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林笑尘的记忆
和在塔底看见她自己的记忆如出一辙，萧明媚看见了林笑尘的记忆，看见了他心底永恒的伤痛。
她看见，有溪边大石上勤奋练功的红衣少年。
她看见，有愤然逃婚行走在溪边的黑衣少女。
她看见，有红衣少年与黑衣少女的相识之初。
那是个晨曦将起未起的早晨，湿重的露气将红衣打湿成紫红色。在日光跃起的那一瞬，少年睁开双眼，眸中金芒一闪，如两道天光照亮天地，射进黑衣女子眼中，映亮了她的天地。同样也有黑色身影，跃进少年眼帘，像一支直直树立的旗帜，永远地飘扬在了他的心上。
萧明媚想，如果重来一次，林笑尘是不是还肯睁开双眼，让她驻进他的心里。
他自然是不可能回答她的，所以她只有继续看下去的份。
她以为，这之后应当是一见钟情的戏码，但没想到……
“啪”鞭子打在黑衣少女的身上，险险躲过她的脸。细腻娇艳的脸上冷汗密布，散乱的发丝粘腻在一起贴在白皙的脸上，有种惊心的凌乱美。
对面，冷笑欣赏女人惨状的妖孽少年。他用鞭子抬起少女的下颌，强迫她抬头与他对视，眼中的情绪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
他想毁了她，毁掉这张可以同他媲美的容颜，美貌如他，有他一个就够了，其余人都是多余。但他有有点舍不得毁掉这张脸，就只好毁了这个人罢。
少女看出了他的想法，涣散的瞳孔汇聚起光芒，凝视着同样摄人的眼眸，唇角一扯，一个堪称扭曲却绝对灿烂的笑容展露在她脸上。
凄厉地美，让人心惊。
少年心里咯噔一声，像有什么东西被揉碎了融进了心脏。
狠狠一甩少女的下颌，将鞭子交给手下，命令他继续施刑，自己则在旁边观望。
萧明媚看的冷汗涔涔，虽说她早已意识到林笑尘这个变态不能用常理忖度，却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对待她，只因为她有着媲美他的容貌……
萧明媚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有余悸的继续看下去。
有被鲜血渗透的黑色衣衫被扔在一旁，少女披散的乌发散开在浴桶的水面上。身上传来的伤痛让她抿紧嘴唇给自己上着药。
屏风外，有少年把玩着精致玉杵无聊等待着。
破水声传来，少年收起玉杵转头回望，看见了深紫色华美长袍的清冷女子裸着脚走到他面前，小小的红唇微启，“没有鞋。”
少年挑眉，又听见少女指着他的鞋说道，“给我穿！”
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命令，让命令别人惯了的少年笑弯了身子，然后脱下了自己的鞋子。
少女坐在床沿，平静的重复，“给我穿！”
少年看着微扬下颌的少女，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扫过，微微发痒，竟真的弯下身去给少女穿鞋。
入手的脚踝精致娇小，脆弱的好像一捏就会碎一样，皮肤比他摸惯了的玉杵还要滑腻上三分。
少女的脚在触及少年的手时微微一缩，随即便放任少年为她穿鞋。
鞋穿完，少年却没放过少女的打算，一个扑身将她扑在了床上，鼻尖相抵，唇与唇之间只差一指宽的距离便相贴。
少女清冷如初，一双清澈的眸子紧盯着少年妖孽的桃花眼，没有丝毫畏惧和胆怯。
少年笑笑，撑起身体和少女拉开了距离。
“你难道真的不怕我？你要知道在这东域里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要一个女人对我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不论你是什么身份。”
少女表情还是不变，看着少年的眼睛里清冷的什么都没有，嘴上却说着截然不同的话，“不怕。因为我…嗯……喜欢你，我想嫁给你。”
少年脸上第一次有了惊讶。
这个女人，硬气的让人窝火，却让他接二连三体会到了从没体会过的情感。
只是难为这人能用这么冷冰冰的表情说出这种话，少年笑的撑不住身子，一下子跌在少女身上，砸的她身上伤口一痛，脸上却丝毫看不出疼痛的感觉。
身上少年笑的胸膛一颤一颤的，连带着让她的胸膛也一颤一颤的。
“你喜欢我？想嫁给我？”少年趴在少女耳边说着，似乎并没有听少女回答的打算，径自说道，“好，准备一下，一个月后，我娶你。”
萧明媚仔细端详了少女的表情，着实是没发现有任何喜欢的痕迹，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让人猜度不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之后的一个月，萧明媚看见了少年和少女之间并不算很亲密但相处倒也融洽的日子，她以为就这么过下去应该也是个好结局，可她却知道他们两个最后没在一起，终究她死了，握着他从来不离身的玉杵死了。
她看着如今被林笑尘横抱着窝在他怀里的少女，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最后会变成那个样子。
一个月后，两人大婚，封天塔上上下下都装点成一片红色，看起来好不喜庆。
