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意乱

　　

　　“三省，三省，你去找找李小姐嘛，姐姐明天包饺子，李小姐不是说我包的饺子像是她家里的味道吗？”姐姐跟在三省后面一路念叨。

　　三省几乎是无奈的笑出声来，“姐，我都说了，别人有未婚夫了。”

　　“有就是还没结！你怕什么！你那个眼神还想骗姐姐！眼珠子快粘在人家姑娘身上了！”姐姐一脸你骗鬼去吧的表情。

　　三省的笑容僵在脸上，哈，原来他小心翼翼收拾的情感在别人眼里还是那么的不加掩饰。

　　“姐，我和她不可能的。”他躺上床，立即裹住被子背对着姐姐。

　　姐姐才不理，精准的捏住被角就是一掀，“你同我讲讲清楚，是李小姐亲口同你讲的不可能还是家里的境况不好你怕人姑娘看不上？”

　　“姐，她眼里从来就没有我。”三省苦涩道。

　　“那她喜欢啥样的？天仙不成？谁不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小姑娘爱俏，家里又没有长辈提醒，不知道男人呀得找个贴心疼人又上进的，你请她多多来家里坐坐，姐帮你说。”姐姐一味热心的谋划，手指不住戳着三省的肩膀。

　　“好了好了好了，”三省投降，坐起来揉揉被戳得微微疼的肩膀，苏家人特有的坚持在姐姐身上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不忍心辜负姐姐的好意，“我去，我这就去，好了吧？”

　　“呸，说得好似姐姐娶媳妇一样，快去快去！”姐姐抖开熨展的外套，细细给三省穿上，含笑看他出了门。

　　三省感官灵敏，身后有人尾随。

　　现在的人啊，一点职业精神都欠奉，还是时下流行大街上贴身跟踪？

　　三省无奈的回头，只见一个小豆丁怯怯的朝他一笑，“先生，买只花吧。”

　　发紧的拳头骤然松懈，原来是自己草木皆兵了。三省转身要走，小豆丁鼓足勇气牵住她的衣服下摆，三省回头，还没瞪眼睛呢，小豆丁像受了极大的委屈，先声夺人的哭得惊天动地，“小哥哥，小哥哥买只花吧……”

　　三省蹲下来给小豆丁拭泪，才发现自己的内心柔软一片。低不可闻的叹气，“别哭了，我买，我都买了，好么？”

　　手里拿着九支稀稀落落的玫瑰，目送小豆丁快乐的奔向角落长相相似的妇人怀中，羊角辫一颠一颠的，软萌的和母亲撒娇，妇人望向三省，歉意的拜了拜，三省摇摇头，离开了。

　　他抚平胸前的褶皱，想起他问小豆丁，街上这么多行人，为什么只卖花给他？就不怕他是一个坏人？

　　小豆丁抽抽搭搭的回答，小哥哥身上有光呀，怎么会是坏人。

　　有光？他明明是地狱里最万劫不复的刍狗。

　　他唯一的光，也从来不屑照亮他的一角一落。

　　片场只有朱珠在，扁头得意洋洋道，“李小姐和我们头出去了，苏三省你省省吧，还有这么磕碜的花，恶心谁呢。”转头对朱珠说到，“我就觉着他看李小姐眼神不对！果然没安好心！”

　　“既然李小姐不在，那在下先回了，再会。”三省不以为意，他自己也这么觉得，明明就是一件没指望的事，还拿着不成一束的玫瑰，不是小丑是什么呢。

　　朱珠看着苏三省微微垮下来的肩膀，忍不住捅了捅嘴上不把门的扁头，想说什么又全咽下去了。

　　三省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街道，想扔掉玫瑰，又收回手。拿回去送给姐姐？唉，姐姐肯定要用花打他，奚落他花都送不出去还有脸做苏家人。他又想起那个卖花的小豆丁，软软的小手揪住他的衣角，要是有个这样贴心的女儿该多好啊……哈，他竟然还在奢求有个女儿。

　　信马由缰的走到小男家楼下，见她的窗户暗着，不知道是没回来还是已经睡下……总之都是他触不可及的温柔。于是四下找垃圾桶扔玫瑰，却在垃圾桶边，看到一只女鬼。

　　失魂落魄、醉气熏天、满嘴胡话、头发松散、妆容全乱的……女鬼。

　　三省几乎是哭笑不得的蹲下来平视这个一塌糊涂的姑娘，心里乱极了，这才是他印象中娇憨真实的李小男，而不是前世最后摊牌用一个微笑就能碾压他所有挣扎的医生。往日里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他怀疑是不是另有所图，而今日……到底哪一个才是她？

　　“李小姐？李小姐？”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肩。

　　“……陈深你走开……我才，我才不要你管……”所幸小男化的是淡妆，眼睑下融化的睫毛膏划出黑色的泪痕，又被人粗心的涂抹开了，有种天真的滑稽。

　　随即他有自嘲，他大概是爱到病入膏肓了吧，明明这样，还是止不住的心疼。她怎么这么傻呢，其实她只要和陈深坦白身份，哪用追得这么辛苦？还是她就是这么骄傲，一定要陈深爱上一个不加任何定义的自己？

　　可惜他不爱你啊。

　　“他不管我管。走吧，我送你回家。”三省认命的扶起她。

　　可惜小男连醉的时候都不想让他亲近，挥挥手，“你管，你是来打我主意的吧……就是你！就是你！陈深不要我了！”还四处找包要揍三省。

　　“李小男，讲讲道理，怎么会是因为我呢？我算什么……东西。”原来哪怕是这辈子的李小男也看出来他的爱慕，语气是她醒着的时候绝对不敢吐露的宠溺。

　　“就是因为你……别碰我……”小男又跌坐下去，挥着手不让他碰。

　　“那我帮你去叫陈深那个王八蛋。”三省苦笑。

　　“别……”小男扯住三省的衣角，“别……”

　　“你怕他……”见你一身狼狈？三省顿住。

　　“……我怕你，”小男的眼泪又涌出来，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泪从指缝中滴落，“不要再来我的梦里了……我，我不要再……梦见你了……”

　　“……谁？你说的是谁？”三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紧攥住小男的手腕。

　　小男兀自哭得伤心到打颤，三省却差点按捺不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小男，小男你说我是谁？”难道重生的不止是他？！

　　小男缓缓放下双手，对着三省笑道，“你是，你是那个人啊……”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小男笑得一脸决绝，泪眼凄迷的，吻上了他。

　　苏三省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三十二年来的每一天有什么不同。

　　直到他在梦里都不敢奢望的姑娘，吻了他。

　　脑子里面被塞满了□□的炸药，炸得他肝胆俱裂魂飞魄散。又恍惚间所有的烟火腾空，惊艳了整个璀璨星辰，还是头顶上的石榴花包不住满满的心事，终于“喳”的一声，露出一匣的绚丽。

　　在这个并不美好的月夜，垃圾桶边，他的姑娘妆容惊悚，轻轻踮着脚，合着眼，笨拙的摩挲着他的唇。

　　他笑中带泪，一手环住他心爱的姑娘，一手擎住她的耳后，轻撬她的唇齿，回应她青涩的热情，与她一起探索。

　　她和他都不熟悉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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