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玛丽的晚餐（9）
晚餐时间到了，被监管者羡慕的玛丽此时正坐在餐桌上享用着玩家们为她进行准备的食物。
尽管这次她也是随手指的人，但上菜的顺序却和昨晚一模一样。
顾明恩对这个上菜的顺序产生了怀疑，难道这并非随机？他看向玛丽，对方神情极其愉悦，甚至在等菜的过程中哼着歌——跟菜谱一样的曲调。
要知道玛丽之前是有多讨厌这个菜谱。
顾明恩觉得不对劲，他觉得姜戚或许会发现什么。
他望过去，却发现对方的视线一直紧随玛丽。
此刻玛丽吃到卫精的猪心汤了，她将碗内的食材尽数舀起塞进嘴里，此时她正舀出一个猪骨头，上面附带着半边脆骨。
姜戚看向卫精，后者开口讲解：“汤里的骨头是最好吃的，你可以咬下脆骨的同时吮吸里面的汤汁，比锅里的更浓郁。”
可惜玛丽并没有吃骨头的想法，等解释完就丢到了一旁，将剩下的汤一饮而尽：“下一个。”
姜戚端上菜品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反问：“你不吃骨头？”
玛丽笑嘻嘻道：“骨头不是给我吃的。”
姜戚没再说话，掀开了餐盖，上面的猪心被摆成了花瓣的形状，闻上去甜滋滋的：“今天这道菜是口水菜系之心花怒放。”
“确实让人流口水。”司文小声感叹。
对于工作繁忙到三餐都是营养液的人来说，美食类副本实在是太折磨了。
当然眼馋菜品的只有司文一人，在见识过芭蕾兔头和歌剧猪心后，哪怕它们闻起来再诱人，玩家也心如止水。
不知情的玛丽同样对这道菜品很满意，她迅速光盘后砸了咂嘴：“好了，你们的菜品我都尝完了，味道最让我满意的还是你的汤……不过我不喜欢骨头，所以徽章就给你吧。”
玛丽指向了祝甘，对方受宠若惊：“是我吗？”
“当然。”玛丽露出鲨鱼齿，“你做的菜最符合玛丽的心意。”
祝甘诚惶诚恐接过心脏徽章，玛丽离开了餐桌。
顾思宇问：“今天就这样结束了吗？”
“玛丽要回房了。”玛丽没有回答，径直穿过人群离开了。
“咕噜噜——”
不知是谁的肚子响了起来，劳累了一天加上少量的进食，谁饿似乎都理所当然。
虽然有些不敢置信，不过看来今天的晚餐已经平安度过了。
“我可不会认为这个徽章有你的功劳，我们已经做过交易了，明天也不准故意做差我的菜。”祝甘拿着徽章大摇大摆离开了，徒留顾思宇觉得莫名其妙。
剩下的人零碎拿了点吃也跟着回了房，毕竟时间已经不早了。
姜戚还站在餐桌边看着骨头，顾明恩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是发现什么了吗？”
姜戚看了他一眼，回手从卫衣帽子里掏出黑色塑料袋。
“姜老师，这是什……啊！”顾思宇捂住自己的嘴小声问，“这、这是人骨头吗？”
姜戚点头：“是人类的骨盆。”
“是昨天被吃的玩家的吗？”余思维探出头问。
“不、应该不是。”顾明恩接过查看一番后说道，“全形低宽，骨面也比较光滑，这是女性骨盆。”
“我们之中并没有死亡女性，这是从哪儿找到的？”
随着顾明恩的问话，三人看向了姜戚，后者将骨盆收回：“从佩奇的嘴里发现的。”
“佩奇是谁？”
顾思宇举手：“我知道！是动画片的小猪！”
“不，是后院那条狗。”姜戚将骨盆侧边翻，“骨头这里有齿痕。”
顾思宇脸白了：“它、它果然会吃人。”
“佩奇的牙齿好密啊，看起来牙口不错。”余思维感叹道。
顾明恩压下声音：“这不是佩奇咬的，它的体型不可能有这么密的牙齿。”
“可是这齿痕看起来又小又尖，除了它还有……”余思维说到最后脸色变了。
“只剩她了。”
“可是她今天没吃，还说骨头不是给她吃的。”
“谁知道呢？”
顾明恩问：“这骨头能给我研究一下吗？”
“你想要？”姜戚将骨头塞给了顾明恩，“拿着吧，刚好我还有点害怕，晚上和骨头一个房间睡怪渗人的。”
