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宁涛万万没想到, 让温见琛如此烦恼的事,竟然与他生母有关。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确实只有这件事能让他如此烦恼。
不然呢?小少爷工作顺利, 夫妻和美,既不用为生计发愁, 也没有感情不和, 还能为什么苦恼呢?
命运是公平,它不允许一个人事事都那么如意。
他拨通了温见善的电话,让他可以第一时间了解到弟弟的近况。
温见琛看到了他的动作, 却丝毫不在意, 他方才不是已经承认了么?会向温见善通风报信。
而且这件事迟早会全家都知道,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他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咕咚一口喝完, 然后又倒了一杯,开口道:“前些日子我爸休年假,去了京市,说是去访友,迟迟不回来,后来我去京市出差,跟他见了一面……”
他从温致礼带他见朋友说起,将他和佘雨的交集一五一十地说来,包括温致礼回来立遗嘱和转赠资产、佘雨送他和裴冬宜礼物的事。
“我真的以为她就是我爸的同学,我爸铁树开花终于有了第二春,之前还为自己对她和我爸的揣度觉得不好意思,结果谁能想到……”
他苦笑一声, 灌了口酒,“我特么就是个大傻逼!他们什么都瞒着我,都那个时候了, 还不告诉我真相,什么阿姨,那就是……”
宁涛问道:“所以今天……叔叔是告诉你,那个阿姨就是你亲生母亲了?”
温见琛摇头,“他没有亲口说,是我分析出来的,他没有否认。”
宁涛闻言顿时很感兴趣,“哦?这可是人家瞒了几十年的事,你怎么分析出来的?快说来听听。”
温见琛哼了一声,骂道:“你就是想看我笑话!根本不是来安慰我的!”
他声音很委屈,宁涛顿时很不好意思,连忙道歉:“对不起嘛,可是……你的事真的太有趣了,快乐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啊,你一定懂的吧?毕竟以前我跟夏夏吵架,你都是两头煽风点火的啊!”
裴冬宜在一旁听着,差点没被点心呛死,好家伙,这都什么损友!
我的先生,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温见琛酒量本来就不好,喝得又急,这会儿酒意上头,脸已经有些红,他哼了声,一脸鄙视地看着宁涛,“你真蠢,难怪连女朋友都搞不定,这有什么难猜的!”
还没说正题呢,就先diss了宁涛一顿,紧接着放在桌上的手机里还隐约传出来一声幸灾乐祸的笑声,气得宁涛直咬牙。
他咬着牙对裴冬宜道:“看清楚了啊,你老公喝醉了就是这么讨厌的,一会儿我要是揍他,你可别怪我,都赖他这张狗嘴!”
裴冬宜咬着嘴唇,笑得肩膀直哆嗦,一边点头一边伸手比划。您请,您请,我一定不掺和你们的事,这人喝醉了可真会气人。
“线索一,在京市我爸领我跟她一块儿吃饭,说他们是同学,她家里亲人都没了,她是一个人……”
“后来我就知道她是小梁太太的妹妹,小梁太太你知道是谁吗?就是那个……”
吧啦吧啦,先科普几千字梁家跟佘雨之间的恩怨情仇,宁涛听得入神,抓了把裴冬宜的瓜子,咔咔开始磕,一会儿问然后呢,一会儿说我靠这么牛逼。
电话那头的温见善:“……”你他妈还嗑瓜子,这是不是多少有点过分了?
温见琛说得渴了就喝口酒,没一会儿又喝了两杯,脸越来越红,裴冬宜见状连忙出去问服务生要了杯蜂蜜水,一股脑倒进他杯子里。
他也没发现酒被换了,捧着杯子一边喝一边说:“所以怎么会猜不出来呢,温家跟梁家住隔壁,他们又是同学,肯定会见面的……孤男寡女……”
“不想生就不要搞啊!”他喊了一句,又咕哝道,“她要不是不能堕胎,我就见不到太阳了,太过分了!”
“我为什么要认她!我不认!我不需要妈妈!”他气愤地大吼,“我根本不需要!”
他拍完桌子,又说:“虽然……小时候有人说我没有妈妈,但大伯母是一样的,她会哄我睡觉,会辅导我功课,会去帮我开家长会,她走了以后,我才真的没有妈妈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靠在沙发里,眼睛阖着,仿佛已经困了。
气氛在这这一刻陡然急转直下,不复刚才吃瓜的快乐,宁涛收起了瓜子。
每个人都有心魔。佘雨的心魔也许是姐姐和梁家,也许是对儿子的愧疚,温致礼可能对她的欺骗耿耿于怀,温见琛被幼时外界的议论所伤。
每个人都有苦衷,每个人的决定都有理由。
他问温见琛:“所以你不打算原谅她,对吗?”
