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何沐阳话题绕来绕去,就是绕不到正题上，张嘉楠看的着急，索性自己开口了：“秀贞,你爹爹忙不忙？”
林秀贞恍然大悟：“你们也是想跟着我爹念书？”
何沐阳脸色微红，有些尴尬；“那个,我也知道，林伯父一向是很忙的，那个裴云右又是你的表哥,你大哥也是你的亲哥哥，你爹指点他们是应当的,我们毕竟是……”
有些说不下去,林秀贞摆摆手：“你们这样说,可是小看了我爷爷，我爷爷的学问，难不成还比不上我爹？你们平日里都是跟着我爷爷念书的对不对？我大哥平日里是怎么念书的？那就是我爷爷有空了给布置些功课，没空了就不管了，所以这会儿才要我爹去指点的。”
这个先例不好开，若是都这样，长此以往，自家爷爷可就白干活了。当然，老爷子心里定然是不会在意的，可他们却不能那样做。再者说，若是这样做了，以后村子里的人都以为，只有自家爹爹才是有真本事的，老爷子年纪大了没能力了，会不会想要给学堂换个先生什么的？
事情虽然不大，影响不好。
最重要的是，裴表哥可是要春闱的，这个比秋闱重要多了，自家大哥都只是个陪读的，何沐阳和张嘉楠去了自家老爹还得分精力多指点他们，怕是会忙不过来。
“你们想想啊，你们平日里上课的时候，我爷爷是不是经常会说一些秋闱的事情？”林秀贞笑着问道：“再者，考试这种事情，并非是要人指点才行的，你们平日里学了那么长时间，这会儿难不成是觉得自己没有学踏实，所以才要再请人指点的吗？”
张嘉楠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摸摸头：“也不是，就是有些紧张，光是县试，你知道要参加的有多少人吗？”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林秀贞迟疑的问道：“五百？”
“五千！”张嘉楠撇嘴，林秀贞吃惊的合不拢嘴：“有这么多？”
不是说一般人家读不起书的吗？就是田家庄，生活富足，读书的人也没多少，几年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人，能参加科举的，今年也就是三四个。田家庄还是有名的有钱的村子了，外村的闺女都很愿意嫁到田家庄来，田家庄的小伙儿子们可从来都没发愁过娶妻的事情。
她并不知道这个年代，一个县城大约有多少人，可她以前看清穿文的时候，也是被普及过一些知识的，清初时候，一个中等县城，大约是十万人，那还是清初，经过大屠杀的年代。
这会儿社会繁荣昌盛，一个县城，人数至少要翻两倍，大约二十多万？
咦，要这样算，五千人完全不算多啊。
林秀贞瞬间将张开的嘴巴又合上，基数大，这个五千就是小意思了。
“你知道这县试会录取多少人吗？”张嘉楠又问道，林秀贞摇头，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家里人每次提起春闱秋闱什么的，只说是考试会考多久，会考几门，谁会说要录取多少人啊？
“五千人，取五百为童生。”何沐阳也看出来了，林秀贞对这些事情知道的不太清楚，就详细的解释了一下：“县试是童生试，之后是院试，同样是只取一成，这个也叫生员试，考中了就是秀才，然后是府试，同样是取一成……”
“哦，这样啊，那你们可得加油了，录取的人很少，你们要多多努力，才能进入到下一个环节。”林秀贞点点头，绕过何沐阳往院子里面走：“时候不早了，我的点心都快凉了，我就先进去了，有什么时候回头再说。”
说完不等张嘉楠和何沐阳说话，就赶紧的绕过他们去了里面。林君清正两眼无神的盯着前面挂着的孔子像看，林君清趴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书，两个人就是看见林秀贞和林君辉进来，也只是有气无力的招招手，算是打招呼了。
林君辉一脸好奇的绕到林君明面前：“二哥，你再做什么？”
林君明叹气：“哎，你个小孩子，怎么能理解我这会儿的烦恼呢？”
“烦恼？二哥你是因为我和姐姐送点心送的晚了，所以肚子饿了吗？”林君辉赶忙伸手拍拍他胳膊，很有诚意的安慰道：“二哥别烦恼了，快起来吃点心吧，今儿的点心特别好吃啊。”