“姜老师，我还有个问题。”顾明恩看向姜戚，神色认真。
姜戚笑道：“我可不是真老师，你问的我未必知道。”
顾明恩推了推眼镜：“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玛丽今天晚餐心情一直不错这件事的。”
“嗯……或许是因为有好吃的？”
“可是她昨天不是这样。”
“或许是今天的更好吃。”姜戚说着打了个哈欠，“各位吃饱睡觉吧，可别半夜被饿醒偷吃。”
“安排表没有夜宵时间。”
雷声轰鸣，骤雨从窗外飘打湿了床边，冰凉的雨滴飘到姜戚脸上，他睁开眼扫视周围——那名监管者不见了。
他起身关窗，雨滴大颗大颗拍打在窗户上再顺着镜面滑落，外面一片漆黑。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玻璃上倒映出的俊脸眉头紧皱。
姜戚讨厌雨天，尤其是这种雷雨天，阴冷潮湿的气息让他有些胸闷。
游绥并不在房间，他也不打算装娇弱，正准备回床上接着睡觉，大片的红雾从他的床底钻出，逐渐散开，最后几乎布满了整个房间。
红雾萦绕在他周身一尺的范围外并未靠近，似是将他囚禁了起来。
雾中暗藏动物悲鸣，姜戚朝雾前进了几步，然而雾却一点点向后避开，似乎并不想触碰到他。
姜戚若有所思继续往前，红雾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四散开来，不一会儿竟然全部后缩在角落，而角落的墙上还是白色的鹿头。
不知何时，姜戚竟然又回到了五楼画廊。
此时整个鹿头都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点亮了整个走廊，两旁墙上的绘画也全部变得清晰可见。
之前没观察的另一面墙上全是动物被杀害的景象，有的被做成了美食；有的被制成服饰；还有的被当做标本挂在了家中。
一声鹿鸣呦呦，姜戚重新看向标本，红雾凝成了鹿头下健壮的身体和四肢。另一团红雾化身成斧头砍向身体，雾状的四肢分散化为虚无。
姜戚面色平静说道：“你想让我帮你找回身体。”
“呜——”
红色的雾全部聚在一起化成了一只小鹿，趴在姜戚蹭了蹭他的腿，中间刻意隔了些距离没真碰到。
鹿在讨好他，希望完成它的诉求。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姜戚说完，鹿头身上的光又渐渐变得微弱，似乎心满意足准备离开。
“对了，你这个红雾有多的吗？”
红雾凝成的鹿茫然抬头，姜戚笑着从袖口抽出用塑料袋包裹的木棍。他将袋子打开：“有的话，分我一点吧？”
光芒闪了闪，红色的小鹿从鹿角开始化为一缕缕雾钻入了袋中，最后整个身体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袋子重新扁平，姜戚包裹好对着标本说：“谢谢。”
微光闪了闪，彻底熄灭了。
姜戚握着平扁的袋子走下楼，凉意从脚底渗入肌肤，他这才发现自己没穿鞋。
“啧。”略微有些不满的他踮起脚尖，迅速向下走去，经过三楼时还听到了微弱的童谣声。
【妈妈，妈妈，我好饿。】
【今天晚上吃什么？】
阴雨天室外没有半点月光，姜戚瞥了眼也没看清究竟是谁，只听出来唱歌的并不是玛丽。
歌声悠悠，姜戚突然觉得肚子空空，而走廊那端适时传来了浓郁的香味。
好香。
按理来说，他该过去吃点。
但是……
“脚凉久了，对身体不好。”姜戚叹了口气，放弃了不知名的大餐接着朝下走去，等到了二楼，又是一个巨大的雷声伴随闪电划过，室内瞬间照亮。
姜戚恰巧低头，看到一楼下方转角在强光的照射下被拖出一条影子。
影子微动，只看到尖角延伸至楼梯口。
因为被物体遮挡，影子轮廓看不清楚，但是能大致分辨出这影子不属于人。
姜戚眼睛微眯，犹豫是否下楼查看，走廊边的房间门突然打开：“姜戚？”
