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翌日一早,陶陶照常在草地上醒来。
她扯下一片草叶叼在嘴里,换上白麻束袖的弟子服,整个人焕然一新,精神满满的去找师绛真。
她以为自己起的够早,到那却发现师尊已经正襟危坐,开始焚香诵经了。
师绛真见陶陶穿着弟子服,却还披头散发,他忍着让她回去梳头的欲望,指了指旁边的蒲团,示意她一起。
陶陶像模像样盘坐上去,有了昨日的纵容,她又不老实歪着身子去蹭他,被他轻轻拂开。
陶陶叹气,师尊又开始讲究情感礼法那一套了,所以如何在人族规则内顺利吸到人,很值得研究。
她耷拉着眉毛沉思。
师绛真心知她犯馋,又在胡思乱想,抬手递给她一卷经书,
“可识字?”
陶陶摇头,见他伸手来抚自己发顶,虽不明,却也迎上去蹭蹭他掌心。
师绛真手掌轻触既离,陶陶脑海内随即多出些文字样的东西,她拿起经卷,发现上面的字她竟一下认得了。
她不由新奇,照着书念,“不履邪径,不欺暗室,矜孤恤寡,敬老怀幼……”
她停下来看师绛真,师绛真适时道:“对你做人有帮助。”
他说完,陶陶便又认真看了几句,随后耐不住性子,将书一放,笑眯眯道:“看书好没意思。”
“总归大家都是人,别人做什么,我学什么便是了。”
她说完便又将想法拉回到如何吸人上,师绛真见她这般,微微叹息,却也并未强求,“也罢。”
千机神种落下后,他对她不自觉有种复杂的包容,温声道:“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心,你若能悟得此句,便远超许多人。”
他目光清澈宁静,看着陶陶,是一种沉淀后的清澈,高远深邃的宁静,叫人不自觉跟着沉定下心。
陶陶对他的话认真点点头,同时沉下心思考怎么让人喜欢她。
她琢磨着,这事儿不能靠长命,还得再找别人问问。
师绛真见她认真思考,以为是对自己的话有所感触,不由欣慰,根本不知她脑子又跑偏了。
待到辰时,师绛真诵完经,陶陶也成功把自己肚子琢磨的咕咕叫。
她盘膝坐着,因师尊没说让她走,她便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摸摸脸、一会儿又扯扯衣衫,小动作络绎不绝。
师绛真本想让她打坐静静性子,见她这般抓耳挠腮,也不好再过度拘她,叹道:“你去吧,只是这两日莫要出峰。”
陶陶高兴点头,本来师绛真这个能看不能吃的美味在旁,已经馋的她愈发饿了,这下得他应允,她赶紧跑出去撒欢觅食。
如此一来,最倒霉的自然还是长命的桂花糕,所幸他如今愿分给陶陶吃,觉得她很厉害、很威风。
陶陶被夸的上头,带长命在峰内炫技般飞来飞去,一时间笑声和着鸟鸣,清脆洒满林间。
二人玩够之后,落坐在一片草丛,陶陶随手扯下几条草叶,十指灵活编了个草兔子,“看!”
长命夸张,“哇——”
随后不感兴趣的收敛表情,“哄小孩的玩意儿。”
“你不就是小孩?”陶陶屈指弹了他一个脑瓜蹦儿,“你不要,我给师尊去。”
长命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我都十三岁了,只是身体长不大好嘛!”
他不服气道:“你给道君,道君也不会喜欢的。”
陶陶还真就不信,这可是上古时哥哥教她编的!二人说着便动身,一起去找师绛真。
走到带廊木屋处,陶陶因认了字,见廊上匾额写着‘溶雪斋’三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漂亮极了。
她看得喜欢,有些想给自己小竹屋也搞一个匾额,但现下不是做这个的时候。
她走入廊中,见木屋的窗正大敞着,师绛真于室内窗下临风而坐,正在棋盘自奕。
他脊背挺直,一头墨发半披半束,道袍自脖颈下服帖交叠,将锁骨遮得严严实实,一派雅然端庄。
师绛真修习清静之道,素日诵经、弈棋、烹茶、打坐,是他在峰内单调重复的日常。
今日亦如往常般,他仔细推敲着棋盘上落子处,窗外却突然探进一颗小脑袋,伸手递过来一只草编兔子,
“师尊,送给你。”
她声音清如溪水,活泼灵动。
师绛真侧头看去,见陶陶头上粘着草叶,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白嫩掌心托着翠绿的小兔子递过来,一副渴望他收下的样子。
他将棋子放回篓内,不自觉伸手摘下她头上的草叶,又从她掌心拿走小兔,搁在窗台上,“多谢。”
那兔子圆润可爱,立在窗台上仰着头望天,不知是否经由少女那双柔软灵活的手、一点点编出来,才这般憨态可掬。
师绛真:“你编的?”
陶陶见他接过,笑的灿烂,“对,师尊喜欢它吗?”
