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陆云菱这次来到安国公府，是想收回她之前说的话的。
她垂下脑袋带着歉意向安腾逸说道：“之前是我话说重了，我不是故意的。”
安腾逸对陆云菱会来并不意外，也并不觉得她需要道歉，他清楚她说得对，他确实不信任所有接近他的人，但他知道一开始是自己误解了陆云菱，他低头看着陆云菱，面色和缓道：“没关系。”
陆云菱抬起头看了安腾逸一眼，忽然不知所措地退后一小步。
“你说话就说话，没必要靠这么近。”陆云菱也不知道怎么了，往日她从来没注意过两人之间的距离，但也知道这距离其实说不上近。
安腾逸愣了下，以为她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于是解释道：“我从未怪你，若是觉得赔礼太轻，你也可以提其他要求。”
罢了，他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提醒陆云菱，那个陈裴裴确实是别有居心，可看她心情似乎仍旧不太好，他若是说了，陆云菱岂不是会更加伤心难过。
他有预感，他和父亲身上的毒，陈裴裴一定知道些什么。
陆云菱发现安腾逸误解了什么，她连忙摇头说道：“你送的药材太贵重了，我实在不敢收下。”
安腾逸却眉眼含笑说道：“你不必有所顾虑，这些日子，你不仅救回家父多次，更是救了我多次，这么说起来，确实是我礼太轻了。”
陆云菱没再推辞，她听到这话，明白他心结已解，她眼睛陡然明亮起来，试探着问道：“我的治疗方案马上就好了，你现在是愿意让我给你治病了吗？”
看到安腾逸点头，陆云菱大松一口气，为了这一刻她实在是等太久了，她遇到过的病患从来没有向安腾逸这样难搞的。
陆云菱想了想取出药囊交给安腾逸，怕他不想收下这绣得稍微奇怪点的东西，她补充了句：“这次我是真心实意绣的，你不许挑刺。”
上次被吐槽药囊袋是买来的，她就想着这次要让他另眼相看，没想到绣得不尽如人意。
安腾逸倒是没想到陆云菱这次会自己绣，他低声笑着说道：“有劳了，很好看。”
陆云菱看不下去他睁眼说瞎话，问道：“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图案吗？”
“这是……锦鲤？”
陆云菱震惊了，连蝉衣都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为什么他一猜就猜中了。
安腾逸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对了，金色丝线加上神似尾巴之物，其实他也不是非常确定。
陆云菱心情愉悦回到医馆，自从楚侯爷和太子殿下的人把这里搅得一团糟，她就不想回来，此时为了查阅典籍才想起回来一趟。
她让蝉衣找人把这里收拾一番，自己进入内屋找到了之前在书坊买来的几本有关中域的书籍，又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正品竹医经，她坐下后翻阅着典籍，时不时提笔在一旁纸上添加几句。
聚精会神之际，陆云菱突然停下了手中毛笔搁置一旁。
书中提到中域乌氏一族不仅音术了得，还是有名的毒医一脉，但他们擅长制毒，却唯独不擅救人，为了试药死了不少族人，好在他们有祖训，不得未经他人同意试毒，是以并不曾祸患苍生，仅在保护自身及家族时对敌方施毒。
其中有一种先种下毒种，而后在必要时刻诱使毒发的方法，她读到此处心里一凛，不知怎么脑中闪过安腾逸面对陈裴裴时，面色隐隐苍白直接向陈裴裴攻击。
陆云菱没怀疑过陈裴裴，所以不曾往这方面上去想，仔细回想起来，当时陈裴裴跑进竹林后，她上前去查看安腾逸发病情况时，空气中残留着一股淡淡的奇怪的味道。
这么一联想，她得出了个不敢相信的结论，陈裴裴在骗她，事后陈裴裴来到陆府就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发现异样。
所以安腾逸的看法是对的，陈裴裴目的不纯，是她识人不清。
陆云菱握紧拳头，拍案而起，直奔陈裴裴下榻之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陈裴裴遥遥瞧见陆云菱面有不虞匆匆寻来，就知道自己恐怕已经暴露，她转身和陈姑姑及赵宸告别，说自己得离开阳城，归期不定。
不等他们两人询问，陈裴裴毅然合上房门，心中早有决断。
其实她本来没打算走到这步，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主上此时已经对她失去信任，是她失策了。
陈裴裴特意和陆云菱保持距离，不远不近再次带陆云菱回到那片竹林。
“陈裴裴！你还想跑去哪？就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陆云菱喘着气大声喊道。
“既然你已经明白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陈裴裴波澜不惊。
“你不是真心的对吗？你是不是被逼迫的？”陆云菱依旧不敢置信，追问着陈裴裴。