姜戚回过头就看到了祝甘，对方穿着件真丝睡袍，然而瘦弱的身躯根本撑不起来，显得里面空空荡荡跟个稻草人似的。
“你出门不会是想干些违规的事吧？“祝甘说着往后一探头，随即脸色一变退至门后，“监管者呢？你把他怎么了？”
姜戚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他啊……我刚刚有点饿，所以不小心……嗯，也没发生什么。”
“对了，我还有点没吃饱，不如我们去你房间聊聊？”
“碰——”
门迅速合上，整个走廊又只剩姜戚一个人。
他听到楼上迅速退回的脚步声，嘴角微微勾起，也跟着哼起了那首童谣：“玛丽是个贪吃鬼……”
空荡的走廊回荡着不同的人声，声音忽重忽轻，它们的音调渐渐重合，只有一句话异常清晰。
【妈妈，妈妈，我好饿】
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将姜戚唤醒，他迷茫睁开眼就与坐在一旁的游绥对视上了。
姜戚揉揉眼睛：“监管者先生早。”
游绥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早。”
“姜老师！姜老师！”
顾思宇在外面敲着门大喊，然而游绥依旧稳坐在凳子上，并也没有开门的意思。
姜戚无奈起身开门：“怎么了？”
顾思宇见到姜戚，松懈下来：“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跟祝甘一样……”
说到这里他神情再次凝重：“还好你没事。”
“他怎么会有事？我看就是他干的！”李水笙的声音传来，姜戚侧身出门，看到祝甘的门口围着不少人。
姜戚慢悠悠走了过去：“大清早到这开会？”
“恶魔终于现出了他的原形。”辛闻拿十字架对着他。
“要判罪，也要先让我知道就究竟发生了什么吧？”姜戚语气散漫，显然并不在意大家言语间的针对。
徐八刀冷哼：“那么想知道就自己进房间看看吧。”
其实不用进房，姜戚已经猜到究竟发生什么了。
大滩的血液从祝甘房间漫出来，门框外的地板已经被染成褐红色，看样子已经有段时间了。
里面卫精和顾明恩正从内走出来，越过空隙可以看到床上被窝下是个体型硕大的物体。
那可不像是祝甘的身体。
见对方出来，顾思宇忙问：“怎么样了？”
顾明恩摇摇头：“他已经完全变成猪，心口也被掏空了。”
“猪心。”李水笙不解，“为什么还会有猪心。”
“因为她没吃饱。”顾明恩想起了昨晚的话，“你们以为玩家为什么是十个人？”
徐八刀嗤笑：“当然是因为玛丽要吃十颗兔头，而你们普通玩家一人只能得到一颗兔头。”
“没错。”顾明恩接着说，“可玛丽昨天只吃了九份猪心。”
“我想起来了，第一天玛丽说她吃饱了，但昨天却没说！”李水笙脸色惨白，“所以昨天肚子叫的人是……”
“没错，是玛丽，我猜测她吃东西必须要吃满十份，不然夜晚还会有死亡可能。”
顾明恩这话一出，几名玩家脸色都不太好看，顾思宇见此提问：“所以我们还得补齐死去的人的分量吗？”
“恐怕是的。”
随着菜单进展，取食材只会越来越困难，若想补齐分量也会变得更难，到时候晚上被吃掉的结局就不可避免。
一瞬间，大家陷入两难的决定。
“祝甘的死完全是玛丽的选择吗？”辛闻打破了众人的沉默，“为什么死的，偏偏是从游戏开始就一直针对他的祝甘，而不是别人呢？”
顾思宇反驳：“这不可能，如果是姜老师第一个死的也应该是你，是你把他举报了的！”
“可他昨晚还和祝甘起了冲突！我听见了！”辛闻瞪大双眼。
“这是你一面之词！”
“是真的。”
虚弱的少女缓缓开口，顾思宇看向她。
余思维说：“我昨晚也听见了。”
顾思宇不敢置信：“你为什么要说谎，是跟他们做什么交易了吗？”
“我没有说谎。”
余思维看了姜戚一眼，别扭转过了头：“我昨晚太饿想出来找点吃的，还没下楼和辛闻碰上了，正好就听见他和祝甘在说话。”
