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威 3
真姐儿不想去理论,只是下意识地想留着这信。可是放哪里?真是一个大问题。房中多宝紫檀木阁子就五、六个,上锁的箱子也有几个。只是这钥匙,都是丫头们管着。好生生自己要管一把钥匙,拿不出好的道理来。
想来想去到午后起来,红笺绿管铺下笔墨纸砚在窗下,那里单独有一个书案让真姐儿写字看书。
写了几个字,老夫人房中丫头喊红笺:“做四月佛诞日姑娘出门的衣服,老夫人让去个知道的人。”红笺就去了。
又过一会儿,赵如进来:“王爷让去个人,佛诞日姑娘几时去几时回,再议下处呢,这个要定下来。”绿管也去了。
房中只有小丫头在,花开就进来。真姐儿放下笔对花开嫣然一笑:“给我倒茶来,早起儿去上学,书房院外兰草好,碧儿给我掐一枝子去。”
这就把小丫头打发走,花开进前送茶。真姐儿低声对花开道:“有个东西你帮我收一下。”花开听过大喜,姑娘不和红笺姐姐说,不和绿管姐姐说,只和花开说。让久已退到红笺绿管身后的花开心花怒放。
见真姐儿低声,花开更觉得是要紧东西,也低声道:“姑娘只管交给我,保管不会错。”真姐儿微笑:“不是不会错,而是不能让别人知道,只有我和你知道。”花开立即认真点头:“行。”真姐儿再道:“这是顶顶重要顶顶重要的,是表姐们给我玩的。要是让表哥知道了,”
说到这里,真姐儿停下来。花开打一个激灵,很是明白道:“我知道。”外面玩的东西不经王爷看过进来了,让王爷知道那后果只有一个。把真姐儿教训一通后,把东西收走,再把经手的一串子人都审过,这事儿才能算完。
“那你收起来吧,谁也不给看。”真姐儿袖子探出手,把茶碗还给花开的时候,纸卷儿压在茶碗下面给了她。
花开不认字,又是自己沈家跟来的丫头,只要她收着不让人看,这就可以放心。
这下子安心写字,见花开重又进来坐在脚下陪着。她手中拿着一团子绣线,在重掂彩线。红笺先回来,回过真姐儿话:“佛诞日亲戚家姑娘们都去,也有姑娘见过的,也有姑娘没来得及会的。老夫人说一起去,定下来哪些人陪着去。又让我问姑娘,云家的姑娘们一直没有见过,是不是庙里请去见见?”
真姐儿笑逐颜开:“姨妈想得周到。”真姐儿走马观花一样,两、三天出门拜一次客,表亲们都走了几家,都是权势赫赫的门庭。只有自己外祖母家,还是一次儿也没有去过。
说着话,绿管也回来,因红笺在回话。绿管就问花开:“早上你做的帕子还没有完,这又做的是什么?”
花开把手中五彩绣线给绿管看:“四月过了是五月,我做个香囊儿自己带。”绿管一笑:“不错。”真姐儿笑眯眯,花开做香囊,是打算把那信藏在她自己身上。
和红笺说过话,红笺再去回老夫人。绿管来回话,再把一封信给真姐儿:“姨太太府上的四姑娘,让人巴巴儿的送这个信来。王爷请姑娘赶快看吧,说看过以后不必往书房里来了。”
这信是打开的,赵赦已经看过。真姐儿听绿管的话就要笑,这信里不知道写着什么?打开来看过大乐:“字呈真表妹妆次,佛诞日庙中相会,请带上表哥鸲鹆眼石砚一方。切记!切记!”
