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受罚
颜清辞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正想走到定南侯面前去狡辩,可她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定南侯沙哑着声音喊了一句“跪下!”语气中满含怒意。
颜清辞被这一声吓得愣了一下,父亲从没对她生过这么大的气,她也不敢继续上前,只好跪了下去。
定南侯显然顶着极大的火气,冲着颜清辞就怒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出府,你还深夜翻墙出去,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父亲!”
颜清辞自小淘气,没少惹祸,可定南侯却很宠溺她,从不忍心对她发火,现在看父亲这般动怒,颜清辞也着急起来,就急着道歉:“我知道错了爹,我……”
定南侯不听她说完,一掌拍在一旁的石桌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好似那石桌就要被他拍裂,定南侯的怒火似又烧了几分:“每次都是这样的说辞,可你何曾改过!”
颜清辞被定南侯的这般模样吓住了,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声音弱弱地:“爹……”
定南侯不去理会她,对着一旁的家丁就叫道:“上家法!”
颜清辞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定南侯,在她的印象里父亲连大声对自己说句话都不忍,如今竟要动用家法。
定南侯却先命家丁将一直垂首站在一旁的沈寒捆在了旁边凉亭的柱子上,对沈寒道:“我命你保护小姐,你却任由她胡闹,今日定要你好好知道知道定南侯府的规矩!”
话音刚落,一个家丁便拿着一把长鞭狠狠抽在了沈寒身上,那家丁是定南侯四处征战时的得力手下,功夫了得,这一鞭下去,衣服便刹时裂了开来,露出了一道血痕,汩汩淌着鲜血。
颜清辞顿时慌乱起来,又担忧又焦急,赶紧手脚并用爬到定南侯脚边,扯着他的衣角,声音已带着哭腔:“不要啊,爹,都是女儿不好,你罚我就是了,与沈寒无关……”
定南侯眼神还是直盯着沈寒,对颜清辞的话没有反应,一下又是一鞭下去,沈寒前胸又多了一道血痕。
颜清辞死死拽着定南侯的衣角,哀哀祈求:“求你了,爹,不要打了……”
伴着颜清辞的哀求声,一鞭又一鞭落下,共打了十鞭后,沈寒上身的衣衫已经破烂,鲜血与玄色的碎衣絮混在一起,嘴角也淌出了鲜血。
这十鞭虽重,与玉魂楼的残酷比起来却不算什么,沈寒一声也没吭,领完罚后便对着定南侯微低了低头,退下了。
定南侯看着沈寒,不由有些敬佩之感,复又拿起了下人递来的荆条,那荆条捆在一起足有手腕粗细,上面又零散着还有一些尖刺。
定南侯一下将颜清辞的左手翻了过来,猛一下就打了上去,颜清辞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哭了出来,可定南侯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打了四下,才作罢,转身离去。
颜清辞的手嫩白如玉,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罪,现在已经又红又肿,荆条上的尖刺将皮都划了开,皮肉翻出,满手鲜血。
醉禾看着颜清辞这个样子心疼的不行,摸了摸脸上的眼泪,忙起身将颜清辞扶了起来。
一进屋内,醉禾便急着找药,颜清辞则缩在床上,眼睛已经哭的红肿,手上还不住地淌血。
这时定南侯缓缓走了进来,脸上已没了那般狠厉和怒意,眼底只满是心疼,醉禾看到了他刚要开口,定南侯却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他挨着颜清辞坐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颜清辞将深埋在臂弯里的脸慢慢抬起,定南侯见女儿这般模样,不由得也红了眼眶,轻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瓶金疮药,轻轻涂抹在颜清辞的手上。