“祝甘问监管者去哪儿了，他暗示自己有点饿把监管者吃了，还想进祝甘的房间。”
“祝甘被吓到了，就关了门，而姜戚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我下楼的时候二楼已经没人了。”
姜戚看着余思维，对方脸色惨白，眼下青黑，昨晚似乎没睡好，但如果只是故事里这样不至于睡不好。
所以，这个故事还有后半段。
“我拿完食物上楼时，刚走过二楼，我就听到下方传来了敲门声，有人在叫祝甘的名字，叫了几声门开了，之后我就听到了惨叫。”
“我想下楼，可是对方发现我后迅速上楼，我只能跑回自己的房间，那人在身后边追边叫我名字。”
“我好不容易关上门，那人还在外敲门喊我，过了好久才离开。”
虽然余思维没说出来后面听到的声音是谁的，但大家心里都知道是那个他指的是谁——姜戚。
如果是玩家直接害死了玩家，就跟副本剧情不一样了，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审视的意味。
“我有一个问题。”姜戚并未慌张，“你一直在说声音，你看见人了吗？”
“没有。”
“那你能从脚步声听出人的体型和体重吗？”
“不能。”余思维一顿，“但你的声音很特别，我能听出来，我没有说谎。”
姜戚笑笑，语气轻柔：“别紧张小妇女，我没说你说谎，我只是还有些问题。”
“你、你说。”余思维害怕极了，她是知道眼前的人来自哪里的。之前她只觉得酷炫，但经历昨晚后她意识到，从“地狱”来的人不可能是天使。
“如果祝甘害怕我，为什么会听到我叫他还要开门呢？”
余思维一愣：“不、不知道。”
“或许是被你吵得不耐烦了！”
“又或者你是恶魔，声音本身就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瞎说！”顾思宇不满污蔑，开口反驳。
徐八刀嘴角带笑，“你看这不就有个典型例子？不然你为什么总是替他出头，就算他救过你，也不至于他什么事你都要掺一脚吧？”
“我、我是因为……”
“顾思宇。”顾明恩制止，“闭嘴。”
姜戚向前一步挡在顾思宇前面：“我是新手不太了解，所以想请教一下各位。”
“商城有没有道具是能够改变人的听觉，使其变为你最熟悉的声音。”
“又或者有没有遇见过npc具备这样的能力？”
“不然这无法解释祝甘给我开门，不是吗？”
众人沉默了，就算商城具备这样的道具，也不可能是姜戚兑换使用，因为他是个新人，等级还不足以开启商城。
就在此时玛丽从楼梯哼着歌走了下来，到了二楼看到众人后冲大家笑了笑。
“各位早上好。”
徐八刀想到什么，问：“玛丽，你昨晚有吃饱吗？”
“没有，不过玛丽自己吃了点夜宵。”玛丽毫不掩饰昨晚的行为，她的脸比昨天又红润了几分。
玛丽越过人群看向姜戚，嘴角不停上扬：“夜宵很好吃，谢谢妈妈。”
对方一句轻飘飘的话，在玩家之中炸开了锅。
“就是他！”
“npc都承认了！”
“而且昨晚有段时间监管者不在，是疏忽……不是，是游神……不、总之，他有作案机会！”
玛丽完全无视了混乱的场景，慢悠悠说：“我先吃早餐准备上学去了，各位晚上见。”
玩家甚至准备再次举报，却发现界面变成已处理，说明该副本直到游戏结束都不能再进行任何举报。
司文闻言看向了游绥，似乎也有些不解，难道游神半夜真得出去了？
“游神……”
“不是他。”
司文话还没说完，游绥突然开口：“我以监管者的身份作证，那人不是他。”
姜戚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这位监管者竟然会帮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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