温见琛的眼皮动了动,没吭声。
宁涛继续说下去:“其实她那个时候才二十一岁,不要你,也很正常吧?”
说着他看向裴冬宜,“弟妹,你也是女人,如果是你在那样的情况下,生下一个孩子,会怎么处理?”
裴冬宜愣了一下,啊了声,“……应该、嗯……确定男方愿意抚养这个孩子,并且他的经济情况可以的话,我会把孩子给他吧,才二十一岁,书都没读完,让我当妈……是不是太残忍了?没有人规定女人必须有母爱吧?”
她说完耸耸肩,见宁涛似乎有什么想说,便又立刻道:“但我觉得温见琛之前分析的很对,她原本可以早一点告诉温见琛真相,困境并不需要花费三十年了解决。”
她将温见琛之前跟她说的那番话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强调道:“我是坚决站在温见琛这边的,十岁和三十岁得知真相,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我完全支持他不认对方,因为他已经不需要了。”
三十岁的温见琛,已经心志健全,有了自己的家庭,很快就会成为父亲,他童年时的疮疤不需要再一次被掀开,有些事完全不必再去面对。
“没有妈妈,其实对他的生活已经没有影响,反而她在这时候出现,会带来很多苦恼,而且……”
裴冬宜犹豫了一下,咬咬嘴唇,“从温见琛之前和她的接触,以及爸爸的转述来看,她是个很明事理的人,这么多年不和温见琛相认,可能是不想打扰他的生活,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
“温见琛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一口气将想说的话说完,耸耸肩,冲话筒问道,“大哥你还在吗?”
宁涛适时点击了一下免提键。
温见善的叹气声随即在包厢里想起,“我还在……你们的想法我知道了,会跟二叔说的。”
顿了顿,他的声音温和下来,叫了声温见琛的名字,“阿琛,放心吧,我跟你大嫂会支持你的。”
“但是。”他来了个转折,“你别忘了,我们之前遇到了梁彦,他跟你说过什么。以他的为人,看看章家,他早晚都会跑到你面前说穿这件事的,你照样会知道佘女士你的生母,你照样会因为好奇或者其他原因,去向二叔求证真相,你也照样会有今天这一场醉酒。”
所以温见琛迟早都会被动得知真相,只是告诉他的人是谁这个区别而已。
“……所以呢?”裴冬宜下意识地问道。
温见善似乎叹了口气,“所以,不要恨你的爸爸,他很爱你,至少你一直拥有爸爸,而自从妈妈走后,我就父母双亡了。”
裴冬宜:“……”听出来了,你是真恨你老子啊:)
温见琛像是听到了,哦了声,扁着嘴说了句:“我想大伯母了,哥。”
温见善深吸一口气,也嗯了声,温声哄道:“乖啦,等周末休息,一起去看她。”
说完又叫裴冬宜,“弟妹,我还有个会要开,就不跟你们多聊了,阿琛喝醉了……嗯、多少有点大病,你多多包涵,习惯就好。”
说完不等裴冬宜答应,这就把电话挂了。
裴冬宜:“……”
本来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被温见善这么一提醒,她就觉得心里有点慌,连忙扭头去看温见琛。
他还捧着酒杯,杯子里是还没喝完的蜂蜜水,窝在沙发里,睁着眼有些发呆,见她看着自己,就眨巴眨巴眼睛,模样看起来很乖巧的样子。
裴冬宜的心一下就被他这模样戳中了,立刻凑过去,捧着他的脸,一边揩油一边逗他:“你是哪里来的小朋友呀?好乖喏。”
这根本就不像醉酒的样子嘛,分明乖得很,跟正常人没什么不同!
但宁涛看了就差点把刚喝进嘴的酒喷出来,还小朋友,还乖,一会儿你就得后悔!
温见琛被她揉了两下脸,忽然说:“我想去洗手间。”
喝酒喝水多了,想上洗手间很正常,裴冬宜放开他,“去吧去吧,小心点别掉进坑里了哈!”
温见琛嗯了声,放下杯子起身就走,直接走出了包厢。
等裴冬宜反应过来,他已经出去了,不由得一阵纳闷:“……包厢里不就有厕所,他出去干嘛?”
宁涛打定主意让她知道一下人间险恶,根本不提醒,打哈哈道:“可能是忘了吧,你也知道,酒精会麻痹神经,让人脑子短路。”
过了十来分钟,温见琛还不见回来,裴冬宜觉得有点不对劲了,问宁涛:“要不去你去厕所里面找找他?不会真的掉坑里了吧?”
