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黄雀 6
真姐儿觉得自己算是严厉的:“你为何对驿馆里来的商大人,时时举荐我?”张老五啊的一声大叫,跪在地上的身子被人狠踢一脚,赵如骂道:“低声!”
“是王妃,王妃饶命,小的,王爷不在,王妃就是这封地之主,小人见商大人有急事寻王爷,不敢不说出王妃来。”张老五自己说过,自己是稀罕的。几时,变得舌头这样灵巧。
是这房中莫明难以描绘的香气,还是知道眼前是王妃自己激动?
“我喊你来,有一句话问你。你对我忠心?”王妃嗓音似在笑语,又好似一缕春风,拂得张老五从耳朵到心里,都觉得百花盛开。
“是,是,小人对王妃忠心耿耿,不敢有二。”张老五这样说。
真姐儿唇边,这才有一丝微笑:“那你受何人指使,以后有话,也要对我直言才行。”张老五愣在那里,忽然“通、通”地叩起头来:“小人有八十岁老母……”
“我处置不得?”沈王妃只这么一句,张老五立即哑了嗓子,刚犹豫着,背上又被踢了一脚,耳边有人骂:“快说!”
房外明月一轮,在夜风中似在含笑。天边苍穹下,是千家万户的烛光……
又是一个早晨,韦大人浑身舒畅的坐上轿子,他是昨天知道俞道浩带走了商少阳。俞先生带走,当然是见王妃。王妃年纪小,王妃很聪明,很聪明年纪小的人,都会犯一个常见错误,那就是喜欢出风头,喜欢让人夸自己聪明。
夸奖的话听多了,就会越来越爱听。仲永如何变庸人,就是为夸奖的话所伤。
下了轿子,韦大人步入衙门里来。见梅花枝下,几个人正在窃窃私语,见到韦大人在,一起缩头缩脑过来,争着告诉他:“商王的长子,今天一早投驿站报了名贴,要求见王爷和王妃。大人,您可知道是什么事情?”
韦大人错愕中,觉得脑子有些一晕。他敢报姓名?商少阳居然报了姓名?换了任何一个人来看,这事情应该背地里进行。沈王妃既笼络住了商少阳,又为商王府上遮盖了脸面。最重要的,王妃笼络住的,可是商王长子。
换了是韦大人是王妃,他肯定不会如实告诉王爷,这可是笼络王妃自己人的一个大好机会。
这个小小王妃?她居然让商少阳直报姓名,直言商王长子避难入西北?
韦大人不肯相信,也不敢相信。
在任何心怀叵测,心有二心,或许某些看不明白的现代人来,肯定会把这件事情当成发展自己人的一个好机会。
应该给商王留脸面,应该把这件事情压下去。这也是韦大人让张老五频频推荐沈王妃的原因,王妃一旦为自己笼络人,王妃一旦把这事私下里处置,那么谣言,是很好起来的。
王妃出身不好,王妃在心里对王爷不放心,王妃要培植自己的嫡系,王妃和商少阳……要知道那商少阳,也是英气勃勃的一个青年。
瓜田李下,难避嫌疑,韦大人要的,就是空穴来风。
现在这空穴,去了一半。韦大人措手不及中,心中犹是冷笑。这才是刚开始,只要管了这事儿,以后的话,还在后面。
到了下午,一个小厮来请韦大人:“王妃有请。”这是常跟沈王妃的小厮赵如,以前跟王爷时,韦大人是认识的。
随着赵如进来,韦大人一句也没有多问,见去的地方,是王爷的内书房。韦大人心中隐痛,这一位,隐然是女主人了。要知道在韦大人的盘算中,这里坐的,应该是自己的女儿。
不是这位弄几下小聪明,上大殿出风头的沈王妃。
现在不得不来见她,韦大人痛心之余,进来行礼。
见房中有四个人,一个有须面容端正,这是赵老大人;一个面容秀丽慈祥,这是赵老夫人;还有俞道浩也在这里。正中虚了王爷位,坐在侧边的,是容颜秀美的沈王妃。
韦大人心中更好笑,也知道自己不能号令人,把赵老大人和赵老夫人也请出来押阵。哼!
