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阳郡主吃瘪 5
安平王的大将风度,此时又显现出来。他很正经,嘴角边只有微微的笑容。此时要据他自己说,这绝对是正常笑容,绝对不是笑话真姐儿。
赵赦再点一点头:“我知道了。”
碧水下去,易宗泽吓出一身冷汗来。眼看着州县送上来的舞娘们全退到廊下去,赶快回身对自己的家人低声道:“快让郡主回去。”
眼看着,王妃在寻丫头。她把章古送来的美人认成干女儿,再把话抛出来,指不定下面送上来的美人,全被王妃当成一个异族女子的使唤丫头。
“世子,听说你也有歌舞送来,”赵赦眼光正巧看向易宗泽,易宗泽心如火焚,正要想法子拖延几句让舞阳郡主好换衣离去。听赵赦不疾不徐地道:“且缓一缓吧,乔大人远来,商小王爷远来,易世子远来,远来的客人们,大家干一杯。”
易宗泽第一个举起杯子,发自内心的兴高采烈:“干!”他派的家人,此时是急急往舞阳郡主呆的小院子里奔。
小院子离得本近,没有几十步就到。舞阳郡主身着彩衣,正在对镜理妆。看到家人来抿着嘴儿是止不住的笑容:“该我去了?”
会歌舞的舞阳郡主平时在白石王封地上被人常夸奖,有些显示欲。
家人低声道:“世子让您赶快回去。”易宗泽的第二套方案开始实施,家人不及先对舞阳郡主解释清楚,而是急命旁边的丫头:“和郡主换过来。”
舞阳郡主这一次到王府里来,是背着王府里送去的侍候人,身边跟的是她自己的丫头。郡主会歌舞,丫头们也会。
丫头们急忙换衣时,舞阳郡主气急败坏要发脾气:“为什么要换过来,我都准备好了。”能听到正厅里动静的舞阳郡主和丫头们,已经听到刚才对歌舞的喝彩声。
而且丫头们对着郡主喜滋滋儿的才说过:“郡主要是去,一定人人更喝彩。”兴头已经被挑起来的郡主,骤然被泼上一盆冷水,娇惯的性子已经耐不住。
王府里是个有趣的去处,光说这小院子,雕花门窗绣帘微卷外,海棠树垂丝细卷,妩媚婀娜又风流。
在自己住处坐井观天一年多的郡主,乍来到这热闹的地方,听着外面人声笑语,已经不愿意回去。
“郡主,快些着吧,一会儿要是让您上去,您就得成为王妃干女儿的丫头了。”家人焦急地说过,舞阳郡主怒气冲冲:“她敢!我是王爷的……”
再讪讪看看自己的舞衣,还是不肯换衣。自恃美貌的舞阳郡主仰起脸儿哼道:“把事情对我说清楚,不说清楚我决不换衣。”
家人正要说话,一阵隐隐的声音传了过来。说是隐隐的,是没有大动静。说没有大动静,这声音如潮水一波又一波传到这里众人耳朵里,引得众人不由自主往院外看。
院外笑容可掬走进来一个妈妈,交待这小院子里的服侍人道:“噤声,王妃要出来。”大家目瞪口呆中,这才发现刚才那潮水似吸引人的声音,不是有噪声,而是原本两边小院中的欢笑声,试弦管的声音全没有了。
四周,不仅是四周,似乎整个天地间,全静下来。这静中,戏台子上曲调儿声犹在。正是因为还有曲调儿声犹在,更衬得这里安静处寂静好似无人。
舞阳郡主不服气上来,怒形于色道:“我去看看。”这不像是王妃出来,倒好似皇后出巡。白石王是不能约束自己治下的夷人,舞阳郡主也很少在家里经过这样肃穆的时候。
再加上准备好的她被一盆冷水浇下来,郡主忘了一件事情。在安平王的封地上,安平王妃的确可以算是此地的皇后。
她是唯一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廊下有各小院的当值妈妈,见郡主出来忙压低声音喝斥道:“留步!噤声!规矩不能错!”这是一院子舞娘,妈妈们当然以舞娘们来对待。
舞阳郡主忍了又忍,面色变了好几变才压抑下来,带着不自然的微笑,不得不随着放低声音停下步子:“听说王妃要出来,我想去拜见。”
两个站得最近的妈妈面上露出讥笑,站得远些守院门的妈妈也带个险些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
想起来自己现在是舞娘的舞阳郡主涨红面庞,又不忿地说了一句:“怎么了,不行?”妈妈们虽然面带嘲笑,到底不是自己家里的人,对于易世子带来的这个不知道自己身份的舞娘,微笑半带了讥讽道:“这位姑娘好大口气,王妃是随便什么人能见的吗?不要说是你,就是我们这封地上的贵夫人们要见,也得先递呈贴,经过管事的眼送到二门上,二门上王妃的管事再看过……”
“奴才欠掌嘴!这院里,还敢说话!”一个管事的恰好踱到这边,在外面声音不高不低的喝斥。见妈妈们欠身子赔罪,再往前面看去:“那地上炸得不好看的炮纸,快捡走!”