林君明伸手捏捏小胖子的脸颊：“你个吃货，就知道吃。”
林君辉两只小胖手搭在林君明的胳膊上，委屈的摇头：“我才不是吃货呢，爷爷说了，能吃是福，我是个有福气的。”
“嗯嗯嗯，你是个有福气的。”林君明敷衍的点点头，伸手捏了一块儿点心吃，林君清也凑了过来，林秀贞在一边坐下：“你们两个今儿是怎么了？被爷爷批评了？功课没做完？”
“不是，哎，妹妹你年纪小，不知道这是男人的忧伤啊。”林君清仰头望天，一脸的忧伤，看的林秀贞嘴角直抽抽，这两个，是进入中二期了？算算年纪，好像也差不多是了吧？
“嗯，我不知道，那你们继续忧伤下去吧。”懒得搭理他们，林秀贞将篮子下面放着的纸张抽出来：“这是君辉今儿描的红，你们给圈圈。”
她虽然会写字，但水平也就一般般，能看出来好赖，但说不出具体的缘由，所以只好带过来让两个哥哥帮忙看看。
林君明瞄了一眼，伸手搂了林君辉：“来，四弟，我给你指点指点，看这个，勾的时候不能太用力，你描的时候是不是想着，呀，这个字快写完了，所以我要快点儿？”
林君辉一脸的小心虚，认真的听着哥哥的点评。他现在年纪小，写太多字会伤了手，所以，每天也就十来个，多了没有，很快林君明就给点评完了。
不管林君辉听不听得懂，只要心里有点儿印象就行了。
“马上就是爷爷的生辰了，前几年爷爷老是不想过，现下孝期也过了，咱们是不是也该给爷爷办个大生辰了？”林君清凑近林秀贞，一脸苦恼的说道：“可是，这大生辰，要怎么办呢？只咱们家自己人办一场，还是给京城那边的人也写帖子呢？”
林秀贞一脸吃惊：“是爹说的还是三叔说的？”
“爹现在忙着呢，三叔也还没说，是我们两个自己想起来的，爹娘他们那么忙，我们也长大了，该为爹娘分担一些了。”林君明在一边接话，林秀贞简直无语了：“这就是你们两个的烦恼？”
“这多大的事儿啊，自然是十分烦恼了，要办的让爷爷高兴才是。”林君清瞪大眼睛看自家妹妹：“难到你觉得这次的事情不大？”
“大，当然大，可现在才五月，爷爷的生日是在九月，秋闱过后才是，你们着急什么啊？”林秀贞也伸手捏了一块儿点心：“到时候要怎么安排，还得看爹娘的意思，若是大哥考中了，那肯定得大办，要是大哥没考中，那估计就不会大办了。”
县试和府试是一起的，七月底的时候是县试，考中了童生就能继续参加府试了，府试则是同年八月底，在府城考。
林君安要去考试，那肯定是得一走好几天的，得提前去府城订了客栈，或者是租住了房子，到时候估计林仲修和林叔皓得有一个人负责陪着去，他们可没忘记，原先的林家宗族就是在府城的。
这些年听来的消息都是宗族已经败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个族长下去了，另一个族长会站起来的。之前就有几房的子孙看着很不错的，虽然暂时没能有人混到京官的地步，但也有两三个地方官的，宗族还是有那个架子在的。
林家是分宗了的，但谁能保证宗族里面某些人，就真的甘心看着林家再起来？
“大哥怎么可能会考不上？”林君清一脸疑惑的看林秀贞：“难倒你觉得大哥会考不上？”
“说不准呀，大哥自己看着像是不怎么愿意去考试的样子。”林秀贞不在意的说道，伸手拽过林君辉：“小胖墩，你在家就吃了好几块点心了，现在不能再吃了，再吃中午就吃不下饭了。”
林君辉可不能和林君清他们比，那些个半大小子，半晌的时候不再补充一顿，那到饭点就一个个跟饿绿了眼睛的狼一样了，林君辉却是小孩子小肚子，装太多了就消化不良了。
林君辉倒是懂事儿，虽然还是很想吃，但也没要求再来一块儿了。
林秀贞索性起身：“算了，你们两个自己在这儿烦恼吧，我先去看爷爷了。”
说着就出了门，也不管后面两个自寻烦恼的人了。林老太爷正坐在桌前写东西，见林秀贞进来，只笑了笑，也没放下笔，林秀贞也不打扰他，上前摸摸茶壶，又将茶杯里的凉水换掉，又轻手轻脚的将书架给稍微整理一下。
这儿虽然是老爷子自己的书房，但学生们平日里想看什么书，也是可以自己过来拿的。老爷子的规定，谁拿了哪本书，就得先做个记录，还回来的时候要仔细检查，若是有损坏，那下次就不给借了。
幸好小孩子们也都知道书籍珍贵，并不敢胡乱破坏书本。
