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了 2
赵赦给真姐儿挟一块鱼肉,真姐儿吃在嘴里居然是鲜活味儿。西北这种地方干旱的多,不少地方就是冻鱼都价格贵而且少见。真姐儿感动过,也给赵赦挟菜:“表哥请。”
“你说手抓羊肉好吃,我交待让人晚上做。托赖我真姐儿的福气,人人都尝尝吧。不过咱们做起来,就是没有人家那个味儿。”赵赦边吃边道。
真姐儿不慌不忙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放下手中红木箸,起身拜谢过再坐下道:“我只是说一说,表哥不用放在心上。”
吃了小半碗饭,真姐儿才听到赵赦漫不经心地问道:“表哥到京里不疼你是怎么说?”帐篷里很是温馨,赵赦打破食不语,难得地说些别的闲话。对着这一桌子菜全是关切,真姐儿不再绕弯子,如实地说出来:“表哥一向事情多,回京里去肯定也要会会您认识的人。真姐儿想和姐妹们在一起,领略京里的好景致。”
说过不无担心地瞄一眼赵赦,表哥要是不答应,这些玩的全白搭。
赵赦又挟了一筷子青芹送过来,隔了一会儿子才道:“到京里再说吧。”真姐儿低低嗯一声,并没有太有芥蒂。因为饭菜天天都精心,真姐儿也次次努力吃许多。赵赦微微含笑:“带你来,不想竟然能胖些。”真姐儿再贫一回:“以后次次带我来吧。”
这样的一次军中行,和真姐儿想的背道而驰太远。衣锦绣对火盆,半点儿苦头她也没有吃到。离开的那一天,真姐儿忍不住拉开车帘子一条缝隙往外面看这中军。眼前兵营连绵近十里,一座一座帐篷象是不到头。因为离得远视野开阔,一眼可以看到营门上几面大旗飘扬,最大的一面旗帜在风中抖开,是一个斗大的赵字。
桃花马在车后,黑马也在车后,一路空骑随着来再随着走。真姐儿对红笺和绿管笑问:“好玩吗?”红笺绿管都是心满意足:“真不错。”其实就是看了帐篷。从这一间帐篷出来再垂首走到另一间帐篷里面。
塞外飞雪积厚,王府里虽然绿树高墙银炭暖,外面梅枝儿水边儿俱披上霜冻。陈姨娘的房中更是暖得薰人,她伏在绣枕上轻轻咳嗽着,珍珠在旁边只是着急。
“王爷今天回来,姨娘你要好起来才行。这一走两个月又快近过年,怎么着也得家宴不是?您得去,王爷才能见到您。”珍珠搀扶着陈姨娘,眼中都要急出泪来。
陈姨娘眼角边沁出两滴泪水来,往房里插着大枝儿梅花的碧玉雕蜻蜓的花插上苦涩地看看,对珍珠低声道:“记得去年过年,在家里哥哥嫂嫂相伴,咱们贴窗花儿放鞭炮好不热闹。阿碧见我有新衣服又嫉妒上来,故意引着我去廊下站着。好好的一件儿过年衣服被花炮迸上一个火眼儿,把嫂嫂气得不行。”
那是何等的热闹,陈姨娘向往着家中过年时。想过回神见还是在这王府里,对珍珠低叹道:“如今是在王府里,嫂嫂每来一回,都是笑容满面把我好一通恭维,又羡慕我的衣服我的赏赐。只是这过年,难道我也是冷清不成?”
珍珠也叹气了,不知道要如何劝才好。当下搜索枯肠才找出来一句:“就是家里夫人,老爷去姨娘房中时,她也是冷清的。”当女人的命就是苦,男人可以三妻四妾,陪着这个热闹,另一件势必冷清。
陈姨娘苦笑一下,摸一摸面颊上自己也觉得消瘦:“我这个样子,王爷哪里还会来。”珍珠瞅过身后无人,又低声劝道:“姨娘白想想,您眼红姑娘有什么用?白白想坏自己身子。王爷也一般往两位姨娘房中去,前儿我回家去街上恍惚听一句,哪一位会奉承的将军包下青楼的一个红妓给王爷享用。这样的时候,难道姑娘她就不是冷清的?”
