这么好看的公子，他喜欢自己耶！！
好吧，刘文筠实在是个很肤浅的女人。
“那我的身份，你千万要帮我保密。”她想了半天，缺失记忆同时也让她缺失了一份安全感，于是只能惴惴不安地对着马文才嘱咐道。
“不用担心，有我在没人能发现。”马文才耐着性子再次承诺道。
——
随着梁祝遇险的噩耗传来，书院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凝重，就连陈夫子教课时也时常走神，王大人甚至都不在书塾露面四处晃悠了。
山长家的两姐妹，王兰王蕙也常常失神，尤其最爱美的小蕙姑娘，从前心宽体胖无忧无虑，现在整日失魂落魄蓬头垢面。
在意的人各怀着伤心事度日如年，其中最是难捱的莫过于梁祝的书童四九银心。
一日天光大好，书院的学子们纷纷嘱咐各自的书童把藏书拿去晒晒太阳。文筠见小珊整日对着自己愁眉苦脸忧虑不已，怕她忧思过度于是让马统拉着她晒书去，阳光明媚心情应当也会变好。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小珊竟然搀扶着马统一瘸一拐狼狈地回来。
“怎么了这是？马统，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文筠看到鼻青脸肿的马统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
“小姐你别管他，都是他自作自受，活该被人揍成这样！”小珊的眼角还残留着点点泪痕，看着马统挂彩的模样赌气地松开手把他扔到一边。
“哎呦！”马统被小珊这么一丢没站稳摔了一跤。
“诶……”
“怎么回事？！”一旁的马文才终于开口。
“公子，我，我……”马统躺在地上支支吾吾半天心虚地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梁公子祝公子生死未卜，你可倒好偏要招惹银心四九他们，落井下石。”小珊激动地气道，
“后来马统就被四九给揍了一顿，但是也惊动了王卓然害得他们被王卓然赶下山去了……”
“马统！”马文才一听愤然地拍打桌子，对着马统怒道，“谁允许你自作主张？！”
“……公子，我错了。”马统见马文才动怒瑟缩着身躯，惭愧地低下头。
“你现在知道错了？那刚才为什么要奚落四九银心，还和他们动手？现在害他们被赶下山你满意了？！”小珊眼中又有泪花冒出。小姐受伤失忆的事已经让她担心坏了，现在马统和银心四九又闹了这么一出，这让小珊心里更加不安。
马统听小珊如此怨怪的语气不由得争辩道：“他们的公子害得刘公子受伤失忆，我家公子心急如焚，如果不是梁山伯和祝英台两个多事精我们大家都能好好的！我就是一时气不过和他们吵了两句，现在他们被王大人赶下山那也是活该。”
“马统！”小珊更是生气地颤抖着指着马统，“你怎么可以这么坏！”
说完愤然转身跑了出去。
“小珊！”文筠一见小珊不管不顾地跑开急得不行作势就要追出去。
“筠儿！”马文才连忙压下文筠，而后对马统地说道：“你现在先去上药然后把小珊找回来道歉，听到了没？！”
马统听着马文才阴恻恻的语气哪能没听进去，于是连滚带爬地也马上离去。
小珊和文筠一起长大，性格脾气也十足的像文筠，是个安安分分的小女孩。所以文筠相信小珊应当跑不远，哄两句很快就会回来。
只是这次连文筠也有点摸不透为什么自家小丫头突然发了脾气，就这样直到半夜也找不到人。
“小珊会去哪里了呢？”文筠扶着额头，只感觉脑袋一阵抽痛。
“你现在不要太过担心，对伤势不好。”马文才劝不住文筠先休息，只能陪她等到深夜。
“她从前很乖的，从来不会这样，”文筠说着，趁马文才疲乏不注意，就要起身出门。
马文才一时没拦住看着文筠打开了门，突然瞧见一个身影差点躺倒在她脚下。
“小珊！”文筠惊喜地唤出声。
小珊也被吓了一跳，直起歪斜的身子揉了揉困乏的眼睛，小声地开口：“小姐。”
“你去哪儿？！马统说他怎么都找不到你。”文筠蹲了下来和小珊平视，担忧地问道。
“我一直躲着他，他能找到我才怪呢。”小珊撇了撇嘴。
“那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文筠气得往小珊额头上敲了一下。
“对不起小姐……”
“你今天是怎么了？平常你可不是这样的，告诉我，为什么要生气呢？”文筠向来心软，更别提是和自己朝夕相处情谊深厚的小珊，所以也没太责怪她，反倒是带着几分忧心。
“……是银心，祝公子落入山崖后她一直朝我哭诉，说祝公子死了她回祝家庄也会被打死的。听她这么说，我……我也好害怕。要是小姐你也……那小珊也不活了。”小珊越说越是悸恐不已，抱着文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哽咽起来，
“小姐你之前昏迷不醒，现在醒来又失去记忆，这让我怎么和老爷还有大小姐交代啊。”
“不怕不怕，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过失去一点记忆而已总会再找回来的。又不是断手断脚，生活不能自理，所以啊你不用担心阿爹和阿姐会为难你。”文筠叹息着一边摸着小珊的背为它顺气一边温声安抚着。
“所以你今天生马统的气，是因为想到银心的遭遇也担心以后会被别人落井下石赶出书院吗？”文筠想了想觉得小珊很有可能在担心这些，不由得有些无奈，轻轻地将她的眼泪一点一点抹掉后柔声劝道：“你放心，我们是好姐妹就该同进退，你随我到书院来，就算要走我们也一起走。”
小珊乖顺地点点头，终于放下心来但还在和马统闹脾气说什么也不肯回房睡觉，文筠无法也就由她守在门口。
“文才兄，夜深了你快歇息吧。”文筠安抚完小珊这才想起一直陪着自己的马文才，连忙招呼道。
“……你刚才与小珊说和她一起走是什么意思？”马文才擒住文筠正要掀开铺盖的手，俯身看向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映衬着烛火，马文才的眼眸中似有亮光明灭。
“我……”文筠有些迟疑，沉默了半天还是开口：“我有点想家了……”
自她醒来后，身边的人都带着忧虑的神色看待自己，尤其是马文才，文筠甚至能感觉到他有些心力交瘁的意味。
可是她全然忘记了所谓的书院时光，对于文筠来说书院的一切除了她醒来后经历的这几天从前的一切都是一片空白。未知最能让人恐惧，她又是个囫囵过日子的人，所以不敢确定自己自来书院以后就没露出过马脚。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现在的文筠并没有一开始坚决要来书院读书的勇气和决心，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避风港和舒适区。很显然，书院并不是她的避风港，尽管待在马文才身边确实安了自己不少的心。
所以文筠的内心纠结无比，不敢确定是否能够掩藏好自己的身份；可也不想放弃现在能够读书的机会。
还有，她不想离开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她若是就这样离开了，对马文才一直以来的付出也不公平。
她还没有回报他对自己的好。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轻易走的，唔，除非王大人他要赶我。”文筠皱了皱鼻子有些为难。
马文才看着文筠可爱的小表情，不禁笑出声，而后保证道：“有我在，谁都不能赶你走。”
“好！”文筠看着马文才的笑脸不由得跟着他一起弯了嘴脸，露出一侧的虎牙。
就在两人互相道明心迹的时候，小珊非常不应景地拍起了房门。
“公子！公子我听说梁公子和祝公子活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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