然而，大红嫁衣的少女依旧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眸子里不知多了些什么。
她身上的伤早就好了，红盖头之下的容颜比受伤这段时间相比健康红润了许多，也让那股子清冷的气息没以前那么强盛了。
坐在林笑尘布置好的新房里，她放在双腿上的双手攥的死紧。看在林笑尘眼里只当是嫁人带来的紧张。
所以他没想到，在他大婚的这日，会有东域势力前来挑战封天塔的权威。
所以他没想到，当那群人冲进塔中时，他护在身后的紧紧握住的那只手的主人，竟会无情地把袖中藏匿的匕首深埋进他的后心。
所以他没想到，他的玉杵会被少女夺走，并设下封印，将他的识海彻底夺走。
霍然回首的他，对上少女仿佛清冷如初的眼睛。眼前闪过一个月许许多多的片段。
背后的伤口汩汩流着鲜血，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又是种从没体会过的感觉啊……
这叫什么？背叛？伤情？恨？
他不知道。
林笑尘弯着身子，深深喘息着，仿佛想将胸臆中憋着的窒息感尽数排尽。
忽然，他直起了身子，爆发出一阵笑声。
笑的酣畅淋漓，笑的张狂恣意。
萧明媚看着这样的林笑尘，明白了原本那张永远用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妖孽容颜究竟是怎么来的了。
“不过是精神力，给你便给你了。你当真以为我没了精神力便必输无疑了不成？”林笑尘停下笑声，看着少女的脸上满是嘲讽，比往日更红的衣衫猎猎如风，在他飞起的瞬间扬满她的视线。
萧明媚看见少女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听见她在说什么。或许，这句不想让人听见的话，根本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罢。
她看见少女清冷的眸中有了一丝伤痛，有种了悟的悲哀。
忽然间明白了两人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原来，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她是怀着不单纯的目的，却因为醉心于清冷的倔强而无可抑制的沦陷。
原来，她其实一直都知道他知道这一切，但没想到他竟会任由她下手，只为满足她对家族那份无聊的贡献。
她以身作饵，破绽百出，却被那个妖孽一样的男子心疼，为了她，装作不知晓一切，用自己来成全她。
他不想沦陷，却偏偏无可自拔，他知晓一切，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是早有预料，但当一切降临到他身上的时候，还是让他无可抑制的痛。
为什么呢？
因为爱了罢。
他投身于厮杀之中，没有再去管她，任由她拿着封印住自己识海的玉杵，离开。
离开又如何，离开了，便待他屠尽所有人后，再将她抢过来就是了。
他是这么想的，她却不肯成全他。
她自私自利，为了家族选择牺牲他，却终究下不了手夺取他的性命。刺进他身体里的匕首只是为了取他的鲜血来完成封印，她知道自己杀不了他，她也不想杀他。
她无法阻止家族杀掉他，也无法阻止他屠尽她的族人。
她只要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后，守在这座封天塔之中，守在他身边。
她怀抱着玉杵慢慢后退，离开了厮杀一片的地界，来到一个她选择的，最终的葬身之地。
林笑尘将手从一个胸膛中拔出来，握着一颗还温热的心脏，带出泼辣辣一片鲜血，喷洒在他的脸上，更添三分妖异。然后，他忽然若有所感的回首，看见了一片人群后方孤独站立的她。
萧明媚看见遥遥相望的两个人，脑海中浮现了两人曾经有过的一段对话——
“你爱我吗？”
“爱。”
“不，我不相信。”
林笑尘不相信她爱他，但无妨，他爱她就好。
所以依旧娶她，依旧有了大婚，依旧有了她封印他的精神力。
看着相隔混乱的人群对望的两人，萧明媚觉得心头微凉。
她已经知道少女的选择是什么了，她相信林笑尘也知道。
她看见林笑尘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呢喃出了一个名字，却终究没能听进她的耳中。
“啪！”
肩上微痛，有人拍了她一下。
眼前的景象如潮水般褪去，带走了两人最后的结局。
萧明媚却已经心如明镜。
缓缓睁开的双眼里，带着些无可抑制的悲悯，倒映出了小银依旧银光闪烁的面具。
－－－－－－题外话－－－－－－
不行了，我改了不知道多少遍，可还是不满意，只能把最后改的这篇发上来了。
我用过第一人称，第三人称，萧明媚的视角，可总觉得不满意，没有写出我想要的感觉来，遗憾，但不能再拖了，这勉强算是两章并在一起，罢，明天早晨恢复更新，依旧十点，这两天太混乱，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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