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大西北的荒漠,一望无边。几只秃鹫突然咕咕惊叫,扑地张开双翅,往远处飞去。
接近地平线处,一个黑色的东西像沙漠里快速前行的蝎子,出现在视野里,隐约听到引擎发动机的声音。
“叶二哥,你慢点儿!”
副驾上的男人高高壮壮,癞子头挨着车顶,久未拾掇,冒了满脸的络腮胡子渣,比那李逵还张飞。
此时他紧紧抓住屁股下的皮椅,狰狞着脸。
金灿灿的黄沙将整个车厢都映得发了黄,驾驶座上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衬衫,脖子处的扣子未系,光洁的脖子露着性感漂亮的喉结。
他扶着方向盘的手修长完美,袖口挽到手肘处,衣饰不算整洁,细看之下,衬衫上还浮着一层细细的黄沙粒。
大约拜这恶劣的环境所致。
叶淮宁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心下细想,这姜侯在漠北这地儿,朋友还挺多,他一下飞机,就能随手揽到辆车过来。
他虽然没回答姜侯,车速却降下来了,晓是如此,在凹凸不平的塞北大漠,也是够呛。
姜侯刚想开口说话,恰逢车子越过沙丘,砰地一声,自由落体。他上齿往下一磕,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心有余悸地闭上了嘴。
行了半刻,远远就瞧见一道沙土筑成的城墙,鼓楼边隐隐露出城内建筑金碧辉煌的一角。
墙头竖着一面旗幡,白边黑底,此时正迎风招展,大气磅礴,似有那砜砜的风声作响。
叶淮宁调整了一下方向盘,朝着城门笔直地驶了过去。
“这里之前是处影视城,但因为条件太艰苦,剧组很少来,所以就荒废了。”
姜侯咽咽干涩的嗓子继续说,“被地皮大亨包下来发展成了特色商业街,嘿嘿。”
几声嘿笑猥琐至极。
叶淮宁:“这拍卖会,是谁揽的活?”
姜侯看他,“西土城的滚爷,德高望重的大人物,听说是清朝正白旗子弟后裔。”
八旗?叶淮宁眉一挑,清冷的眉目瞬间染上春/色,“都什么年代了,还兴那套?”
看他轻描淡写的模样,似乎当个玩笑听了去,姜侯急了。
“哥,你别不信啊!人还有一批死忠世代留下来了,在西土城他牛着呢!没人敢不敬”
他再有能耐,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知道了。”叶淮宁瞧他黝黑的脸急得发红,笑着应他。
真是的,他看着是那种随便找事儿的人吗?
对方侧脸平静无波,也不晓得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姜侯暗暗吐出一口气。
城门后拖出一条石板路大街,两边各式仿古客栈摊铺,原本就不够宽,现在两边的摊户各占了一些地方,遥遥望去,熙熙攘攘,全是人。
车子进去,行动间比贪吃蛇还贪吃蛇,蛇身要尽量避免碰到果子实在不够方便。
整个基地城不算很大,叶淮宁想了想,给了点钱,将车子寄放在了城门口。
之后,姜侯充分发挥东道主的架势,亦步亦趋地领着叶淮宁往前走。
金门虽然不太有剧组光临,但却备受游人青睐,来大西北的人总会绕着路过来看一眼,建筑风景独特是一方面,娱乐活动丰富且别具一格又是另外一方面。
叶淮宁他们刚走两步,手里就被人塞了一堆传单。
“兰山篝火晚会”
“龙门客栈开业第一天,酒水免单”
“楼兰风情舞蹈”
……
姜侯往下又翻了几张。
“金门拍卖会!”
跟电子邀请函一样一样滴传单,姜侯看着又嘿嘿地笑了两声,满脸的胡渣都皱到了一块儿。
他边看,手边无意识往旁边摸,却抓了满手的空气。
赶紧抬头一看,叶淮宁双手插兜,身姿挺拔地走在人群前头,不时站到路边看摊上的古玩玉器。
如果那群发小看到此时的叶淮宁一定会大惊失色。这还是他们洁癖的叶二哥吗?
衬衣发黄且皱巴巴的,裤子鞋子不知道沾了多少灰。但架不住唇红齿白,气宇轩昂,在这儿遍地裹着袈/裟,带着毡帽的西北糙汉子里,也宛如一股清流。
“哎,那是不是来拍戏的明星啊?”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姜侯一扭头,右侧的两个女游客正偷偷摸摸地对着叶淮宁的背影拍照。
而沦为镜中人的某人却浑然不觉。
仿佛胸中的骑士之魂燃烧,姜侯走上前去仗着身宽体胖挡住镜头。
刚想开口说话,面前突如其来的一根指头差点戳瞎他的眼。
“这个怎么样?”
