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又是地牢
长刀架颈,语带威胁。
文初只轻轻一笑,嘴角牵出几分冷意。
她出不出的去,自不是这些小小差吏能做主,而此刻人在屋檐下,也无谓和这些人争口舌之辩,什么时候能伸,什么时候得屈,她明白。
有人拿了镣铐来,咔咔两下,给她铐在了脚下,不算重,但每走一步就嘎啦嘎啦响,这是防备人犯越狱走脱。整个过程中,文初不挣扎也不说话,等到带好了,瞥了眼前方正中的匾额,当先迈上了阶梯去,“走吧,这廷尉司,我还是头一次来。”
抵着她脖颈的刀一颤间纷纷后撤,他们见过了横遭罪名的官犯,不是涕泗横流,就是抖抖索索,再不济的更是连叫冤枉,可她一般反客为主闲庭信步者,当是头一次见。
差吏对视一眼,见她镣铐周全,收起刀来,一路监视着往地牢去。
按说她位同九卿,朝廷大员,和这廷尉司的一把手乃是平级——这种身份,便是获罪,也该是间独门独户的小屋,名为下狱,实则软禁,将来若有机会出去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自会念着狱中的善待之情。
可文初的牢房,就真的只是牢房,阴暗,潮湿,腐臭,了了铺了层草垛子。
这也证明了对方的决心,不把她弄死或坐穿牢底不算完了!
身后差吏将她重重一推,粗而长的锁链在牢门上绕了一重又一重,哗啦啦传出冷硬的回音。
她寻了个角落坐下来,不适有一些,可更多的,是回去了重生前的错觉……不,比那时候好的太多,起码这牢门透着光,所占的地方也算不得小,身上也没有铁索穿过……
文初叹一声,轻轻一笑,闭目靠在了墙面上。
又是地牢。
两辈子,都逃不过坐牢这件事儿。
她颇为自嘲的一笑落入差吏的眼,倒以为是在笑他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听说楚大人是军中出身,不得不提防。”恭敬的言辞里透着说不出的阴郁,绕完最后一道儿,咔嚓上了锁,“这下子,便是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文初睁开眼来,“我何需飞,清者自清,总有还我清白的一日。”
自入了牢,她还是头一次表现的有些急切,那人正要离开的脚一顿,嘲讽地瞧着她,“楚大人,我劝你莫做梦了,六皇子被刺杀的兵器正是出自武库,武库的钥匙可只有执金吾有,你岂能脱得开干系?”
“你……你冤枉我!”
“这可不是我说的,还有数人能证明亲耳听见你商议谋害之事,人证物证俱全,你何来的清白?”
“这……这……”她喃喃着,似受到极大的刺激,“不可能,吕公公只说让我走一趟,说明陛下还是信任我的!”
对方眸子微闪,没吱声。
文初又道:“等开了审,本官自能陈明真相,一切大白!”
“开审?”这次差吏有反应了,哈哈两声怪笑,笼在阴影里的表情讥讽又怜悯,“等着吧,什么时候廷尉大人有空了,自会来唤你受审。”转身大步往外走,又对狱官吩咐着,“里头那位大人可看好了,人家可是朝中大员,咱们惹不起,哈哈哈……”
越是这种小人物,越惯迎高踩低。他大笑渐远,文初没什么表情,甚至之前的一番激动做派也尽数收敛于无形,重新闭上眼来,面儿上一抹沉吟之色。
武库……
人证……
武库的钥匙只执金吾掌是真的,但那钥匙就在官署之中,而既是今儿个一早来抓人,那么刺杀的时间定是昨日下午到入夜。
那段时间,她在府中,执金吾中人人可偷钥匙,便是外人小心谨慎一些,正逢白马寺一行结束,官署中近日无事,难免松懈。可进出执金吾容易,进出皇宫却难,尤其要绕到偏远的武库方向,再取出兵器带出宫去,一路羽林卫把守查问,稍有不慎就会露出马脚。
那么……考工令?
这会儿正是三月期限之中,考工令专司器制,若想留出几个份额来,实属寻常。
到时宫内的兵器也无须带出,只消入武库拿出三两把来,让数目对不上就是,出来就近沉河,自是无迹可寻。至于人证,无外乎就是收买了,唯一让她意外的,是听那差吏的意思有数人作证,而廷尉梁宽显然不准备公开审理。
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定了她的罪么?