师绛真一顿,轻轻点头,“喜欢。”
他自幼时,便对这些小孩玩意儿不甚感兴趣,但这只兔子不同,它充满生机的翠绿让人想到蓬勃春日,意外的活泼。
观之竟也很生触动。
“哈哈哈哈!”陶陶得他这二字,缩回头叉着腰,对站在窗边的长命得意道:“你听清了吗?”
长命懊恼,陶陶真是的,谁想到她真的会把草编兔子给道君啊!
而且道君明明对这些没兴趣……
长命忧伤了,难道这就是徒弟和小童的区别吗?他失宠了……不对,他好像也没受过宠。
总归他输了,他见陶陶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小孩子心性上来,哼哼着跑掉不跟她玩了。
陶陶赢得很开心,她又探进窗口,见师绛真还在瞧那只兔子,便道:“师尊若喜欢,我每日都编一只送你。”
师绛真闻言,想说不用,但一转念间又颌首道:“好。”
他想起被陶陶摧残的山林动物们,总归她有点事做,也算给它们争些喘息了。
他答应完,便不再看兔子,开始专心下棋,不为外物所动。
陶陶却也没走,在窗口外就地而坐,胳膊支着窗台,双手拄下巴看他。
她一直把师绛真当成一道移动美味,这会儿仔细打量,发现他相貌极其清正,像天生的神仙,并不过度温润,而是温中含肃,美且威严。
阳光漏下树影,在他侧脸打上明暗交叠的光斑,他轮廓在光影下起伏,神情淡然沉稳,肌肤如玉般微微发透。
陶陶看得很想咬一口,但她不能咬、也不能摸,想了想,她捞起自己一缕长发,用发尾探过去,轻轻扫了一下他面颊。
间接摸,不算犯规吧?
细软发丝带着淡淡的香气,拂面而过,师绛真微愣,拈着棋子的手悬停在半空。
脸上麻麻痒痒的,他侧头去看,见少女笑意盈盈,眼睛像盛夏夜里映满星子的湖面。
她一手拄着脸,一手拿着一缕头发,歪头看他,神情自然极了。
师绛真转回脸,“不许这般。”
“这也不许?”陶陶放下头发,扁扁嘴,同时加重决心,她一定、务必要得到师尊的喜欢!
再也不受吸人被拒的气!
陶陶立完决心,突然又想到给自己竹屋搞匾额的事,问,“溶雪斋三个字是师尊写的?”
师绛真点头。
陶陶眼睛发亮,“我可不可以写出这么好看的字?我的竹屋也想要匾!”
“……”
师绛真:“我教你。”
左右陶陶在这捣乱,他也不好继续下棋,若她真有兴趣练字,亦不失为一件好事。
“过来。”师绛真起身,离开棋盘。
陶陶从窗子蹿进屋,见西侧挨墙是一片摞满书卷的架子,架前有一方长桌,桌侧放着一个圆肚儿小瓷缸,缸内插放三四个卷轴。
师绛真立在桌前,从笔山上拿起一只笔,问:“你想提何字做匾?”
陶陶当然是想寄托心中美好愿景,师尊这叫溶雪斋,她便叫……
“食来斋。”陶陶眉眼笑开。
师绛真挥毫写下这三个字放在一旁,对陶陶道,“你来试试。”
陶陶兴奋接过毛笔,攥着笔杆子写下食来斋三字,歪歪扭扭,不堪入目。
师绛真矫正道:“指实掌虚,执笔在指。”陶陶便小心握着笔,这次写出来的却又软趴趴不成型。
“用腕骨之力运笔。”
陶陶再次遵从指导,认真落笔,这次稍微好些,如此练习几回,陶陶问:“还有多久能练好?”
师绛真见她急于求成,安抚道:“练字远非一朝一夕,需有恒心耐性才可成。”
陶陶一听这般麻烦,热情便有些熄火,遂放下笔,拿起自己最新写的三个字,仔细端详,“如果不丑的话,也还挺好看的。”
她满意点点头,“不写了,就挂这个!”
师绛真微叹,到底不忍让她挂这样的字,折中道:“你若非要挂自己写的,不若我带你写一回。”
“好啊!”陶陶点头,她再次拿起笔,师绛真在她身后微微俯身笼住她,握住她提笔的手,运腕起势,笔走龙蛇。
他靠的这样近,那股清冽的气息一下无孔不入将陶陶包裹,她几乎控制不住咽了下口水。
太近了太近了。
美味送到嘴边还只能看着,这不是考验她做人的决心吗!
陶陶努力忍着,偏偏又忍不住,微微侧仰着头,看到他修长脖颈和突出的喉结,甚至是淡青的血管,几乎就在她嘴边。
她根本不用废力,只需稍稍一垫脚便能够到。
不然……就来一下?
就一下?
她忍了忍,最终忍不住微微踮起脚尖,控制着自己绝对不下口咬人,只轻舔一下眼前极其诱兽的喉结——
湿软触感滑过,师绛真倏然撤身,长袖不小心拂落几卷书,带出哗啦啦的响动。
他低头目光落在散乱的书卷上,垂下两缕鬓发恰巧遮住耳尖,没有去看陶陶,他无声片刻道:
“带着字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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