他对着眼睛,叶淮宁食指轻佻地挑着一枚扳指,正晃在他眼皮子底下。
姜侯推远了一看,是枚虎骨扳指,看包浆似乎有些年代了。
他低头细瞅,年岁久了,那扳指打磨得光光溜溜,泛着牙黄色的光泽,只在中间有一道朱砂红,一看便是弓弦勒出来的。即使没有高倍放大,可姜侯却又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这是枚好东西。
他没出声张扬,只抬头,一下子对上叶淮宁深潭一样墨黑的眸子,此时正专注地看着他。
半晌,倒是叶淮宁噗地一声先笑了,笑得姜侯蛮尴尬的,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哪有两个大男人当街眉目传情的。
“二哥,你是要买了这个?”虽说是个好东西,但这清代的虎骨扳指在世上并不少见,叶淮宁未必没见过。
叶淮宁神秘一笑,没说话。只拿拿右手食指套着扳指转过身。
他对着大街尽头那金黄的檐顶,左臂打开,右手食指微勾,微微后仰,而后右肘慢慢后拉。
完美的姿势,仿佛有张无形的弓在他手上。他闭上左眼,将弓拉到大开。
周围的人都屏气吸声,盯着叶淮宁箭尖所向,等着那千钧一发,所向披靡的呼啸之声。
然而,
大家正聚精会神,拭目以待之际——
“戚,可真够累人的!”叶淮宁似是没注意到自己成为焦点,他募地软下身子,仿佛突然泄气的皮球,毫无知觉地甩了甩右手。
“老板,这扳指怎么卖?”他拔下扳指。
脸色黝红的汉子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夸赞,“您真识货。”
叶淮宁唇角轻扬,随意的,将扳指在手心隔空抛了两下,很是轻佻。
“看您初来乍到,要不便宜一点,就1000了。”老板一边瞄着他的神色,一边打着商量。
看来对方不识货,这扳指少说也有1500。姜侯看着叶淮宁掏出薄薄的黑色钱夹,数了十张递过去。
头一次遇到这么利落的顾客,那老板脸上霎时笑开了花,倒是姜侯鼻腔里不爽地喷了一股粗气。
似替那扳指不值。
“您再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小贩招呼。
叶淮宁当真又晃了一眼,而后两手一摊,面无表情地看过去,“怎么办?好像没有了!”
姜侯:( ̄_, ̄),这孩子,实诚。
买完扳指,叶淮宁似乎心情不错,一直放在手上来回把玩。
姜侯怕误了事儿,赶紧把他拉到路边,将传单递过去。
“就今天晚上了,你刚来,可以先回酒店休息一下。”
叶淮宁似笑非笑地将传单来回翻看了一下。
似乎想到了什么,姜侯突然问他,“你还有收藏画本的癖好啊!”
“嗯?”
“那有没有李渔的……,嗯,就是那个……。”
姜侯脸皮再厚,也只能点到即止。
叶淮宁一怔,扭头盯着他看,眼里戏谑的笑意犹如碧波,层层叠叠地拢了上来。那笑意将看得姜侯越来越尴尬。
两个男人之间,有啥不能说?
李渔,浙江兰溪下李村人,原名仙侣,号天征,后改名渔,字笠翁。明末清初杰出的戏剧和小说作家,对茶文化素有研究。
叶淮宁要是天真地以为姜侯想要探寻戏剧或者茶文化就太蠢了。
因为李渔除了一些出色的戏剧广为流传外,他还有一部作品号称天下第一风流小说,为清代著名禁/书。
此书无清代早期刻本,仅以抄本流传,日本人购得抄本后拿回国内刻梓出版,所以,现在国内见到的,基本全部为日本流入国内的日本和本,而目前,所见此中国晚清本极为难得。
叶淮宁之前在网上看到有人出售过私密巾箱小本,但也没有过多留意。
“没有!”
他诚实地回答。
姜侯顿时不做声,那失望的表情让叶淮宁忍俊不禁。
“那你上回还说什么不如你搜集的画本?”
天地良心,他上一次回复里的画本,是指自己搜集的仕女图及古籍,谁知道对方会想歪。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还不如这个?”叶淮宁指着传单上浓妆艳抹的女郎,脸像散了的调色盘。好笑地发问。
“哎,不管了,不管了,我是个粗人,比不得你有文化,有追求。”姜侯一窘,摆着手走远了,没让叶淮宁看到自己泛红的耳根。
叶淮宁无言以对,站在他身后捏捏挺直的鼻梁,自言自语道,“我没有那本,不代表其他的我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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