做完了这些，见老爷子还在写，就去拿了一把扇子，轻轻的给老爷子扇风。难怪人们都喜欢往大城市跑呢，光是夏天的冰盆，冬天的炭盆，就足够让人心动了。
他们家倒不是用不起，只是，炭盆好弄，冬天多买些木炭就行。可冰块，就是有钱都难买啊，县城倒是有，可一天拉回来，冰块早就化成水了。自家存的那些，刚刚够吃。
写完最后一个字，老爷子一转头就看见林秀贞在发呆，伸手揉揉她头发：“在想什么呢？”
“想咱们是不是弄个卖冰块的铺子。”硝石制冰早在唐末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年代，自然也是有的，可硝石不好找，只在西北那片地方有，还不能私自开发，只有有官府的引子，才能开采矿石。若是没有，那就是走私，不管古代还是现代，走私都是大罪。
而且，这制冰不好掌握，硝石的计量不够，那是冻不上的，硝石的量太大，那弄出来的冰块就是有毒的，长时间使用肯定对身体不好。
林秀贞不懂这些，老爷子就详细的给她解释了一遍：“所以，这个东西，不是说想做就能做的，光是这个官府的引子，咱们家现在就拿不到手，至少得知府给了才行，再者硝石这东西也不好携带，要求十分严格，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丧命，咱们家没必要做这个生意。”
“原来如此，倒是我想当然了。”林秀贞不好意思的笑道，老爷子有些奇怪：“你最近总是想这些个事情，可是手里的钱不够花了？”
“也不是，只是想着，大哥二哥年纪也不小了，马上就能说亲了，咱们家能多几个产业就更好了。”林秀贞也不隐瞒，她自己想各种各样的法子，肯定是有疏漏的，老爷子这样的人，考虑周全，行事周密，若是能指点自己，自己就能少走不少弯路了。
“哪里用你操心，你放心吧，你的嫁妆，一点儿都不会少的。”林老爷子忍不住笑道，林秀贞脸色微红，忙摇头：“我才不要嫁妆呢，我这辈子都不嫁人了，只在爷爷和爹娘身边伺候着你们。”
“不嫁人可不行。”老爷子摸着胡子呵呵的笑道，林君辉仰着小脸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很是不解，嫁人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说起嫁人，老三的事儿，是不是也该开始考虑了？老爷子摸着胡子陷入沉思，老三虽然有个儿子，但年纪不大，人长的也好，林家也不是太穷，家里妯娌又好相处，这个人选，应该不难吧？
只是，出身倒是不用太计较，就是得识文断字，有个长处，性子好，长相最好了也是漂亮些，要不然，生出来的孩子可能就要不太好看了。
对了，也不知道老三心里是怎么想的，原本从李家再选一个过来是最妥帖了，可想起来上次李家说的那些什么灾星的话，他就再不想和李家打交道了。
看着老爷子吃完了点心，林秀贞就带着林君辉高高兴兴的回家了，杏花一大早就又去了镇上，没人找她出去玩儿，索性就呆在家里做针线活儿。
林君辉原本趴在一边玩七巧板，见林秀贞没主意他，就偷偷摸摸的出了房门。外面肯定有很多好玩儿的，还有很多好吃的，他以前都没怎么出来过，现在每次出门都还要和姐姐一起，都没能去找好吃的好玩的呢。
唔，姐姐这会儿没看着，那就出去玩会儿。
大门关着，林君辉费了吃奶的劲儿才推开，躲在门边往外看，见毛大娘她们都不在，就小心翼翼的跨过门槛，欢快的奔向外面的世界了。
林秀贞在门口瞧着他那小身子圆滚滚的往远处去了，笑了笑，拿着针线慢吞吞的跟上，也不上去打扰他，只保证人还在自己的视野中就行。
“喂，你是林家的小孩儿吧？”树上的小毛头看着下面问道，林君辉有些紧张，捏着小胖手抬头看：“我是林家的，你是谁啊？你在上面干什么？”
“抓知了，这个能吃，你吃过没有？”小孩儿挺麻溜，双手抱着树，蹭蹭两下就下来了，在地上蹦了蹦，将手里的东西展示给林君辉看：“看，还能玩儿，用绳子系在脑袋，可以让它飞起来。”
林君辉眼睛瞪的圆溜溜的：“能吃？”
“那当然，能用火烤着吃，也能用油炸着吃，你想吃吗？”小孩儿挺得意：“你想吃的话，那得和我换，你给你知了，你给我别的。”