舞阳郡主和丫头们面面相觑,这一场羞辱不小,郡主眼中泛起泪花,几欲夺门而去就此离开。她心中明白此时不能这样做,唯一能做的,是恨恨瞅着这里几个妈妈的模样儿,以后,让你们认识我是谁!
她不肯走,站在这里准备看看王妃长什么样。难道是天仙,难道还能再好了去?姐弟皆俊美的舞阳郡主不信还有更好的人。
闹这么大的动静,不见王妃来。妈妈们见这一行人都伸长脖子往外面看,不由得互相使着眼神好笑。
王妃没有起身时,这外面就要静肃。这些人,是哪里来的没见识人,还以为王妃后脚儿就至。
宅子里鞭炮声也停下来,丝竹声也停下来,戏台上的小戏子也停下来。空气中静籁,唯有翠鸟儿宛啭,西风带着菊花香行过。
等得不耐烦之际,才听到有脚步声行来。这脚步声细细碎碎,来了不少人。舞阳郡主一直被威压到现在,人也不敢再放肆,见自己不是正对着院门怕不能早看到,悄无声息动着身子,裙下脚步慢慢移到正对着院门。
移过来时,就见到远远翠径上香花捧枝中,行过一行人。这行人足有十几个,身上衣饰和头上首饰都是明晃晃,离得太远看不到人面庞,只觉得衣衫华丽不可方物,香气虽然远似闻到扑鼻。
这行人中间,高挑着一个华盖,华盖下是一乘软轿。软轿在人肩膀上,是高处有风。软轿两边为遮风还有挡帘。
华盖闪烁华彩,在菊香和桂花香中,过去了。
就这么走了,而且就这么走一趟,八不沾九不连的地方,全要肃穆。舞阳郡主的自尊心再一次被狠狠羞侮一番,今天她遇到的羞侮可真不小!
当着面指着鼻子挖着脸羞侮人,别人或许还会觉得本人过嚣张。舞阳郡主无形中被王妃威仪所伤,是王妃压根儿没出招,而郡主,已经遍体鳞伤。
也羞侮过人,而且觉得当面指鼻子挖脸才叫羞侮人的舞阳郡主,今天深刻尝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羞侮。
那秋日艳阳照耀下的精致华盖,那华盖下曳曳而去的软轿。这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什么样金尊玉贵的人,才能坐在这华盖下,才能在别人屏气凝神快要不敢喘气儿的时候,大摇大摆带着丫头们穿过这里去见王爷。
只会用言语,只会用巴掌等动作来羞侮人的舞阳郡主,觉得自己面庞上,一层一层面皮被揭下来,觉得浑身上下紫涨的感觉,从脚开始一直涨到头。
偷眼看院子里的妈妈,王妃出来她们当然是面带笑容目不斜视。没有看舞阳郡主的她们,被舞阳郡主偷看,打心眼里儿,郡主觉得她们面上的笑容是在笑话自己。
眼神儿再悄悄地转到左侧,那里栏杆上雕着的花儿,来到时夸精巧,以为在夸自己以后的家。现在觉得那玉兰花、海棠花……甚至这满院子的西风,也是在笑话自己。
西风若不是讥讽意,何故无缘吹衣衫。
舞衣上轻纱半飘起来,提醒郡主此时是个舞娘,提醒郡主那西风中稳稳只微摇曳的华盖,是何等的尊荣!
王妃还没有一言片语,郡主已经震慑伤心。好似那华盖下是金凤凰,而她,不过是一只小小秃毛嫩鸟儿。
西风飒飒香满宅院,舞阳郡主素日想到的争宠心,这就灰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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