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姐儿做生意 1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张姑娘和陆姑娘是回家去收拾随身的几件衣服明天再来,这家宴上就没有她们。
真姐儿留意看姐妹们,吃饭也都斯文。饭碗一放,巧文就对真姐儿道:“去你房里看你的精巧烛台。”云老夫人呵呵笑着,三娘子对她道:“外甥女儿今天才来,一定累了。晚上让她早些歇息,女孩子们再陪着,一定闹她不得好好休息。”
“你说得是,今天晚上让真姐儿清静一晚上,你们明天再来吧。”云老夫人这样说,姑娘们吃得不多,吃完得早,放下饭碗就说一声,先回去了。
房中只余下云老夫人、真姐儿和两个服侍的人。桌上有茶,真姐儿倒了茶给云老夫人送过来:“我理当陪外祖母才是。”
云老夫人喜欢得不行,接过茶命人给真姐儿也倒了来,让她坐身边慢慢说话:“和你单独说几句话,我们家里是没有规矩的,你姐妹们都好,就是这一条上你别笑话。”真姐儿也能看得出来,巧文斯斯文文的吃着饭,吃到一半已经不耐烦。
生意人家随性子的多,真姐儿只感动去了,为着自己来,让外祖母一家人忙里忙外不说,还大家都装斯文人。
“明天还是依就吧,不然我也不安心。”真姐儿对云老夫人这样说,云老夫人微微笑,想起往事对真姐儿道:“我的娘家也是个生意人,隔壁住着一户官宦人家,我和他们家的小姐好,有时候也和她住上一夜才回来。我别的不羡慕,就是羡慕他们家里那个斯文劲儿。后来我有了你母亲,就按那大家的规矩教她,你舅舅们都笑话我,说又不是那小姐,何必闹得不出门。我不听他们的,只依着我自己来。如今看你,”云老夫人笑得有些得色:“和我的孙女儿是不一样是不是?这呀,全是外祖母的功劳。”
真姐儿陪笑:“外祖母说得是。”然后心里想,要是表哥和姨妈在这里,是肯定不认的。她突然好奇起来:“姨妈?是那小姐的女孩儿?”
“不是,她后来嫁得远,再无音信。你姨妈和你母亲认识,是她们俩的一段缘分。”云老夫人手捧着茶碗想自己的往事,随意回答过,没有现在就解释清楚的心情。真姐儿把好奇心按下来,陪着云老夫人慢慢说往事。
祖孙闲话,不知不觉就天黑下来。云老夫人房中是两个丫头,一个来掌灯,一个请老夫人:“洗澡水放好了,现在洗不洗?”云老夫人这才想起来,忙对真姐儿道:“快去睡吧。”自己去洗。
洗过以后歪在凉榻上犹未睡,听外面脚步声响,真姐儿的声音先进来:“外祖母睡了没有?”云老夫人见她来,还是喜欢,摇着手里一把黑绸绣蝴蝶竹柄团扇,见真姐儿进来,换了一件象牙色绣花衣服,手里拿的是一把竹柄纱地堆绫加绣花鸟石榴扇。
及至晚上睡下来,云老夫人才想起来,她一个人在帐中笑:原来,真姐儿是晚定省,在长辈们就寝前来问一次安。
云家的姑娘们,是没有人对她们说过这些的。
第二天一早,真姐儿再来时,云老夫人就微笑,拉着真姐儿问她:“在王府里,是几时起来几时睡,王爷几时见,几时见老夫人?”真姐儿也实话实说:“上午听先生讲书,中午和姨妈用饭,下午有时候在姨妈房里,有时候在自己房里做功课,没有事情,一般是表哥进来才见他。”
这里正说着话,姑娘们笑着进来,进来见到真姐儿都惊奇:“咦,你起来得可真早。”云老夫人笑着道:“她昨儿晚上给我请安,今天也是早早地来。”三房的巧文天真的道:“自己家里人,还要请安吗?请安,不是对着婆家。”遂过来坐在云老夫人另一边撒娇道:“表姐回家来住,让她松散松散才是。”
大家一起笑,云老夫人用手指头在巧文额头上一点:“就你最聪明。”
因真姐儿新回云家,展祁先生最善解人意,回过赵赦:“功课停上三天,等那里一切熟了,安心念书。”这三天,真姐儿就只是玩。
饭后张姑娘和陆姑娘也赶来,坐在云家院子中的一株大榆树下,又有几个亲戚姑娘们来凑趣,大家一起谈心。
“你进宫?宫里人穿什么衣服,住什么房子?”
