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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姐妹


沈寂听忽然打断了季尧生,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季伯伯,阁主经常和我提起清梦前辈,前辈她与阁主关系一定很好吧?”

        季尧生笑了笑,“是啊,她们仨天天一起练习剑术,又是同门,关系怎会不好?只是清梦嫁给我之后,她们之间来往便少了。若说起因,便是清梦她来钧雷山庄之前,武林爆发的那场大战。”

        “那场战役是由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杀手集团暗珏挑起的,实际是何内情已不再重要。当时饿殍无数,尸横遍野,怎一个惨字了得。那时的她英姿勃发,只身前往暗珏分部杀了当时参与此战的几名杀手,炸了分部,可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今生再也无法调动内息了。”

        说起这段往事,季尧生眼中闪过沉痛之色,眼中似含有泪花:“她不得不放弃了自己最心爱的武功,嫁给了我,甘愿做一个废人。我真恨,恨我当初没有拦着她,若是我拦着她,没让她去,她一定不会是这个结果。”

        季氏兄妹就这样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一个字。季琅罕见地没有叽叽喳喳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轻轻放下了筷子,抬起了早已空无一物的杯子,自顾自喝了一口不存在的水。

        沈寂听也默默放下了筷子,劝慰季尧生:“季伯伯莫要自责,虽然清梦前辈受了伤,不得不放弃她最钟爱的事情,但是想来她定不后悔。”

        “是啊,她不后悔。”

        季尧生轻轻点了点头,“后来我曾经问过她有没有后悔独自前往暗珏分部,她说,如果我不去,那世界上将会有多少人家分开?他们只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每天为柴米油盐纠结,虽然听起来也是满地鸡毛,但起码人还活着,一家人还在一起。”

        “她那么勇敢,却又那么温柔,明明自己身受重伤却还在为别人着想,这便是我深爱她的理由。”

        沈寂听不忍打断他,但是却又不愿见季尧生这样伤心,便又出声劝慰他:“逝者已矣,季伯伯莫要如此难过。清梦前辈在九泉之下,必也是不愿见到你这样凌迟自己的。”

        是他生怕季尧生再回忆起沈清梦的事,便想转移话题:“季伯伯,我们不说这个了,不如你跟我讲讲韶光阁主和她师姐沈昔颜的事如何?”

        季尧生却摇了摇头:“昔颜和韶光,却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们从小就互相信任,亲如姐妹,她和韶光的关系之好,甚至连她的亲妹妹沈昔照都比不得。”

        沈寂听听见这个名字,面上表情不变,手却不知何时已收紧成拳:“沈昔照?季伯伯,你说的可是我们霁月阁的长老沈昔照?你说她和沈昔颜前辈是姐妹,这又有何内情?”

        季琅有些不解,沈寂听怎会对沈昔照之事也感兴趣。

        他不是霁月阁的弟子吗,按理说应该还算了解自家长老,为何他却是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季尧生收回了悲伤的表情,面上无甚特别神色:“昔颜和沈昔照,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当年昔颜之母君夫人早死,沈啸阁主不知为何,竟将君夫人身边的丫鬟箬蓝娶为妻子,还昭告江湖众人,让弟子称她为蓝夫人。但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等小辈不知这其中缘由,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敢随意置喙,这件事便成了一个谜。”

        “沈昔照便是沈啸阁主同续弦蓝夫人之女。她待人很是亲切友善,和昔颜关系很好,并不因为自己和昔颜不是一母同胞而记恨昔颜。但是她虽为人很好,武功却不甚行。她虽也是沈啸阁主的女儿,但不知为何,沈啸阁主却不让她习玉辰心经,是以她武功并不高。后来她虽嫁给了我大哥,我们和她却也并不相熟。”

        沈寂听紧紧地攥着拳,身体因用力过度而有些微微发抖:“原来沈昔照便是武林盟主的发妻,如今的武林第一夫人。那她是有什么过人的本领吗?怎会得付盟主如此青睐?”

