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朔迷离 1
佑哥儿的母亲手臂上,黑又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瞅着父亲,那架势,还想再上来咬上一口。
没有几天,知道赵赦回家来见的亲戚们中,有几个人来拜。烛火红似喜气,坐在红烛下的几个人,却是面色沉重。
赵赦的叔父两位大夫赵明示、赵明方是紧皱眉头思索着,舅父威远侯和姨丈姬大人是低声并肩在说话,赵老大人不住抚须,也觉得最近发生在儿子身上的事情太紧急。
窗外星光璀璨如明珠,却照不到这几个人的心里。赵老夫人是觉得心中一片黑暗,左看看两位兄弟是眉头拧着,右看看舅兄和连襟是还在商议。
看上去,人人觉得难关当头。
“咳咳,”赵明示和赵明方商议已毕,清清嗓子道:“我们赵家数代为官,直到王爷这一代雄才伟略得已封王,现在江阳王如疯狗一样咬着王爷不放,我和明方商议,不惜一切保王爷。哪怕要我二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赵老大人露出感激神色:“打虎亲兄弟,赦儿今年流年不利,有大家相帮着,肯定会有主意。”赵赦还是静静坐着。
前几天是宫中回奏,今天江阳王又有折子到来,把他数年来政绩上的不利,财税上的漏洞,尽数全推到赵赦身上。
赵赦只是去年才和江阳王接洽,事情属实。但是前几年的帐,却和赵赦无关。眼下纠结在一起,已经是解释不清。
皇帝当殿大怒,安平王无可辨解请罪再请罪,京中下午就派出去能干官员,速往安平王和江阳王处再次查核。
雷声大雨点小的事情,现在变成雷声大雨点也大。眼看着,就要酿成大事情。
威远侯是十分气愤:“想江阳王在弹丸之地上,只是占着鱼米之乡富庶,这就有弄些事情出来。”
“自从江阳郡主许配霍山王,江阳王氏的女子两年里嫁往京中足有十几位,还有两位准备进宫,要是以前,他们哪里能进京!”姬大人目光如炬:“这根源,还有霍山王身上。”
七嘴八舌议论过,赵赦缓缓道:“现在对霍山王有什么,只能让皇上疑心更重。”可能会怀疑安平王狗急跳墙。
威远侯和赵赦交换一个眼色,也道:“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顺应圣意,听从查核。”赵明示急上来:“一动不动只能挨打。王爷要是一倒,是咱们九族的事情。”
“江阳王氏在京中的耳目和势力不少,拔去两个也让他们头疼头疼。”赵明方也是这样说。以前也有性子的赵赦听着两位叔父的话,忽然想起自己以前数件脾气急躁的事情,其实是大不应该。
这个时候要做的,是稳如泰山的应变。
大家商议直到深夜,取上酒来各自用了几杯。这个时候喝酒,算是一盏闷酒。赵明示和赵明方前两天还存着侥幸赵赦能躲过去,今天大殿之上亲眼看到他狼狈请罪的样子,已经横下一条心来。
见自己说的赵老大人和赵赦父子并不答应,赵明示和赵明方互相使个眼色。私下里让人做了,这有何妨?