“虽然很抱歉给你带来了伤害，但我是自愿的。”陈裴裴温婉地笑了，像是又见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陈裴裴从怀里取出暗器时，安腾逸不知何时也出现在竹林。
安腾逸刚赶来竹林，就见到眼前一幕，以为陈裴裴试图攻击陆云菱，想都没想就一把拽过陆云菱，把她脑袋摁进怀里。
但陈裴裴的目标不是陆云菱，而是她自己。
陈裴裴把暗箭狠狠刺向她自己，眼里透着决绝，不带丝毫犹豫。
临死前她望着那个虚无的方向，眼角划下一滴眼泪。
其实她知道主上从来没在意过自己对他的情感，只是把她当做忠心的趁手的武器。哪怕知道，她也无法割舍这份情意，毕竟是主上在两年前救下了她，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所以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事是比主上更重要的了，哪怕是她的命都比不上他的一根汗毛。
因此把秘密带进土里就是她最后能为主上做的事，来证明自己对他的忠心始终不改，而只有自己死了，主上才不用担心自己会把他的秘密泄露出去。
陆云菱脑袋被捂住，她着急想看到发生了什么，挣扎着把脑袋探出安腾逸的肩膀，却看到了陈裴裴的举动。
陆云菱直呼不好，猛地用力推开安腾逸，试图阻止陈裴裴。
眼看陈裴裴只剩下一口气，陆云菱急忙取出一枚深棕色的药丸塞进陈裴裴嘴里保住心脉。
这药丸是这几天用安腾逸送来的珍稀药材制作而成，她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最终也只得到了这一枚，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趁着药劲，陆云菱拔出那支暗箭，这箭与之前安国公所中的那支无毒箭矢不同，箭头上淬有能见血封喉之毒，倒是与在花灯节上那陌生死者的死状相吻合，那人也是中了这种毒性的暗箭，但遗憾的是她当时来不及配制解药，而陈裴裴恰好幸运地遇到她刚制作完成的药丸能保住性命。
陆云菱把暗箭呈给安腾逸说：“照此看来，她极有可能与花灯节上那人的死有关。”
陈裴裴悠悠醒转，听到陆云菱所说的事，眼神闪了下，她点头承认了：“人是我杀的，要杀要剐随你们处置。”
其实她本来就是刻意想把这事引到自己身上，让他们从此把罪名钉在她身上，如此这案子便算是了结了，但她唯一不曾设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被救活了，一时间茫然无依，只能顺水推舟。
陆云菱和安腾逸对视一眼，陈裴裴诱导得太过明显，看来真正的杀人凶手是陈裴裴的幕后之人。
“说实话。”安腾逸把刀架在陈裴裴脖子边，“她能救你一命，我也能杀你一次。”
刀光反射出陈裴裴毫不在意，甚至是视死如归的惬意，陈裴裴笑了笑说道：“不过一死，有何惧之。”
陆云菱盯着陈裴裴看了一会儿，见她始终面色不改，陆云菱叹息一声帮她推开抵着喉咙的长刀。
“我们放你走，好自为之吧。”陆云菱说道，“以后就是陌生人，你若再敢来犯，必杀之。”
陆云菱选择把过往的情分抵消，陈裴裴帮她对付过太子殿下，她承了这份情，如今也该收回了。她也是有底线的，若是再手软她就是眼瞎心也瞎了。
陈裴裴许是没想到陆云菱会放她走，她一下子没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你……没事吧？”陆云菱犹豫着问道。
陈裴裴摇了摇头，抹了把泪笑着说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我却不能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我唯一能告诉你们的就是，小心楚侯爷。”
陆云菱疑惑地看向安腾逸问道：“石临他们有什么消息吗？”
“石临最后传来的消息说他们被困在裕沧山，可能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出来，其余消息我还没收到。”安腾逸拧眉说道，看来楚侯爷早有准备在山里做了手脚，估计皇上也会拿他没辙，拿不到赃物就没法给他定罪。
这事不出陈裴裴所料，她继续说道：“恐怕你们派的人会无功而返。”
说完后，陈裴裴捂着包扎好的伤口，勉强整理干净衣衫，起身告辞。
“谢谢你，后会无期。”陈裴裴对陆云菱笑了一声，迈开步伐远去。
她之前就已经被主上剔除参与关于这件事的资格，自然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他们两人面前。
等陈裴裴死里逃生，见到主上时，却等到一个噩耗。
“你已经是死人了。”黑衣人冷酷说道，“念在过往曾有不菲功绩，允许你自行离开。”
陈裴裴听明白了主上的话，她对他来说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她自行离开就是留给自己最后的体面。
她心灰意冷向黑衣人深深鞠了一躬，从此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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