        “论样貌,论才华,论武功,她样样都不如昔颜她们几个。谁知道呢?也许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像她那样好的性子,大哥喜欢她,和她在一起,也是情有可原。”

        “况且她助大哥成立了冲衡门,并将它扩展到如今这般壮大,门人无数,这样的贤内助,已是不可多得。”

        沈寂听笑了几声,仿佛听到了这世上顶好笑的笑话一般,笑着重复道:“像她那样好的性子…”

        “只是他们两个会结为夫妻是我们大家万万没想到的。当年我们以为大哥和昔颜两人两情相悦,还每天起哄呢,仔细想想当时沈昔照好像偶尔会陪着昔颜来找我们,也不知她会不会记我们几个的仇。”季尧生摸了摸自己灰白色的胡须,哈哈大笑了起来。

        沈寂听见季尧生开怀大笑,眼底爬满阴翳,薄唇微微抽动,费力地咧出一个不那么好看的笑来。

        “只是有一点我非常地在意,”季尧生忽地冒出一句,“当年昔颜和大哥明明两情相悦,是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但又是为何,大哥他最后娶的却是沈昔照?而且昔颜也…”

        “沈前辈她,怎么样了?”沈寂听死死地盯着季尧生,像是在焦急地等着他说出接下来的事。

        “昔颜她在沈昔照和我大哥的大婚之日突然失踪了。”

        季尧生长叹了一口气,“自她失踪已经过了十八年,江湖上人人都说她接受不了我大哥娶了别的女人,许是疯了,死了,我却不信。是以我每天都在派人天南地北的打探她的下落,但却是迟迟没有她的消息。”

        “正是如此,我才感觉大哥和沈昔照成亲颇有内情可探。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昔颜在那么特殊的一天失踪,一失踪就是十八年?”

        “季伯伯也找不到她吗…”沈寂听无力地垂下了头,放开了攥紧的拳。

        季琅早在沈寂听询问沈昔颜和沈韶光之事时便已发现了他的异常,她心中暗觉奇怪,但看沈寂听的脸色已微有些发白,想起他好像有些羸弱的身体,便出言道:“老头子,你们说这八百年以前的事做甚呀?今日就是沈师兄的接风宴,说这些事难免有些不吉利,平白扫了大家的兴。”

        此时季淳没有责怪季琅没大没小,也出声劝道:“是呀父亲,今天寂听刚来咱们山庄,饭还没好好吃一顿呢,接风宴可要宾主尽欢才行。咱们不说这些,来寂听,吃菜。”

        他说着拍了拍沈寂听的肩,向季琅使了个眼色,季琅收到他的视线,便替沈寂听夹了一筷子菜。

        这顿饭,四人皆无话,只余筷子碰撞发出的单调声响。沈寂听好似兴致缺缺,吃了几口,借身体不适之故便先行离去了。

        他独自踱步回自己的小院,一路上繁花似锦,他却皆提不起兴趣,就这么闷头兀自走着,心里如一团乱麻难以捋清思绪。他想这一定是换了个环境的原因,便想早早歇息。

        哪知在床上翻来覆去依旧是难以入睡,脑海中如走马灯似的过着季尧光说的那些往事,竟是越睡越醒。他实在是忍无可忍,翻身坐起,打开门,直直一跃便飞身上了房顶。

        此时正值深夜,万里无云,天空中没几颗星子,却都在忽闪着,发出微弱的光来。但天边的月却很是明朗,想是十五的原因,没有一点缺口,将淡黄色的光线清清冷冷地投在了地上。

        而他却一眼也没有看那皎月,只靠坐在房顶的黑色瓦片上,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他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悲伤神色,解下了腰间佩剑,握着剑后悬挂着的玉佩。他细细看着上面的图案和纹路,像之前千百次摩挲它那样,抚摸着,把玩着,紧攥着。

        “喂,病秧子!你在房顶上坐着作甚?叫我好找!快快下来,有好东西给你!”一阵声音打乱了他的思绪。他来不及收回悲伤的感情,匆匆瞥了声音的来源一眼,看见季琅和她哥哥季淳两人并排站在下面,正双双抬起头看着他。

        季琅以为沈寂听心情不好,便朝他晃了晃手里的酒壶:“你看我们给你带了什么?”