文初冷笑一声,透过方才的三两句,已将一切的前因后果猜了个差不离。而她既然已在牢中,眼下无人问津,能做的实在不多,关键还是看赵阙在外如何动作了。
想着也不再费神,起身在这两丈见方的牢房里走动着。
最近日子过的太好,这硬邦邦的墙面和地面,只靠坐了这么一会儿,就有些受不得了。脚上的镣铐拖曳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有老鼠顺着墙根儿蹿来跑去,文初瞥去一眼,不由咋舌,“长这么大个儿?啧,伙食真好。”
一句话落。
噗嗤两道笑声,自隔壁传出来,属于女子。
隔壁有邻居,进来的时候文初就发现了,两个女子同被关在一个牢房中,瘦瘦弱弱地抱成团。只打眼扫过,便猜到了是何许人也,“两位姑娘,别来无恙。”她苦中作乐,和她们搭起讪来。
对方几乎是同时沉默,过了一小会儿,又同时小心地出声问道:“我们可识得么?”声音细细,柔柔婉婉,隔着一面厚厚的墙壁,在回声颇响的地牢里,文初几乎听不清,“是我将你们关进来的,当日伊河上。”
“你是那位大人?穿着青色袍服的那位?”
“正是。”
“多谢大人!”砰的一声,有膝盖撞到草垛的声音,嗓音稍硬一些的姑娘道:“当日若非大人出言,我们姐妹早已沉入伊河,化为幽魂两缕了。”
“我也没帮什么,秋后还是要问斩。”
“能苟活上哪怕一日,我和妹妹也是欢喜的。”
这句话莫名就让她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哪怕是生不如死地锁在地牢里,依旧一日日地撑着活着,为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她的信念是报仇,那么她们呢,许也有自己的故事吧。
她喃喃道:“放心,你们死不了。”
这声音太小,两姐妹并没听见,文初却没再说了,笑着岔开了话题去。
有人陪着说着话,这地牢里的时间也不算难熬,很快正中午狱官送了牢饭来。都是同样的伙食,几个狱官提着一个个木桶一溜走过,一人发一块儿糜子饼,几根咸菜条,通过铁门上的一扇小窗,将饭隔着栏杆递进。
到了她这里,接过来的一刻,感觉掌心被轻轻一刺。
刹那间心下一动,她抬起头来。
目光一对,对方厉声道:“看什么看,大老爷吃惯了山珍海味,嫌弃这牢饭不好吃怎么的?”这么一呵斥的功夫,飞快的几笔划在她掌心中。等到他写完了,文初冷笑一声,将糜子饼接了进来。
“还他妈挺横!”
“哈哈,还当自己是大老爷呢!”
“哪一年没几个硬茬子进来,再蹲上几天,保管没毛病!”
几个狱官骂骂咧咧地过去了,文初回到牢房一侧,寻思着赵阙递给她的这个字——审。
她闭目沉吟着,良久未出声,两姐妹双双道:“大人放心,您是好人,好人一定有好报的。等到开审之后,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定能还您一个清白!”
这是当她被奚落了,在宽慰她,文初一笑应道:“嗯,借你们吉言。”
“楚大人莫不是被关傻了,双胎不吉谁人不知?”有人沉着嗓子走过来,矮而瘦的身形,刻意站在阴影之中,看不清他的脸和表情,只一双眼睛极具特色,眼白大,眼珠小,看人的时候凝成一点,是极为明显的三白眼。
这人应该不是梁宽,少了常年身居高位的气势,多了居于阴暗的郁气和凶戾。
他自我介绍道:“下官廷尉左监严旺,”身后立即有狱官上来,开了牢门的锁,抽开绕的严严实实的锁链,乒呤乓啷的声音中,这位严大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显得兴奋非常,“早闻楚大人少年得志,风头无两,下官正愁没能结识大人一睹英姿。今儿个可好,总算有机会同大人亲热亲热了。”
文初自不会认为此人要放她出去。
廷尉右监,管逮捕;廷尉左监,管证供。而证供之中,最少不了的就是屈打成招,这谐音“阎王”的左监,想来对用刑很有一手。
而从她迈出牢门,看见隔壁牢房里抓着栏杆的两姐妹的一脸担忧之色,也能看出,她的想法应是没错的。文初一笑间摇摇头,以口形道,放心。她们拼命点头,大人,好人一定有好报的。
很快文初出了这长长的甬道,被狱官推推搡搡着入了地牢的另一头。尽头处是一间小屋,敞着门,只点了一盏暗黄色的油灯,灯光如豆,影影绰绰地营造出了一种诡异而阴森的氛围。
文初方一迈入,浓郁的腥臭就钻如了鼻腔。
这是来自于墙上挂着的各式各样的刑具,带着干涸的斑斑血迹,森然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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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昨天的那章,没赶上12点的审核,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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