落款是四姑娘的名字。
真姐儿看过就数自己的字,数过对绿管道:“还差二十个呢,等我写完了,去找表哥借砚台去。”
放下信把字写完,绿管拿衣服来换。出门带齐小丫头,真姐儿往书房里来。
再来上一出子官员们回避,真姐儿独自进房中来。赵赦故意沉着脸:“进来请教功课?”真姐儿笑靥如花:“表哥别发脾气,还真的是来请教事情的。”
“坐吧,”赵赦让真姐儿坐到榻上去,自己停了一时把手边东西理过才过来。真姐儿笑盈盈站起来:“说佛诞日让我去庙里拜佛。”
赵赦漫不经心:“玩罢了,人多的地方不要去,小心冲撞到你。”真姐儿开心地道:“说外祖母家的姐妹们也来,我想请她们一同游玩。”
小小的一个停顿后,赵赦看似随意地道:“尊卑有关,你自己看吧。”真姐儿谢过赵赦:“我已经进京了,长辈们亲戚既然在,当然要见一见才是正礼儿。”
赵赦点一点头:“所以母亲说,庙里先见一见吧,喜欢了再接来不迟。”这话多少安抚真姐儿,她眸子明亮再提出一个问题来:“请问表哥,到时候有人问我身份如何?我如何回话。”
赵赦淡淡一笑:“表哥教养于你,就是你的身份。”真姐儿不满意,夜路走多了会遇鬼,见的人多了肯定不会个个都体贴如意。不仅是为着借砚台来书房的真姐儿,一直想问这个问题。
“昨儿请教展先生,吕不韦也是商人出身,后来官至宰相,一样也是人上人。商人们和农人一样起早睡晚,辛苦上是一样的。就是交的税,也应该是不少。”真姐儿固执的继续说下去。
赵赦哦了一声:“士农工商,士为人上之人,没有士人,就没有国之统治,没有国就没有家。农人们耕种,仓廪实而知礼节;商人们多是汲汲取财之人,狡狯上,是商人们多些。”
“国富民强,也是都要有才行,”真姐儿说到这里,赵赦微有不悦:“不必强辨,这些事情不必总提!”
真姐儿委屈地低下头,明明并没有错。古代士农工商,是不可批驳的一个理论。赵赦对着这委屈,只得再道:“不仅是吕不韦,还有范蠡。你说得没有错,能国富民强的都是好。不过何必辨个不停。有人敢对你胡说,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多谢表哥,”真姐儿哑然失笑,自己是太强辨了,自己也过于在乎弱势的身份。人都有护弱凌强的心,对于自己的弱势之处,真姐儿也明白自己这几天里,太在意了。
赵赦委婉地再道:“不要与人争论,有什么事儿回来对我说。”真姐儿笑嘻嘻,把心中芥蒂丢下来,道:“还有事儿呢。”赵赦摆手:“你不必说了。”
“四表姐问表哥借砚台,说今天是借的,改天她来作客,再取走回家。”姨太太的四姑娘借这砚台,是为着和闺友争风。真姐儿做客当天,就答应了四姑娘。
赵赦逗真姐儿:“你回信给她,说我今天心中不快,一样也不借。”真姐儿可怜兮兮:“四表姐说她已经约下了人,也告诉别人有这砚台,如果表哥不借的话,四表姐就是说假话,而且带累着表哥也象是说假话。”
“真能耐,还能把我也带累了。”赵赦回过话,真姐儿只是吃吃笑。赵赦没有喊人,自己走到书案上取过一个锦盒,放到真姐儿面前道:“从看到你这封信,我就知道你要来。”
真姐儿打开锦盒,见里面是一方流云雕月的砚台。一眼青绿色的石眼,油润润似流动雕成月亮在流云中。
这就是四姑娘推祟的那方砚台了。
“爱惜点儿,再没有第二块了。”赵赦说过,真姐儿小心地抚摸过,喜笑颜开:“知道了。”赵赦见到这喜欢样儿,随口问道:“你帮她要东西,她给真姐儿什么呢?”
“她有一盒子泥人玩偶送给我。”真姐儿说出来,赵赦轻咳了一声:“真不错,这换的很是得当。”
真姐儿笑眯眯:“表哥也觉得好?”赵赦一本正经没有笑话:“好得很。泥人儿和玩偶,最能买得住真姐儿的心。”
这话听得酸溜溜,真姐儿狐疑地对着赵赦面上看过,小心翼翼地道:“我有了泥人儿和玩偶,就不带我出门了?”
“带还是不带呢?”赵赦装腔作势,眉头皱起来,象是比军情政事还要着重考虑的一件事情。真姐儿倚着小桌子抚着锦盒笑道:“我就知道骗我的。”
心里还有一句话的真姐儿,一直觉得不方便提。她很想问问皇后宫中的夫人们,看看赵赦是抵死不认帐的那种,还是稀里糊涂混过去那种。
对面坐着的赵赦,开始来的时候总是面无表情,这是他忙于公事中最常见的表情。和真姐儿扯上几句,就微有笑意。不管他面无表情还是微有笑意,看在真姐儿眼里,都是极英俊让人要多看几眼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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