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深谷
“还来？你们这群家伙脸皮可真厚啊。”有着黑色头发，高鼻深目的高大男人按例拦停外来飞车后，一看见重磊的脸，他立刻拉下脸来。
重磊坐在飞车左侧，扭脸对他道：“只要你们还在，我们就会一直来。”
男人手上握着能量枪直接顶到重磊的脑袋上：“呿，死皮赖脸有意思吗？我们灰区呆得好好的，谁要去你们那，别扯什么交情，过了一千多年了，谁和你们一家？赶紧的，把能量石交出来，两块，低于C级的不要！”
重磊没有推开顶着自己脑袋的能量枪，向同车的下属伸手示意，手上瞬间被放上了两块流光溢彩的白色晶体。
第五越秀坐在一旁看着重磊把能量石交给对方，见那男人用一个仪器确认后，收拢起白色晶体按下身旁的一个按钮。
她侧头向开启的车窗外望去，前方亮起一道红光，瞬息消失。
飞车缓缓前行，开始向上提升高度，最终越过白雪皑皑的峰顶，开始缓缓降落。
飞车设置为自动飞行模式，此时飞车智能的机械音在车内响起：“目前检测高度为5000米，已顺利驶过峰顶，准备降落。”
车窗已经被关闭，第五越秀看不见外面情况，只能听到飞车的机械音每隔一会儿报告目前的高度。
这次动员活动吴鸣也陪着她一起来了，他见第五越秀视线盯着车窗，表情莫测，便开玩笑说：“这次我们要去第五层，你当初住在灰区哪一层？活动做完以后要不要回去看看？”
第五越秀摇头说：“回不去了。”
吴鸣听不明白，还想再问几句，重磊打断道：“到了，下车吧。”
他率先下了飞车，其他随行人员也快速地跟在他身后下去。
第五越秀随吴鸣下车后，远目眺望，只见广阔无垠的天空只剩下一线，被两侧的峡谷割裂，只余寸许。
刚才的飞车应该是越过峡谷的的一侧峰顶，最后降落到这里——灰区第五层。
第五越秀暗自想着，灰区地势险要，如此天堑易守难攻，难怪能在三族的打压下继续留存，这与它的地理位置有很大关系。
灰区以高度层级来划分位置，他们现在位于第五街层，第五越秀默默跟在一行人身后，不时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大部分建筑清一色有着银色圆顶，建造的位置高低错落，第五越秀感觉自己不过走了没多远，再回头一瞧，停放着飞车的停车坪已经与她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了，这种空间错乱感从她下车后，就一直笼罩她身上。
不知是他们所在层级的原因，还是峡谷内部的原因，这里的建筑或是行人的衣着都与外面相去甚远，倒是刚才拦停飞车的男人与外界人的打扮相似。
因为这个原因，一行人走在来往人群中，不断被戒备的目光打量着。重磊走在最前面，领着众人七拐八拐地来到一个巨大的银色圆顶房前，敲了敲房门。
门被拉开了，一位圆脸妇人神色不悦地拢了拢披散的头发，探头问：“做什么？”
重磊开门见山地朝她道：“阿依古丽，我们需要借用你家前面的场地做活动。”
阿依古丽哼道：“不借。”她说着就要把门关上，重磊伸手递给她一袋东西，阿依古丽犹豫了半晌，接过来打开看了看，低头凑近袋子，嗅了嗅味道。
果然是范家角子的味道！她的脸色和缓了一瞬，他们灰区人最讨厌出谷，自从吃了重磊带来的角子后，她天天在口腹之欲和出谷中来回摇摆。
重磊紧接着说：“只占用几个小时。”
阿依古丽攥紧袋子，仰起下巴冷声说：“天天来烦我们做什么？你们就算动员一千遍一万遍，我们也不会承认我们是华族人，我们与你们的关系早就断绝了，除了有一丝血统相同，还有什么是相同的？”
重磊：“一个民族的文化烙印是磨灭不掉的。”
“你以为我不出谷就可以忽悠我吗？华族有什么文化吗？那是什么东西？”阿依古丽笑了，她灰蓝色的眼瞳微微眯起，“我也有几分星条族的血统，去星条区做公民，也比做华族人好吧？至少人家是灭世迁徙的领头者。”
阿依古丽家所在的这片区域，大部分的灰区居民多少有些华族血统。现在她的家门口前，已经围满了凑热闹的附近居民，他们听见阿依古丽的话皆是哈哈大笑。
“就是啊，做华族人得被人笑死，我在星网上都不知道看过几次华族被嘲没文化了，就是个土鳖。”
“没错，咱们灰区人干嘛要上赶着去找骂啊，又不是傻，真要选也不选华族。”
“我看不管是红日还是星条都很不错耶。”