林君辉忙点头，他身上带着有荷包，里面每天都装着两块儿点心，伸手拿出来一块儿，但是看看知了那个子，又慢吞吞的将那点心掰成两半，一半塞自己嘴里，一半递给那小孩儿：“给你吃，我姐姐做的，可好吃了。”
小孩儿也不计较，找了一堆枯树枝来点燃，将知了塞进去烤，等有一股糊味出来了，再扒拉开拣出知了，掰成两半：“这个是屁股，不好吃，肉都在这儿。”
除了脑袋，剩下的那点儿也就指甲盖那么大，不过掰开就能看见里面一团肉，那小孩儿大方的很，大约是想着林君辉从来没吃过，很是同情的将那块肉多的给了林君辉：“其实那个没脱壳的更好吃，晚上拿着灯笼去抓了来，泡上一晚上，第二天用油炸炸，撒上盐，可好吃了。”
林君辉吸吸口水：“真好吃，我以前都没吃过。”
“嘿嘿，好吃那是肯定的！走，我带你去抓知了，都给你，你今天晚上就能炸一盘了，不过，你得给我点心吃。”小孩儿很会交易，林君辉立马点头，自家点心多的是，给出去几块儿也没什么。
“你等着，我去我家拿竹竿。”那小孩儿一咕噜起来，使劲将地上的火苗给踩灭，跑出去两步又回来：“咱们一起去，我们家那边树比较多，能找到更多的知了。”
一路上呼朋引伴的，等再次出来，队伍一下子变成四个人了。
“咱们一边抓知了一边找蝉壳，这个东西能卖钱的，等咱们卖了钱，就能买糖葫芦吃了，一人一个。”原先的哪个小孩儿大约是领头的，一边走一边说道：“破的也要，反正是越多越好，我都攒了半袋子了。”
这个蝉壳太轻了，一袋子大概也就是卖几个铜板，大人们不屑去找，小孩子倒是挺有兴致，一夏天都有得忙，到秋天的时候再拿去药铺卖掉，换几颗糖或者几块点心。
林君辉从没这样玩儿过，心里是稀奇的很，闹着要拿竹竿，小孩儿大方的给他：“拿你拿着，这样，将上面的网兜盖住知了，然后快点儿往地上一拍，我们就能抓住一个了，不过你个子太小了，有的知了爬的高，你够不着。”
“那我够低的。”林君辉忙说道，仰着脸往前走，见到树就绕着转一圈，仔仔细细的找树上的知了，那小孩儿还在一边指挥：“这个太小，没有肉，不能吃的，换大的。”
“这边有蝉壳，等等啊，我给挑下来。”
“喂，张嘉明，你们在抓知了啊？”另一边有小孩子喊道，那领头的小孩儿抬头看了看，颇有些不屑的撇嘴：“对啊，怎么，你们抓了几个啊？”
“肯定比你的多，我们抓了十几个了！”冲过来看看，哈哈大笑：“才三个！这么少！”
“咦，这个是谁？”看见了旁边的林君辉，立马就有些好奇了，不等张嘉明回答，立马自己啊了一声：“是不是林家那个小孩儿？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君辉。”林君辉仰着头，乖乖巧巧的回答，后面又有小孩儿挤过来，看了看林君辉，撇嘴：“就是那个没娘的小孩儿嘛。”
林君辉有些愣，没娘的小孩儿？
“嗯，没娘的小孩儿很可怜的。”个子比较高的那个伸手摸了摸林君辉的头发，林君辉嘟嘟嘴：“娘？我有伯娘啊。”
爷爷和爹，还有二伯都说了，伯娘就是娘，他也有娘的，怎么会是没娘的孩子呢？
“伯娘和娘怎么可能一样？？”张嘉明也有些吃惊，很好心的解释：“娘就是生下你的人啊，就是你爹的媳妇，晚上和你爹睡一张床上的人，还给你做新衣服穿，给你做好吃的，带你出去玩儿的人。伯娘可不能做这些事情。”
“我和我爹睡一张床啊，我们家有毛大娘和王大娘做饭，我姐姐也会给我做点心，我二伯娘会给我做衣服，我爷爷我二伯我爹我哥哥都会带我出去玩儿！”
林君辉掰着手指数：“我没有娘，这些事情也有人做啊，我有伯娘。”
“那不一样！”有小孩儿拔高了声音：“那些人对你再好也不是你亲娘！亲娘是世上对你最好的人了！”
远处的林秀贞只听见这么一句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忙扬高声音：“君辉，跑去哪儿了？快回家，姐姐给你做点心吃！”
作者有话要说：哇哦，又收到一个地雷，第二个了，谢谢亲爱的11796199~~么么哒，十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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