“是啊,还有这样的事儿呢。”陈姨娘听过更是难过,原以为家里这些是对手,就忘了外面要奉迎的人只多不少。家里的姨娘再风流,不如外面的红妓是自小学的一身送媚功夫。
说出这话的珍珠是知道陈姨娘这病了又好,好了又病,全是由王爷而起。珍珠初来时还想过婢学夫人,后来心里越来越冷。冷过后想陈姨娘这样富贵了,还是不知足要人心。珍珠这时候就会重新心热,要是自己到这样的地步,应该是学着施姨娘和水姨娘安稳过日子才是。
房外有人回话:“两位姨娘陪着姑娘来探病。”陈姨娘一惊,急急对珍珠道:“快给我取那件大花墨蓝色的衣服来,我就穿那件。”珍珠依言取来,不得不觉得陈姨娘选的对。这一件衣服原本是预备着王爷来看的时候穿,今天见姑娘穿象是也应该。
真姐儿刚下车,因为和赵赦要东西,就跟到书房中去。大管家来回话:“陈姨娘一直就病着,好不过三天又病五天,医生看过都说仔细调养。”赵赦命他:“喊小陈大人来。”在旁边的真姐儿忙道:“我去看看。”
两位姨娘是候在二门上接真姐儿,又候在书房门外等着伴她回房。见真姐儿出来去看陈姨娘,大家一起跟来。
珍珠迎出来,搬一把七屏风的乌木扶手座椅摆在床前隔开几步处,恭敬道:“姑娘请坐这里的好,太近了仔细病气儿。”
真姐儿坐下来看陈姨娘,面色更白下巴更尖,眼底有青色唇上朱不丹。一把子头发倒是梳得油光水滑,身上一件墨蓝色绣大花的衣服,更衬得她白生生似一个蚕宝宝。除了瘦些有病容,别的倒没有什么。
“我刚到家,听说你病了,赶着来看看。”真姐儿怜惜地道,再问珍珠和房里侍候的妈妈们:“可按时用药,用过如何,如今用的哪一位医生的方子?”
珍珠回话的时候,陈姨娘打量真姐儿。她是行装还没有换,豆灰色绣金银钱的斗篷,在领口下面是一枚指甲大小的宝石系住,斗篷里面是五色锦盘金彩袖锦袄,下面是葱绿盘金的湘裙。这一身充做行装也还罢了,陈姨娘看入眼的是真姐儿项下戴着的一串绿松石配珊瑚珠子的珠链,下面还挂着符文,这应该是别人进献的才是。
水姨娘察颜观色,含笑道:“姑娘这个珠链,可是个爱巴物儿。”真姐儿抚一抚对她一笑:“这是蒙古人章古汗的夫人送给我的,表哥说这是祈福的经文,常戴着的好。”
会意的施姨娘也来凑趣儿:“姑娘回来了,正好带着我们过年。过年要怎生过才好,记得我在家里时,窗花是我自己贴呢。”
这话说得真姐儿喜欢了:“是了,等我回表哥,出门买窗花儿去。”说过想起来姨娘们出不去,把话打住再问陈姨娘的病。问过一时,真姐儿站起来:“我回来了,晚上送吃的给你。你要什么吃的,也只管让珍珠来对我说。”
珍珠送真姐儿出去,陈姨娘无力的在床上倒下来,双眼无神地看着青花帐顶子。买窗花儿新衣服,园子里赏雪的地方肯定摆酒大家欢乐。陈姨娘不甘心了,过年了,我也想热闹热闹。
出来的真姐儿再去书房里回赵赦话:“不是我贪玩,表哥要是答应,我想便衣街上走走,自己个儿买花炮年画儿,请表哥同去。”
赵赦刚换过衣服,在榻上端坐着听过,外面赵如回话:“小陈大人到了。”真姐儿避到里间坐下,听着外面小陈大人的请安声:“给王爷请安。王爷回来的早,下官正有事要回禀王爷。夏天奉王爷的话,但有草屋子都加固了,今年这样大雪不比往年小,倒塌的房子少了三成。多是城外来不及加加固的屋子倒了。因是城外开阔,房子只压着自家人,倒与邻居不相干。韦大人带着我们去看过都是穷人,回来写章程说允许他们自己采木料修房子。吕大人听过以后说不妥当,说先给他们修房子,以明年打的粮食织的布匹来收钱。要是明年男人们粮食多打多打茺地,女人们勤劳早起晚睡多织布匹,非但这些多出来的东西还是他们的,就是这布料才不再收钱。要是遇到游手好闲的人,木料钱要加备收。”
听到这里,真姐儿在里面微笑,这个吕大人果然不是个草包。不过这草包,黑起钱来也同样不草包。真姐儿看过吕家的罪状,黑的那钱海了去,只是全被抄没入公。还有若干名贵价格难估的珍宝送上来,珍珠凤簪,翡翠白玉等物,赵赦让真姐儿过目挑过几件拿去玩,余下的全收入库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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