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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源王的暧昧 1


  巧文懵懂里,听到“进上”两个字不无羡慕:“表姐,这花是王爷弄来的吧。”然后又悲啼起来:“小马先生,”

  “坐过来慢慢说,”真姐儿在绣着花卉蝴蝶的榻上坐下,招呼着巧文过来。巧文过来时不哭了,是噘着嘴黑着脸:“表姐,咋办?”

  真姐儿好笑:“你怎么知道小马先生不行了,他挨了板子还能去跳墙?”巧文的嘴噘得高高的:“我去看他的。我们那一条街的人,都知道他品行不端,被学里赶了出来。表姐,”巧文拖长了音;“我知道是为着庙里的事儿才这样的对不对?”

  红笺送上茶水来,又送上大而香的香蕉,通红好看地桔子。真姐儿亲手取了一个给巧文,在她小巧挺直的鼻子上、两边浅浅的酒涡上看着。被看得脸通红的巧文是对着红笺和绿管看着,两个人含笑走开。巧文才嘟着嘴:“表姐,你能帮忙是不是?你还能请客,虽然王爷的脸色不好,不过你也不在意是不是?”

  “巧文,外祖母有意给你许一门好人家。”真姐儿慢声细语说过,巧文大声道:“我还小!”真姐儿再对她看看,有意说服她:“生得会比小马先生好,”巧文红着脸:“我就是听街上传言他,我去看看的。再说,”她又大声了:“小马先生也不错。”

  真姐儿耐心道:“他没了功名,以后只能经商种田。我是见过他的,书生一个。他能拿锄头,还是能去经济?好妹妹,外祖母对我说过,要给你找一个有功名的人家。”

  “有功名?”巧文急中生智,眼珠子转了几转,忙对着真姐儿不管不顾地道:“那我要小马先生,表姐给他功名。”

  真姐儿低笑出声:“等请客那天当着人,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说出来,可以吓倒一干贵女们。贵女们挑丈夫,一个比一个不留情。不过是掩映在宝石簪花下,用礼教身份来约束。

  “我,哎呀,我实话说了吧。我心里内疚呢,去看他,小马先生在床上不能动,眼睛都肿了。表姐,这事儿与我有关,还他功名,我其实也并不想嫁给他。”巧文说过,真姐儿就是松一口气放心的表情:“这就好,我不怕你怪我,我要说实话。与其等小马先生一路艰难往功名路上走,不如听外祖母的,给你找一个功名成就的人。那小马先生,不是我不看好他,他心里只有看你的心,他能看进去书不能?”

  如果是个天才,应该少年成名,早就得志的,才叫天才吧。

  巧文也是急出来的这几句话,现在听到真姐儿说话和父母亲一样,也用同样的话反驳:“我在家里对父母亲说过,小马先生,未必就不行。”她摇一摇脑袋:“或许下一次科举,他就高中了。”

  “春闱中过还有殿试,殿试中过还有仕途,你知道外面的人情艰难吗?”真姐儿不说话了。或许有人听到这里,会说真姐儿爱慕虚荣。第一,她这虚荣不是她找来的;第二,她还好好的捧在手心里;第三,这世上的一切人,工作的求升职,不求升职的求加薪。有到手的衣食住行优越的人,一杆子打碎掉,沦落在社会底层再从头拼起的,应该没有几个!

  巧文被说得没话说,幽幽怨怨地低声道:“我就是觉得他不值,全是为了喜欢我。我想是欠他的,还他吧。亲事,依着家里定就是。”

  “长辈们的意思,都盼着衣食无忧,不用太操劳。”真姐儿语重心长。所有疼孩子的父母,应该都是这样想的。当然也有不少为爱情一时兴奋,冲进贫穷奋斗中去的人。这些人中,一心一意到老的,应该不占全部。

  为爱情投入可歌可泣的人们,到老还依然可歌可泣的人,太让人佩服了,就是这样的人不太好找。

  巧文只问真姐儿:“有办法没有?”真姐儿诡秘地笑一笑:“表哥发落他那天,我就想出来了,不过,这法子只能你去。”

  让巧文附耳过来,真姐儿在她耳朵边上说过,巧文很是为难:“我去?”真姐儿给她打气:“我只有这一个法子,你要是有,说出来我听听也行。”

  巧文姑娘没有办法,只能答应:“那就这样,我去同他说。”

