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弘农杨氏(七更)
这天如罗氏出了月子,刺史府给新诞的孩子办满月酒,本地的官员、高门和豪绅纷纷列席。
因是庆贺长子出世,独孤如愿兴致极高,席上笙歌鼎沸,热闹非常。冉盈和如罗燕坐在如罗氏的下首,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小声聊着天。忽然,冉盈用手中的团扇轻轻一指,说:“你瞧,你的李郎在那儿。”
如罗燕顺着冉盈手中团扇的方向看去,见李昺坐在对面第一排席的中间,正好也傻头傻脑地往这边看,脸一下子就红了:“你讨厌!”
“我讨厌有什么关系,李郎不讨厌就行。”冉盈那团扇捂着嘴笑。
两人正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却看见坐在李昺旁边的一个清瘦的少年不时地和李昺交头接耳,眼睛还一直往冉盈她们这边看。
如罗燕眼珠一转,拈着手中的团扇遮住嘴,凑到冉盈耳边悄悄问:“阿盈,你觉得李郎身边那个少年如何?”
冉盈看过去,那少年长相一般,眼睛小小的,鼻梁倒是很挺拔,所以看着有几分英气,十七八模样,瘦瘦的。正好他也朝冉盈看过来,两人甫一对视,冉盈迅速将目光移开。
偷看别人反被对方发现,冉盈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没有如何啊,看着很一般。”
如罗燕附在她耳边说:“那是杨氏的五郎,他们家是弘农杨氏的旁支,当年的杨震公之子杨里这一支下来的。他的长兄杨润如今是太子少傅。三兄杨渡任国子祭酒。这个杨五是杨公的老来子,打小爱读书,最得杨公喜爱。”
弘农是杨姓的郡望之一,始自西汉丞相杨敞。杨敞的玄孙杨震在东汉光武帝时官居太尉,因品行高洁,人称“关西孔子”。其时有人给杨震送礼行贿,被杨震所拒。对方说:暗夜无人知。杨震凛然道: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谓无知?清白之名遂流芳于世。
后来杨震之子杨秉、孙杨赐,重孙杨彪,皆能继承震公遗风,且都官至太尉,四世三公显赫了整个东汉朝。东汉之后,从西晋三杨到本朝孝文帝时的杨播兄弟,无不是赫赫扬扬。
“你不是喜欢李氏二郎吗?怎么对杨氏的公子也这样熟悉?莫不是见异思迁了?”冉盈揶揄道。
如罗燕白了她一眼:“你别胡说!你不记得了,上巳节那天,他也在。他……”
正说着,只见对面李昺和杨五郎起身,并肩朝她们走过来。到了面前,先是李昺开口了:“阿燕,我有点事同你说,你出来一下。”
如罗燕望着冉盈神秘地笑了一下,起身跟着李昺走了,留下了冉盈和杨五郎。
杨五郎落落大方,举着手中的酒杯对冉盈行了个平礼:“冒昧打扰一下,可是冉盈娘子?在下杨淙。”
冉盈连忙还礼:“公子客气了。小女子正是冉盈。”
杨五郎一笑:“我果然没有认错。上巳节那日在漉水边只匆匆一见,刚才见了,我还担心认错人了,还特意去问李昺兄。”
说着,他很自然地在如罗燕的位置上坐下,和冉盈有一句没一句地攀谈起来。
那边如罗燕跟着李昺刚出宴厅就问:“你老实说,你将我遣走,是不是杨五想要结识阿盈?”
“你也知道的,上巳节那天回去他就一直缠着我问阿盈是谁,三天两头来我这里问,我被他缠得实在没办法,才答应今天给他留个机会。”
“我说呢,从一落座就一直盯着阿盈看,痴痴傻傻的。”如罗燕叹了口气,又有些欣慰地拿着团扇扇了几下,说:“不过也是,阿盈也到年纪该考虑婚嫁的事了。她总不能一直惦记着长安的那个人吧?”又问李昺:“你跟阿盈认识得早,你可知道阿盈惦记的那个人是谁家的子弟?可有杨氏显赫么?”
李昺面露难色:“这我可不知道。我跟她再相熟,毕竟男女有别,她怎么会跟我说这些。”
李昺说着心里就有些且喜且忧。喜的是杨五这个人体贴乖巧,虽少了些大男子气概,却很有小儿女情怀,若阿盈真能和杨五在一起也算是好事。忧的是虽说冉盈和宇文泰的事儿黄了,可她毕竟是宇文泰喜欢的女子,若是今晚真的玉成了杨淙,将来哪一天被宇文泰知道了,他李昺还要不要混了?
可是这话他又不能告诉如罗燕,只能自己愁在肚子里。
如罗燕倒是很欢喜:“杨五郎倒是不错呀,家世人品学问样样都好,阿盈嫁给他倒也不委屈。虽说样貌不算顶好,不过男人嘛,也不看长相……”说着,她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李昺。
李昺不乐意了:“你说这话看我做什么?我长得丑了?”
“没有。”如罗燕拿团扇捂住嘴,咯咯咯地笑得前俯后仰。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小儿女之间的话,转身回宴厅,却正好撞见杨淙和冉盈并肩走出来。
李昺惊讶地张大了嘴:“你……你们这是……”
杨淙一笑:“里面太吵了,我陪阿冉出去走走。”
冉盈站在他身边,唇边微微带笑,倒未说话。李昺和如罗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俩出去了。
如罗燕仿佛松了一口气般:“这便好了。这杨五倒是真对阿盈上了心,若是阿盈也有意就好了,还是早点忘了长安的那个人才好。”
长安的那个人如今日子不太好过。冉盈走了他本来就不开心,还要隔三差五地被高平公主骚扰,简直是度日如年。
一阵和煦的春风从窗外吹进来,卷起了手边的书页,哗啦啦地翻着。宇文泰撇眼一看,那本是冉盈最爱的世说新语。自冉盈走后就一直放在那儿没动过。
他拿起来随手翻了几页,看到里面有冉盈随手写的几行批注,字体娟秀中带着几分潇洒,脑子里便又冒出那张狡猾又淘气的俏脸。
心里一阵烦躁,拿起书扔到了书架的角落里。
他移目到窗外。窗外春-光正盛,院子里的几株西府海棠都开了,粉中泛着洁白,如烟如霞,甚是娇艳。风中都裹挟着丝丝的香气。
可这季春的美景,他却无心观赏。
他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庭院里那些飘飞的花瓣,低低地说:“她已走了一百多天了。”
一旁的贺楼齐语塞。他没想到,宇文泰一直默默记在心里。他会记一辈子吗?一天天地数着阿盈离开的日子,一天天地望着这个她再也不会出现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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