“王府里有这么多姐妹们陪吗?她们和你都玩什么?”
此类问题一个接一个,好不容易真姐儿回答了一圈,陆姑娘又半真半假地道:“知道吗?过端午的时候你来,张姑娘分石榴,给你留了一片。谁知道你来了,没有和我们说话就急急地走了。想来是王府里有尊贵的姐妹们陪你,她们打扮的好才是。”
这话说是调侃也行,说是找事儿也行。真姐儿听过,不慌不忙地对张姑娘起身道个谢:“多谢你,我并不知道你给我留着的。”张姑娘早就不生气了,见真姐儿道谢,也喜滋滋地还礼:“不必客气,虽然你没有吃,却是我的一番心意。其实我也想着,你未必吃,”真姐儿接上话微笑:“正是多谢你想着我。”
新来的一位姑娘笑道:“你们坐下来吧,行礼来行礼去,闹得我们也头晕。”
真姐儿和张姑娘坐下来,再对有些掂酸的陆姑娘和气地道:“那天我宫里出来本不早,急着过来又要回去,只和长辈们说话,长辈们没有让我出来,冷落了你们,真是抱歉。”陆姑娘又酸溜溜地道:“当然,你要进宫,又要回王府待客,我们算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才是。”
这人真是不长眼睛!真姐儿含笑,来云家是真姐儿做了好几次工作才得成行,就上一次请客也是真姐儿主动提出要请云家的姐妹们来,赵赦不答应以后,真姐儿又送了好些吃的给表姐妹们。
就象张姑娘的一片子石榴,真姐儿也要认真道谢一样,这是心里有,比什么都真诚。
依陆姑娘的话,象是真姐儿势利,只向着王府,因为外祖母家不是王府,这个人不是不长眼睛就是思考有问题。真姐儿在王府里过得趁心,有她自己的原因,也有赵赦待她好的原因。但无论如何,总还不是自己的家。
“我已经回来了,我多多陪你们就是。”真姐儿只得这样说。话刚落音,陆姑娘的母亲急急地奔过来,因为急,顾不得什么当着人就说出来:“四姐儿,快回家去,你婆婆那里,有人来看你了。”
陆姑娘一下子愣在这里,姐妹们都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刚才话也才说出去。说真姐儿看着王府重要,不理姐妹们;这一会儿自己,是去还是不去?陆姑娘的母亲见她不动,用手推着她走:“快走别磨蹭,”又对着真姐儿陪笑:“侄女儿,一会儿让她再回来。”
姐妹们忍着笑,等陆姑娘走以后才会意地笑起来。年长的沉芳也忍不住道:“她去见婆家人,一定是她那件不舍得穿的衣服,一定是她那平时不舍得用的香粉。”沉芳的同胞妹妹锦芳一笑:“反正她见我们,是不舍得穿的。旧年里我去她们家,用手摸一摸,她都不舍得。”说过用手摸着真姐儿身上水绿色绡绢衣服道:“看看真姐儿的衣服首饰,我就能动一动。”
人,谁不是如此?想做到对待不同身份的人是一样的对待,说话的人先挑挑自己的刺吧。
陪着玩,有的人想着坐着说话入行;有的人想着出去逛逛才行。这一次是二房里的两个表妹淑媛,淑真开了口,先是嘻嘻有些激动,对看一眼明白对方心思,才悄声道:“咱们出去吧,真姐儿一定没有去看过京里的戏台,街上的冰也一定没吃过。”
年纪长的长房姑娘沉芳劝阻道:“吃了要闹肚子的。”淑真道:“我就没有闹过肚子,”再问真姐儿:“你去不去?”而淑媛问真姐儿:“你想不想去?”真姐儿笑:“想去,不过,”回身看一眼,丫头们也罢了,后面树荫下,站着赵如。
这个奴才似一枚钉子,真姐儿到哪里,他就到哪里,离得不远又不近,一步也不离开。巧文嘀咕道:“这么热天,他还真能站得住?”淑媛皱眉:“给他送壶茶去,他喝多了难道不如厕?”大家窃笑过,巧文又道:“还有那些丫头们呢?”淑媛大大咧咧道:“一人一壶茶,”这意思,让他们都如厕去。
“这主意不行,还有丫头们在房里,还有小厮们在那边呢,他们换班儿去,我们怎么弄出真姐儿来。”锦芳反对。真姐儿突然就变成一堆货,大家想着如何把她偷偷弄出云家去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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