  送走巧文,真姐儿又去看了一会儿牡丹花,月影下流连忘返,直到红笺和绿管来催促睡觉,真姐儿才离去。

  赏花日那天,天清气爽,北风也小了许多。安平王府的花香中,亲戚姑娘们早早帮着来待客,是到的最早。这是真姐儿到京里第一次请外面的客人,而且也由她第一次操办。

  牡丹花共上百盆,粉颤颤地摆在显眼处。有大红色,有粉红色的,也有罕见的绿牡丹。清源王送来的牡丹花,是宫中赏赐给他,他又转送过来的,所以摆在假山后背风的显眼檀香木架子上,分外招展。

  真姐儿在中午的时候,从花厅上离席到假山上去看花。客人们三三两两或在桥下,或在石下。

  太阳照在假山上,像给假山披了一层黄金外袍。真姐儿淋浴在这黄金色中,发边衣角也像是披上黄金色。

  居高往下看,见山下是彩英缤纷,蕊寒中的冷香飘落满院。正看得赏心悦目,身后传来清朗朗似泉水的说话声:“人比花更美。”

  真姐儿回过身来看,也有一时的眩惑。假山为高,红叶片片都像是出现的这个人的背景。生生的白衬托着他,也没有夺去他半分颜色。

  清源王身着一件杏黄色绣云纹飞龙的宫缎面衣裳,织锦腰带上描金缀珠的五彩盘龙图案,盘龙中间隔着水头上好的羊脂圆白玉,腰带下系着透雕宝相花福字的青玉佩,黑发紧紧梳起一丝儿不乱,用刻着并蒂莲花的金冠束起来在头顶中心。脚下在日头底下放着珠光,是名符其实的一双镶珠履,履上珠子都有指甲那么大,足有十数颗。

  再看他的人,原本就清秀,今天更是被这杏黄衣服衬得面白如敷粉,红唇润泽像着了火一样嫣红,两道浓眉自然生得直而黑密,两道眼眸中含着毫不掩饰的笑意,正笑得双眼弯弯地看着真姐儿,声音朗朗却不是高声地道:“花不如人。”

  红叶衬了他的人,也衬了他的声音。真姐儿眼中一瞬间闪过的眩惑消失后,是低头按着规矩行礼:“郡王也到这里来看花?”

  “不看花,难道是看人?”此时假山上没有别人,清源王说出来这句话,真姐儿又被他这轻佻的嗓音吓到。咬着红唇本能要往身后退一步,清源王两步欺到身前来,一把揪住真姐儿姜黄色绣着大花的袍袖,面上笑容殷殷,另一只手已经过来要扶真姐儿的小腰身:“小心摔到山下,可不是好玩的。”

  这只伸过来要扶的手臂袖子上,也是片片云纹,条条飞龙。眼看着就要扶到真姐儿的金腰带上,真姐儿已经看好地步,一转身避开来,退后两步对清源王警惕地道:“郡王用多了酒?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清源王笑得好似金黄色的日头,红唇在这一笑中堪比红叶更红,他做了刚才那个让真姐儿误会他是登徒子的动作,是脸不红气不喘地在笑:“我是担心你,这有什么。”

  有风吹过,清源王在风中衣着尽皆飘飘,似欲从风而去。真姐儿虽然警惕,为着自己是主人他是客人,也忙提醒道:“小心,这里风大。”

  “风大吗?”清源王站的地方就是假山边儿上,见到真姐儿关切自己,露出春风和熙的笑容,不经意地往后面退了一步,踩在假山石缘上前后摇晃着身子,露出惊恐的神色:“啊呀,不好,”

  真姐儿惊呼一声,不顾什么急忙过来去拉他。清源王身子一翻,伸手又抓住真姐儿的袍袖,惊呼声变成了笑声,人也往前一步站定,轻笑一声道:“啊呀不好,我没有掉下去。”

  往前冲的真姐儿骤然收不住脚,整个人都围在他宽大的衣前。眼看着这人又要来抱自己,恼怒中,真姐儿“啪”地给了清源王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来得出清源王不意,他刚得意自己要与这个神气的小姑娘要身贴身,不承想先上来的是一记白玉巴掌。

  离得这么近,想打不中都不容易。

  清源王被一下子打醒,这下子醒得彻底,人往后站了一步,见真姐儿给了自己一巴掌后,也借势往后面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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