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梦想的生活
贺宵发现自己把眼前的景象看得太单纯了，洞口外不只是世外桃源，还是伊甸园。
一座占地数百平方米的灰白色大理石喷泉正对着他，清澈的喷泉水中央矗立一个两三人高、手捧瓶口朝下的瓷瓶的女性雕像。
瓶口边有一注清水正在往喷泉中倾倒，流淌出悦耳的响声，春日般的明媚阳光在水柱上折射出彩虹般的色彩。
女性雕像面容姣好，身段玲珑，穿着贴身的吊带长裙，裙摆呈波浪状，仿佛被清风撩起，像极了纯洁的圣女。她的头顶还雕塑着两只小巧卷翘的山羊角。
只是圣女有着一双深邃迷幻的紫色水晶瞳孔，直视着贺宵所站立的洞口。
这双瞳孔仿佛有着生命一样，在贺宵与它对视的那一刻，让他心头一颤，甚至差点迷失，忘记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
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花香全部来自于包围着喷泉的花丛，面积之大一望无边，空中不时掠过蹄叫着的彩翼飞鸟。
贺宵几乎无法从这些姹紫嫣红的花丛中辨认出任何一种花种，高大的翠绿垂柳和紫藤间落在花丛中，还有手捧着藤编篮、正蹲在树下采花的少女——贺宵的喉结鼓动了一下，他不确定这些少女是否着了下装，因为她们的上半身一丝不挂。
更远的视野，有一座漆白色的两层楼小洋房，洋房的三角顶上还立着一个亮黄色的木制风车正在随风缓缓地旋转。透过侧墙上的玻璃木窗，贺宵看到洋房里似乎有人影在晃动。
星魂没有再继续前进，而是忽然又躁动的嘶鸣了起来，仿佛在催促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贺宵。
“欢迎你的到来，年轻人。”
贺宵听到陌生的声音从喷泉的后方传来，在场的少女一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她们专注的侧脸上完美地呈现出了对声音主人的爱慕。
脚步在花丛中穿插的声音随着说话人的出现而向贺宵靠近，他看到一名身穿纯白衬衣和西裤，手持黑色的冰蓝宝石手杖的年轻男人出现在喷泉边。
男人留着中长的黑色短发，头上竟然也贴着一对羊角，五官立体，面颊瘦削，皮肤白得发亮，正面带笑意看着贺宵。
“你是这里的主人？”贺宵凭直觉判断道。
“年轻人，你太拘谨了，大可以走出来一点。”男人举起手仗，用手杖上的冰蓝宝石正对着贺宵，一边迈着优雅地步伐往他的方位走，一边朝他招了招手。“这里可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地方，你还傻站在那里？”
“每个人都梦寐以求？”贺宵下意识提高了警惕，不由地又把这个神奇的境域环视了一周，嘴角划过一抹轻蔑的笑意——这里对他而言并不是梦寐以求，顶多算景色优美。
“看来风光和女色吸引不了你。”男人用犀利地目光端详着贺宵脸上的神情，微微一笑：“那这些呢？”他挥了挥手中的手杖。
贺宵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头顶落了下里，他仰头一看，竟是一张张红色的钞票从天而降。
男人的目光却完全没有挪动，依旧直视着贺宵，神情中仿佛期待着什么。
“去星塚的路怎么走？”贺宵忽然面无表情地问。
男人看着他，眉角不自觉抽搐了两下：“你不喜欢这些钱吗？”
“当然喜欢，没人不喜欢钱。”贺宵淡定地看着他：“但不凑巧的是，在来这里之前我的荷包已经足够暖和了，我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看到男人有所举动，星魂的嘶鸣变得更加尖锐刺耳。
“碍事。”男人的视线落到星魂所聚集成的朦胧星云上，就在他的右手边，他面部狰狞了一秒，朝着星云的位置抬手一挥。“这样就清静了。”
贺宵看着星云消失的位置，蓦地睁大了双眼——虽然他也觉得这些星魂很聒噪，但好歹帮过他，他从来没想过弄死它们……男人使用的这些伎俩，到底是天赋还是魔法？
“它们去哪里了？还会不会再出现？”
“如果你指的是那些咋咋呼呼的星魂，”男人把玩着他手里的手杖，抿嘴一笑：“最起码不会再在这里出现。”
贺宵回味着他的话，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看来只要离开这里就万事大吉，问题是出口在哪里。
男人还在观察着贺宵，但贺宵却开始悄悄在这个越看越诡异的伊甸园里寻找出去的方向。但放眼望去，全是花海，绵延不尽，连尽头在哪里都看不见。