宁涛一囧,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点头道:“那我去找找。”
刚走到包厢门口要打开门,就听见一阵敲门声响起,叩叩叩,听起来给人一种急促的感觉。
宁涛顺手就把门打开了,见到是之前给他们送东西的服务生,他眉头一挑,“有事?”
服务生点点头,不好意思地对裴冬宜道:“裴小姐,温二少他……好像有点突发状况,你要不要去看看?”
裴冬宜一听就紧张起来,连忙拿着包起身,“他怎么了?在哪儿,洗手间?”
“呃……在一楼大堂。”服务生一边应,一边小跑着领着裴冬宜和宁涛进了电梯。
裴冬宜一懵,“……大堂?他不是说去洗手间吗,怎么跑大堂去了?”
服务生讪笑,心说您问我,我问谁去啊?
三人搭电梯到了一楼,从走廊往外走,见到有几个穿着礼宾服的小帅哥站在走廊口那儿,看他们跟看救星似的。
“裴小姐来了。”
“可算来了,再不来我都要麻了……”
裴冬宜一愣,忙加快脚步走过去,走近了就见到温见琛正拉着一个小帅哥叽里咕噜聊天。
聊的还是……医学知识……
“你知道什么是休克吗?休克由于各种致病因素作用引起的有效循环血量急剧减少,导致器官和组织微循环灌注不足,致使组织缺氧、细胞代谢紊乱和器官功能受损的综合征。根据病因分低血容量性休克、心源性休克、感染性休克、过敏性休克和神经源性休克。”[1]
“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是在严重感染、休克、创伤及烧伤等非心源性疾病过程中,肺毛细血管内皮细胞和肺泡商品细胞损伤造成弥漫性肺间质及肺泡水肿,导致的急性低氧性呼吸功能不全或衰竭……”[2]
“如果你去做外科手术,打了全麻,但是你半路醒了,就是运动神经被麻痹而意识却依旧清醒,并且在术后可以回忆术中相关事件场景,就叫麻醉觉醒,按照程度可以分为5个级别:0级,无知晓;1级,仅能感知听觉;2级,感知触觉;3级,感知疼痛;4级,感知麻痹;5级,感知麻痹和疼痛。研究表明,69发生过术中知晓的患者会遗留不同程度的ptsd……”[3]
旁边被他拽住强迫听他聊天的小帅哥满脸欲哭无泪,瑟瑟发抖。
裴冬宜扭头看一眼宁涛,见他也是一脸震惊,一边拿出手机录视频,一边给他解释:“他说的是术中知晓。”
宁涛一愣,“……哈?”
裴冬宜以为他没听懂,又解释一遍:“他说的麻醉觉醒就是术中知晓,手术做到一半你醒了,但是你一动不能动,麻醉医生也没发觉你醒了,你就得撑到手术结束,很痛很害怕你也动不了喊不出声。”
旁边几个小帅哥:“……”听着更可怕了:)
“他上次说的是什么小细胞肺癌……”宁涛下意识接了一句,又立刻回过神来,“现在重点是这个吗?赶紧带他走啊!”
那就回去呗,宁涛上前把温见琛拉开,架起来就往停车场走,裴冬宜说了句挂我账上,就急匆匆地跟上了。
温见琛一开始不肯走,但宁涛跟他叽里咕噜了几句,他又肯了,裴冬宜问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宁涛淡定回答道:“他想要人家微信,说到时候有讲座喊他来听,我说我已经帮他要好了。”
裴冬宜:“……”黑人问号脸jpg
到了停车场,本来该裴冬宜开车,因为只有她没喝酒。但温见琛拉开车门就坐进了驾驶座,拉着安全带就要系。
裴冬宜大惊失色,忙劝道:“不行不行,你喝了酒不能开车的,酒驾被扣分事小,你是要进去的啊!万一出车祸怎么办?”
温见琛充耳不闻,宁涛拍了一下她胳膊,示意她让让开。
接着他上前,一把揪住温见琛的衣后领,将他从驾驶座上撕下来,塞进车后座,然后按着他脖子,跟抓猫崽子似的,对裴冬宜道:“行了,弟妹你开车吧。”
裴冬宜一脸囧囧有神地应:“……哦。”
话音刚落,就见温见琛突然挣脱了宁涛的钳制,又推门跑下了车,并且……
爬上旁边别人的车的引擎盖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这位同学不要讲话,坐下,提问时间还没到!”
宁涛:“!!!”
裴冬宜一脸麻木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默默地掏出手机,有了,威胁温某人的把柄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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