行过礼,真姐儿赐韦大人坐下,款款开口道:“现有商王长子,为心爱的人打伤兄弟,受商王捉拿。韦大人,您是西北的重臣,王爷不在,要和您商议才是。我想派一个人去商王处斡旋,这一对是真情人,请商王成全。您看,当派谁去?”
几闷棍把韦大人结结实实打在当地,他身子不是一下子气得直了,而是慢慢地先从小腿上发木,然后到大腿,然后由胸至头。这算是和我商议吗?
她自己已经决定好了!
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就罢了,王妃交待下来的话,韦大人觉得实在难以回话。
他心里希望的,就是王妃自己处置,最好和商王处交恶。韦大人给商王的信已经发出,信中说沈王妃骄奢自用,狐媚横生,爱管别人闲事儿。
现在这个去商王处的难题,被真姐儿抛到了韦大人这里……
韦大人明白其中厉害。去的人如果办事不办,回来沈王妃立威处置人,是易如反掌。如果去的人太能言善辨,这好名声,让商王重拾父子之情的名声,就是沈王妃的。办事的韦大人,在这里打着商议名声的韦大人,是半点儿功劳没有。
当然这事情要是不成,韦大人既然参与商议,等赵赦回来,可以一推到韦大人头上。韦大人气白了脸,好一条毒计!
这不是想借刀杀人!
与赵赦面和心不和的韦大人,在心中想陷害真姐儿的韦大人,现在觉得这是一条毒计。
“韦大人,您想清楚了吗?”见韦大人坐着只是发愣,真姐儿抿一抿唇睨了他一眼,见韦大人看自己时,又展开笑颜:“您是老臣,凡事要倚仗您才是。”
让谁去?韦大人着实为难。要是办实事儿,他张口就有人选。这事情要办得似是而非,这个人选就太重要。要能让商王恼怒,又要能脱身。要让商王对王妃怀恨,又要与推荐人的自己毫无关连。
见真姐儿问,韦大人眼角斜了俞道浩一眼,见他面无表情静候着。韦大人躬身回王妃话:“这是相交的来使,容臣回去斟酌一二人选,请王妃亲择。”
“有这么难?”真姐儿颦起眉头,在她上首坐着的赵老大人抚了抚须,韦大人心中一喜,这房中气氛在他看来太过沉闷,要是老大人肯说话,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见赵老大人又停下来端起身边的青色兰花的茶碗来,他只是抚了抚须,并没有其它说的。
真姐儿气定神闲,忽然出声问道:“韦姨娘好吗?”这句把一颗心里转了七、八个心思的韦大人问得当即愣住,还没有回话,只真姐儿慢慢又道:“每月的月银让人按时送去,她如何说?”
“臣女感激涕零,日夜焚香,只求早日回来侍奉王爷和王妃。”韦大人很快转过来,立即弯下身子声音里隐隐带了哭腔。
因他低下头,不方便看赵老大人和赵老夫人是什么表情。如果韦大人能看到的话,也是失望的,这一对老人,什么表情也没有。像是他们坐在这里,只是给真姐儿撑撑腰。
真姐儿听着韦大人好似委屈莫明、哭诉似的声音,只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韦姨娘,是个老实人。”
“是,”韦大人支起耳朵再道:“王妃有孕,她能进来也可以随时侍候。”真姐儿含笑一声,有若叹息,这一声好似鲜花绽放要放不放时,又缩了回去:“不知道表哥是什么心思?”
好似从万丈高空上,突然摔下来;又好似举力万顷,使了一个虚空。
这一句轻飘飘的话:“不知道王爷是什么心思?”让韦大人差一点儿没有站稳身子,直直看了一眼真姐儿。
你是王妃,这难道不是你的事情?
“她在家中可有什么说的?”真姐儿笑容可掬,韦大人当然回答:“没有。”真姐儿这就放下来,侧身端起手中茶碗示意:“人选挑好,可立即送进来。”
已经端茶送客,韦大人只能出来。回到家,闷闷不乐坐在书房里生气,对着桌子上纸笔灯盏,没有一样东西觉得是看得顺眼的。
书案上压着一个折起来的奏折,韦大人打开来,把上面三大条又看一遍。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是沈王妃的三条大过:第一条:是勾结商王长子,纵容他声色犬马,以致西北与商王交恶。这一条眼下用不到,当然是派去斡旋的人回来以后才能用得上这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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