不对——贺宵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了一眼，他刚刚出来的洞口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片花海。
“或许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贺宵换上沉重的面色，不再顺从面前男人的节奏，毫不客气地问：“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非要跟我耗在这里？”
“我只是希望，每一个来到我这里的人都获得想要的幸福。”男人张开手臂，动容又自负地说：“我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贺宵冷冷一笑，这个男人很显然没有正面回答他，“那真是对不起，可能你要让我失望了。”
“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要的？”
“有。”贺宵狡黠一笑：“离开这里。”
男人沉默了一阵，看着贺宵温和地说：“那好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贺宵没想到他们的沟通会进行的如此顺利，难道他差点九死一生才摆脱外面的地穴来到这里，就只是为了让这个奇怪的男人满足一下他的愿望？这里可是星塚。
但无论如何，在男人转身的一刹那，贺宵还是跟着他走了过去。在这里，贺宵没人任何主动权，好在对方看样子并不打算伤害他。
蹲在花丛中的少女们的视线短暂地从男人身上扫向贺宵，当贺宵看清她们的身体时，顿时面红耳赤，羞得偏过了头。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异性的胴体。
反倒是这些少女，看到他羞涩的模样竟捂嘴笑了起来，好像贺宵才是那个被人看光了身子的人。
“这是你住的地方？”贺宵经过漆白色的洋房，盯着半开的白色木门说。为了不让那些少女的身体继续在他的大脑中盘旋，他使劲甩了甩头。
“当然不。”
贺宵奇怪地发现，男人的声音好像变得缥缈了许多，他连忙转头看向自己的正前方——本该在他前面带路的男人消失了，但他的声音还在：“这是你的家。”
贺宵愣了愣，然后惊恐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拼命去寻找男人的踪迹。他只看到小洋房的门外的地面上漏出了几个拉长的人影。
“贺宵！”
一个稚嫩的女声从门后转来，紧跟着白色木门被推开，一个扎着马尾辫，头戴粉色布面、白色斑点蝴蝶结的小女生蹦蹦跳跳扑到了贺宵身上，她的头顶刚刚到贺宵的胸口。
贺宵听到小女生的喊声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看到她抬起头，用粉扑扑的笑脸看向他，他才恍如隔世般意识到他并没有想错——她是年仅8岁的滕意锦。
她头发上扎着的蝴蝶结，是那年贺宵送给她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贺宵彻底懵了。
“滕意锦，教你多少次了，姑娘家家的，穿着裙子不要蹦蹦跳跳的跑，多难看。”杨冬香从门后走了出来，此时她的面容要年轻上许多，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
“贺宵，你身上的衣服怎么湿了？赶紧进屋里换换，午饭就快准备好了，今天准备了你喜欢的牛肉汤和春笋炒肉。”杨冬香一看到贺宵，脸上刚才对滕意锦的严厉就立刻被和蔼的笑容替代。
她转头对房子里的人说：“贺宵回来啦！”
贺宵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杨冬香，被一脸兴奋的滕意锦拉着手往洋房内领，“贺叔叔和贺阿姨给我准备了一个好大的生日蛋糕，我带你去看，草莓味的！”
“贺叔叔……贺阿姨……”贺宵口中呢喃着滕意锦刚才说的，整个人跟魂没了似的，被她带进了白色木门内，杨冬香跟在他俩身后。
“贺宵，你先回自己房里去换身干净的衣服。”杨冬香的声音从贺宵身后传来。
贺宵回头看着他，一脸迷茫地问：“我的房间？”
“贺宵，你傻啦？连自己的房间都不知道。”滕意锦撅了撅小嘴，抓着他的手往客厅右手边的棕色木质楼梯边走，“跟我来。”
贺宵木讷地被她牵着，用恍惚的眼神打量着这间明明完全陌生的屋子。