虎已张开血盆大口,敲山震虎就是必要的。
苍茫夜空黑不见边,黑暗中藏秽纳垢,也可以隐藏行踪。酒喝过后大家告辞,赵明示和赵明方都明白对方心思,两个人并骑在马上说是各自回家,只在家门外转了一下又来到街上一家小酒肆碰头。
他们由小路而来,来到这是他们少年时就爱便衣饮酒的酒肆,是因为这酒肆中,可以寻到江湖好汉,孤胆剑客,给银子就杀人的杀手。
赵家现在是赵赦荣则全家荣,赵赦败而全家败。赵明示和赵明方是赵大老人隔房的兄弟,算是直系血缘亲。
两杯淡酒执在他们手中,赵明示沉着的道:“历年给的,也有不少。”赵明方听得懂这没头没脑的话,也道:“一直宽厚待人,兄嫂大方,侄子是个人才。”
他们说的话只有彼此才明白,赵老大人和赵老夫人对亲戚上面,是不坏的。还有赵赦不到而年就封王,是亲戚们中对内啧啧称赞,对外提起颜面有光的事情。
安平王,是不能倒的。
这是一家小夜店,晚上人最多,而且酒菜便宜,来的人三教六流什么人都有。两个人觉得自己便衣而来寻杀手隐蔽,马上换过衣服约到这里来,此时不慌不忙,眼睛在来的人堆里瞍着找人。
快近宵禁时,是街上做小生意的摊贩回家的时候,一波人流“哗”地过去,带来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
“不得了啦,威远侯被行刺了。”有人是这么喊着,街上登时乱起来。把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哄传过来时,已经是一刻钟以后。
酒肆里再进来的人,立即绘声绘色说起来好像他亲眼看到一样:“威远侯坐着轿子,不知道去哪一家做客才回来。行过东大街上,我的妈呀,足有十几个拿着剑的刺客,那剑光围着威远侯的轿子转来转去……”
听的人瞪大眼睛,屏气凝神等着下一句惊心动魄出来,却是一句轻描淡写:“威远侯就受伤了。”
“这样的剑光只是受伤?”听的人表示不满意。说的人瞪圆了眼睛:“威远侯也是会功夫的,任他剑光如白练,也没有伤到他。”
有人起哄:“到底是伤到,还是没有伤到,你到底亲眼看到,还是没有亲眼看到。”说话的人这就没有底气:“我倒是在那里的,不过人挡着人,我没有看清楚。”
赵明示和赵明方面色苍白,握着酒杯的手僵硬着,半天赵明示一抬手一仰脖子把酒倒光,眼露凶光骂一句:“这是要赶尽杀绝!”
“明示兄,人来了。”赵明方也气愤得手都发抖,不过眼睛还是紧紧盯着自己要找的人。见一个苍劲旧衣身影出现在酒店中,对着赵明示提醒道。
杀手为什么是一身旧衣,这样的人还是杀手吗?赵明示不知道,不过他和赵明方常来这里,对有一些人是常常看在眼中。
这种小小的酒肆,人又多又杂,会出现杀手赵氏兄弟觉得可以信服。
他们慢慢喝着酒,不时注意着那身影。直倒他起身会钞走出去,赵明示跟出去,赵明方去会钞,也赶快跟出来。
要是让别人看到两位朝中斯文的大夫在这种穷人的小酒肆出现,肯定不敢相信。
苍劲身影在前走,秋天夜晚有雾起来,雾中身影不紧不慢地走着,街上已经寂静,赵明示对赵明方使个眼色打算加快脚步往前走。
两对手臂从身后伸出,无声无息的把赵明示和赵明方嘴巴堵上,悄无声息把他们拖到一旁的小巷子里。
前面走的苍劲身影似有惊动,急回身看时不见动静,只能自嘲一笑加快步子走开。
小巷子里,赵明示瞪大眼睛却不再有刚才的惊惧,捂着赵明方嘴巴的人身着黑衣,头戴斗篷。露出半张面孔来,是赵赦的贴身小厮赵吉。赵明示放下心来,那捂着自己嘴巴的人,就应该是赵祥。
低低耳边只有一句话:“王爷有话,不要轻举妄动。”这样说过,两个小厮放开他们两个人,看似走得不快,其实没有几步就离开两个人的视线。
两位四十多岁的大夫在这静夜巷子里呆立一时,听到打更人敲三更时,把他们提醒离开。
回去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不上朝。起来洗漱过往王府里来,见到赵赦往门外去,看到他们停下脚神色和平时一样的问候过,再道:“舅父昨夜受人行刺,我现在去探望他。”
赵明示和赵明方心中一凛,知道昨夜的传言是真实的。当下道:“我们是一早听到消息来看看,我们和王爷一直去。”
“如此更好。”赵赦带着他们往外面去,身后赵吉无声请了个安,只字不提昨天的事情。大门外,牵马的赵祥服侍赵赦上马,也是只字不提昨天的事情。
一起来到威远侯府,看到来探视的人进进出出,其实不少。这里许多人是赵赦的亲戚,见到最近运气不好的王爷来,眼睛先是放在他面上。就是昨天去家里才探望过的人,也是不例外的先看赵赦是什么表情。
赵赦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沉着又稳重。
威远侯睡在床上,面如淡金唇上已经没了血色。威远侯夫人眼睛红肿着泣道:“侯爷从来不得罪人,这事情今天一早就往宫中奏请查明,要查出来是谁干的,一定不与他善罢干休。”她含泪对赵赦道:“显哥儿还小,请王爷再进宫面圣陈清,你舅舅可是扫地不伤蝼蚁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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