“算了算了，呆在谷里挺好的，出去干啥。”
“华族与其他红日族比起来确实野蛮，还是文化底蕴不够吧。”
虽然知道人心不古，人都是幕强者，可是被人挑挑拣拣、当面嫌弃，跟在重磊身后的几个下属，浓重的屈辱感油然而生，用尽全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转身就走。
红日、星条再好，也没见他们派人来灰区做动员工作。华族想要弥补以前的错误，难道是错的吗？不想做华族公民没关系，可这些人竟然嫌弃华族文化薄弱，比不上外族……
重磊面色不变，这种议论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次，从愤怒到无力，从辩驳到沉默。华族坚持几十年向灰区拥有华族血统的人做动员工作，就是为了表态，华族没有忘记曾经犯下的错误，他们在反省在弥补，只可惜灰区人不能理解也不接受，更对华族嗤之以鼻。
理由很可笑，华族配不上他们的身份，他们宁愿做灰区的一个黑户，终生生活在深谷内，也不愿接受成为华族人，这就是他们的想法。
“野蛮？看来你很有研究啊？”第五越秀越身上前，黑色的皮质军靴敲击在光滑的地面上，咯噔作响，她对那位头发卷曲面容青涩的男孩说：“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
她前半句是星际通用语，后半句是华语，男孩有华族血统，自认为自己的华语不差，但他只听明白了前半句，后半句并不理解意思。
欧克误会了，他很骄傲：“是的，我对三族历史不敢说研究很完全，但至少比大部分人了解。”
阿依古丽笑道：“欧克确实很聪明，是尚德学院的优等生呢。”她对这个邻居小弟弟的赞美溢于言表。
灰区众人纷纷夸赞。在灰区，尚德学院的学生与怀恩星高级学院的学生一样，毕业后有机会进入启明学院修行。能进尚德学院的孩子，文化积累定然深厚。
重磊也乐见少女出面，他对众人说：“她也是灰区出身的孩子，现在已经是华族公民了，或许你们的话题不少。”
他想，也许同是灰区出身的少女，会让这些人对华族的观感改变一些。
灰区众人顿时哗然，打量着面前的白发少女，见她五官秀丽，漆黑的眼瞳清澈泛着水光，粉唇紧抿，神态镇定，如此漂亮的小姑娘，大家纷纷不解她到底哪里想岔，跑去当了华族人，可惜了……
“崇文尚德。”第五越秀说：“你知道尚德这个词的意思吗？”
欧克茫然地摇头，不就是个名字吗？还能有什么意思啊？他不懂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连这个都不明白，何以大言不惭说华族野蛮？”第五越秀抱臂而立。
欧克不明白对方奇怪的逻辑，他哭笑不得地说：“华族野蛮是事实啊，与我不明白尚德的意思有关系吗？”
一直站在旁边的吴鸣有点担心，他怕越秀硬与对方争辩，到时候丢脸。虽说他很反感别人揪着华族的历史说事，但确实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孩说得有那么一点道理。
吴鸣想给越秀递个台阶，刚上前几步就被重磊看透了他的心思，被拦了下来，“听着吧，我也很好奇尚德是什么意思。”
第五越秀慢声道：“华族最优秀的文化传统之一就是‘尚德’，你出自尚德学院，一不解其意，二竟然说华族野蛮？你说说这二者之间有没有关系呢？”
重磊一群人纷纷侧目，不知道她这是胡编的还是说真的……
但是他们心里的担忧，在看到灰区那群人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后，心情瞬间明媚起来，就该杀杀这帮人的傲气，让你们嫌弃华族！
少女缓缓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众人，继续解释道：“尚德，语出《论语》，‘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尚德意指崇尚德行，德者，仁也。仁者，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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