        沈寂听定睛一看,发现季琅手中拎着几壶酒。这酒壶不知是用何材料做成,状若琉璃,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他并未细想,纵身提气,转眼便已在二人面前站定。

        “你大晚上不回房间,反而跑到房顶干嘛?你这病病歪歪的身子,别给吹病了,到时候老头子肯定又要唠叨我们俩没能照顾好你了。”季琅娇叱一声,手里的酒壶叮叮当当撞个没完,沈寂听听着有一些烦躁,再加上心情的确不是太好,便想转头回房接着同那些往事做搏斗。

        季琅却挡在他身前,不让他走:“你好像心情不好。”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喜欢做武器,或者是找哥哥玩,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想一个人待着,便和哥哥相约来找你啦。”

        沈寂听不想说话,只想一个人待着,但是又不愿拂了他二人的面子,便开口敷衍道:“那真是谢谢季姑娘了。”

        季氏兄妹带着沈寂听一路走着,转眼便来到了一处小山坡。坡上种着很多梨花,坡下正好能看见一小截舞椿河。

        清风徐来,满树梨花便纷纷飘落在水里,漾起点点波澜。这处小坡上有一块灰色岩石,正好够三人排排坐于其上。清辉细洒,恰恰好能照亮这方山坡。

        三人坐下,季琅将那酒壶随手放在一旁,似乎觉得冷,便掏出了火折子,轻轻一吹,点燃了眼前烧剩的火堆。她见两人都沉默不语,便想活络一下气氛,开口道:“明明晚上我吃得挺多的,但现在却又饿了。哥,不如你和病秧子一起抓点鱼,我们来烤烤吃呗?”

        沈寂听原本在安安静静地发呆,忽然被季琅点名,莫名其妙地抬起了头,看向了她。

        季淳嫌弃地看了看季琅,嘴上兀自念叨着:“一天天就知道吃,吃也就算了,就会使唤你哥,怎么不见你抓鱼给我吃啊?”

        季琅嘿嘿一笑,挠挠头:“我这不是正在长身体么。再说了,你俩负责抓鱼我负责烤鱼,多公平。”她见季淳还是坐着没动,便朝他撒娇道:“哎呀哥哥,我真的肚子饿了嘛,你武功这么好,抓几条鱼那不是轻轻松松?而且我们仨就这样干巴巴地坐在这里,多没意思啊,不如活动活动身子,边吃鱼边喝酒,不是一举两得?”

        季淳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她的肩膀:“你啊你,唯一的一点小心思,全都被你放在吃上了。”

        他说罢,转头看向沈寂听:“走吧寂听,我们俩给这丫头抓点鱼去。”

        沈寂听无法,只好跟他去了。

        二人站起来,朝着坡下的河流走去。

        那河水略有些湍急,河中隐有一尾尾青鱼翻涌其中。季淳挽起袖子,撸起裤脚,摘下腰间双剑,便要用它们叉鱼。沈寂听也有样学样的一番动作,但当他看见季淳用自己的剑给季琅叉鱼时,却犹疑了,愣愣地站在那里。

        季淳抬起头,看见沈寂听仍旧傻傻地站着,没什么动作,于是低头看了一眼他腰间别着的黑剑,继而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将自己的银白双剑分给了他一把。

        沈寂听原以为叉鱼并不难,谁知水中青鱼滑溜得很,一个不注意抓在手中的鱼便已重新溜回了河里,再想找那鱼已然晚了。但见旁边的季淳似乎是经常叉鱼的缘故,手脚很快,非常熟练,已叉上了几条。于是他就跟随着季淳的节奏,仔细地观察着鱼的走向和速度,见时机成熟,猛地将手中的剑送了出去,正中那鱼的身体。

        这边他二人叉鱼叉的如火如荼,那厢季琅闲着无聊,便起身打算收集些梨花,用以酿酒。她四下寻找,见没有什么可装花瓣的容器,便准备用衣裙收集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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