那金疮药是满盛国最好的,是前朝的医圣用尽全天下的精华才做成了这么一瓶,先帝赏给了定南侯,他却一直没舍得用,这时为了颜清辞将那瓶药翻了出来。
定南侯涂药涂的很小心,边涂还边轻轻吹气,生怕弄疼了颜清辞,涂完药还用袖口轻轻擦了一下眼睛,似乎是有眼泪流了出来。
颜清辞看着摇曳烛光里的父亲,突然发现他的两鬓已生出了很多白发,背也微驼了起来,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百胜将军似乎早已不见了踪影,颜清辞心中一软,眼泪又流了下来,她也知晓自己确实太任性了,让父亲为她操劳了半生。
定南侯用手擦去了颜清辞的眼泪,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轻声道:“阿辞,你别怪爹,以前爹征战沙场,脑袋有好几次差点掉了也没有怕过,可自从有了你,看着你一天天长大,爹却越来越胆小起来,我年纪大了,就怕有一天身埋黄土,留下你一个人,也没个依靠……”
说着又擦了擦眼泪,继续道:“爹总想着为你觅得一个佳婿,让你此生可以喜乐平安,可事事总不随人愿,皇上忌惮我手上的兵力,执意要你进宫,我思来想去,这或许也是个好的选择,若你嫁与别的人家,保不准皇上会对你下手……爹如今对你这般严厉,也是因为你就要进入那狼谭虎穴之中,皇后、徐贵妃都不是好招惹的,宫中不比家里,你万不可再这般任性妄为了,咱们也不求富贵,若你能在宫里安宁一生,爹百年之后见到你母亲时,也算对得起……”
想到母亲,颜清辞鼻子又酸了酸:“爹,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这样了。”
定南侯微点了点头:“早些休息吧。”便起身离开了。
醉禾进来给颜清辞的手上缠上了纱带,就要伺候颜清辞更衣让她早些休息,颜清辞看到桌上的金疮药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对醉禾道:“你去将那瓶药给沈寒送去。”
醉禾点了点头,拿起金疮药走了出去。
到沈寒房外,见屋内有烛光,看来人还未歇下,就轻轻敲了敲门,门内却无人回应,醉禾又敲了敲:“小姐让我来送药。”
还是无人回应。
醉禾大力敲了几下,边敲边道:“开下门。”
屋内还是一片寂静。
醉禾只好回去,颜清辞见她拿着药回来便问怎么回事,醉禾答道:“我瞧着那沈寒屋内烛光还亮着,应该并未睡下,可我怎么敲门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颜清辞皱起了眉头,想着都是自己连累了他,他或许对自己很气愤,所以不肯开门。
她接过醉禾手中的药,要亲自去送,却被醉禾拦下:“小姐,我看这沈寒性子极其冷漠,不太爱理人,就算你去了他也不一定会开门,而且你手上还有伤,还是早些歇息吧,他屋中也有药,想来会自己上药的。”
颜清辞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他伤的很重,恐怕要用这瓶金疮药才能不落病根,况且他也是因为我才受罚,我心中到底是过意不去。”
说着,便走了出去。
和醉禾的遭遇一样,颜清辞叫了好久的门也不见里面的人有什么反应。
她心下着急起来,视线却突然瞟到了旁边虚掩着的窗户,灵机一动,就推开窗户,三两下爬了上去,沈寒早就听到了推窗的声音,一下子便走到了窗户边上,正对上颜清辞的眸子,颜清辞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就径直栽到下去,一整个扑到了沈寒的身上,沈寒来不及闪躲,只能被她推着踉跄着后退,他的手臂一下环在颜清辞的腰上,这才站稳。
两人身体紧紧相贴,鼻尖差点碰到一起,沈寒刹时便红了脸,满身不自在,一下子就推开了颜清辞,少女的脸上也同样蒙上了一层羞红。
颜清辞定了定神,拿出金疮药:“我……我来给你送药。”
沈寒没接过药,也没说话。
颜清辞以为他在生气,忙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得你被罚,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是我的错……”
颜清辞看到他的衣衫还是那样狼藉的样子,血已经干涸了,显然还没有处理伤口,便更加着急起来:“我来帮你擦药吧。”说着,就往沈寒这边走了过来。