客厅的陈设十分简单，天花板上挂着一盏水晶吊顶，正对着门口的侧墙上立着一个五层斗柜，斗柜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新鲜、黄白相间的花束，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水滴。客厅正中的地面上铺着一张粉白色的纯羊毛地毯，地毯上摆着一张棕色的圆木桌。
他刚走上几级楼梯，就听到另外两个谈笑着的陌生男女声，从客厅后的拱门隔断后传了过来。
“贺阿姨，贺叔叔！”滕意锦站在贺宵上方的楼梯上，朝着走向客厅的中年夫妻兴奋地喊着。
贺宵僵硬地转过头，正好跟楼梯下方的陌生女性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贺宵，你去哪里？身上湿成这样会感冒的。”被滕意锦叫作“贺阿姨”的女人一看到贺宵身上湿漉漉的衣服顿时就紧张了起来，连忙对身旁的男人说：“去给贺宵倒杯热水。”
“孩子都多大了，你还这么紧张。”男人温柔地对女人笑了笑，抬头对贺宵说：“换了衣服下来吃饭，下午陪我下下棋。”
贺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在滕意锦的悄悄提醒下，茫然地点了点头——他们是……他的父母！？
滕意锦把他带到了二楼，然后推开了靠近楼梯旁的一扇房门。贺宵站在门边，看到对面的窗子敞开着，白色的纱帘被窗外的风吹得轻轻拂动。
“你先自己去换衣服吧，我要去楼下玩啦！”滕意锦帮他关上了房门，贺宵听到门外传来噔噔噔下楼的声音。
靠墙摆放的床边有一张书桌，正靠着窗子，贺宵看到书桌上放着一只相框。
他失魂落魄地打开了衣柜，随便捡出了一套看起来舒适休闲的衣服，把身上打湿的衣服换了下来，穿在身上正好合身。
贺宵走到书桌旁，拿起了那只镜面反着光的相框——是一张在花园里照的全家福。一对中年男女坐在长木椅上，贺宵站在木椅后，两只手分别搭着男女的肩膀，上半身朝着镜头的方向微微前倾，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这对中年男女就是刚刚在楼下出现的贺阿姨和贺叔叔。
贺宵看着照片，感觉心中的某一片空白好像正在逐渐被什么东西填满，脸上无声地淌下两行热泪。
楼下传来了催促声。
贺宵立刻擦干眼泪，放下镜框离开了房间。
本来对他而言陌生的一切竟然渐渐找到了熟悉的印象，贺宵凭着直觉找到了厨房和用餐的后花园。
露天的长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和香喷喷的饭菜，还有可口的酒饮——红葡萄酒和橙汁。长桌的正中央放着一个插着八根蜡烛的草莓奶油蛋糕，滕意锦悬腿坐在餐椅上，盯着蛋糕上的草莓馋得直舔嘴唇。
“今天是你的生日。”贺宵看着滕意锦笑了笑。
“谢谢你的礼物，贺宵。”滕意锦摸着头顶的蝴蝶结发卡，向贺宵眯着眼笑了起来。
“快坐吧。”杨冬香笑容满面地招呼着，把一杯温水递给了贺宵：“先把热水喝了，你爸和你妈马上就从厨房出来了。”
“恩。”贺宵顺理成章的接受了所有的好意，和对他而言完全崭新的父母称呼。不，他越来越觉得这个称呼好像已经融进了自己的记忆里，仿佛在很久之前就存在他的日常生活中——自从他出生就有着美满的家庭，父母双全。而且身边还有一个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的小妹妹滕意锦。
只是他们是怎么聚在一起的？
贺宵喝着手里的温开水，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不管他怎么努力思考，都无法找出头绪，思考的回路总在同一个地方短路。记忆和思绪好像开始变得越来越混浊。
没过多久，中年夫妻就端着最后两盘菜走了过来，一盘香芹百合，一罐清爽的白萝卜炖鸡汤。
“菜上齐了，都是自己人，随便坐随便吃，别客气。”贺宵的父亲对桌上的人说，他拿起红酒瓶，朝贺宵扬了扬下巴：“要不要陪我喝一点？”
“小半杯的话应该没问题。”贺宵十分自然地说。
桌上很快就热闹了起来，贺宵十分融入并且享受，跟他父亲也聊得很愉快，就算他的年纪还不大，但男人间总能找打一些共同话题。
潜移默化地，他已经完全认为了这就是自己的家，坐在身旁的就是他的父母，只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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