沈寒忙向后退,颜清辞却一步步贴近,直到他身后已无路可退,沈寒被她抵在床边,颜清辞贴过来,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凳子,拌了一下,人径直扑了过去,一下将沈寒扑倒在身下,两人摔在了床上。
没有一点防备,颜清辞粉嫩的唇瓣便贴上了沈寒的唇,刹那间,颜清辞浑身便如触电了一般,整张脸如熟透了的苹果一般红。
沈寒的心狂乱地跳着,纵是他是那般冷静,此时竟然也脑中一片空白。
颜清辞飞快起身,脸已经感到火辣辣的烫,她暗暗掐了几下自己的胳膊,回了神,声音却已十分微小:“我……我来帮你上药吧……再不上药会落下病根的……”
沈寒坐在床上,极力保持冷静,声音淡淡道:“不必。”
颜清辞着急起来:“你要是生我气,打我骂我都好,可你伤的这样重,不上药会出人命的。”
沈寒似是不想让她再唠叨下去,更实在不想出现刚才那样的情形,便接过了药:“我自己来。”
颜清辞却又拧了拧眉:“你伤了这么大一片,自己怎么处理,还是我帮你吧。”
说着就伸手去脱沈寒的衣服。
沈寒被她逼的急了,声音中似有了怒意:“我原以为定南侯府里的小姐该是知晓礼义廉耻,却不想如你这般粗鲁……还请小姐自重。”
颜清辞愣了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
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从她有记忆起便是跟着父亲在军营中生活,有时一场仗打下来伤者无数,她也跟着医官救人,并未顾及过什么男女有别。
“不顾礼义廉耻……”颜清辞脑海中一直回响着沈寒的这句话,不由得红了眼眶,她自小便总听父亲和她说母亲是上京城里第一才女,才貌双绝,又是大家闺秀,很守规矩,走路从不带风,吃饭也以手遮挡,还未出阁时遇到男子来家中做客也是站在屏风后面说话……
和母亲比起,自己真的便如一个野蛮女子,若是母亲在天有灵,看到自己拿命换来的孩子如今这般模样该是会寒心的吧。
如此想着,颜清辞心中越发难受,眼底似是有了泪花。
窗外银色的月光清冷的洒在颜清辞的身上,她低垂着头,眼含泪光,沈寒瞧了,并未有出了口气的爽快,心中竟没来由的升起一丝不快,人也烦躁起来,不知是怕惹哭了她让自己头疼,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他开始后悔自己话说的那样重,又瞧了瞧颜清辞,她还是低垂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似是在抽泣,沈寒心中一软,缓缓解开了衣衫,将上身露了出来,轻轻对颜清辞道:“有劳。”
颜清辞的心情顿时好转了许多,忙擦了下眼泪,就用手指沾着药轻轻涂抹在沈寒的伤口上,药渗进伤口里,沈寒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颜清辞忙将手上的力道轻了轻,又凑近了些在伤口处轻轻吹着气。
沈寒仔细瞧着颜清辞,看她一手缠着纱布,另一手还这样仔细的为自己擦药,额头上已出了薄薄一层汗。
他从未曾如此仔细地瞧过她,红色烛光映在她的脸上,照出她姣好的容颜,想到她如此焦急的来给自己上药,沈寒不由心中一暖,这十四年里从没有一人如此关心过他,玉魂楼那般冰冷,倒让他有些不相信世间还有她这般温暖的存在。
颜清辞在伤口吹气让沈寒觉得痒痒的,脑海中又突然浮现起刚才两唇相贴的样子……那般柔软的触感……沈寒不由一阵脸红。
颜清辞涂药很仔细,她看见在沈寒的身上除了这些鞭子留下的血痕,还有好些早已愈合了的疤痕,一道道大的伤疤兀自横在他精良的胸膛上,看着触目惊心,颜清辞不由很是心疼,知道他从小父母双亡,想来靠着自己活到这么大应是吃了不少苦。
颜清辞涂完药,帮沈寒穿上了衣服,叮嘱他早些休息,便出去了。
可回到房间,她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和沈寒的画面,那边的沈寒也是同样,于他而言,她就仿若一抹暖阳,直照进他心底的寒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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