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ter.22 生死时速 上
路明非坐在前一排，昂热和夏弥抢占了最前的第一排，为了能享受逆风一头栽向地面的快感。这俩一直兴高采烈满怀期待。
叶清和扣紧了安全锁，瞥了邻座的楚子航一眼。楚子航抓紧两肩的握手，脸色苍白，平视前方，就像是犯了错被老师罚坐姿。
“别那么紧张，保持平常心啊小师兄。”女孩带着笑意的话语顺风传到楚子航耳边，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的女孩。叶清和眼中难得一片柔和，连带着平时礼节性的微笑都温婉起来，楚子航居然真的定下心来，脸色都好了些。
加速隧道里一片漆黑，沿着轨道两排的红灯在闪烁，忽然红灯全部熄灭！警报声停止！叫人窒息的一秒钟死寂。
加速度把乘客死死压在椅背上，路明非和楚子航都忍不住大吼起来，所有人都在下意识地大喊，非把肺里的空气都吐干净才算完。惨叫声里居然夹杂着昂热和夏弥的笑声……更加让人崩溃。
但叶清和只是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淡定的不似人类。说起来这姑娘的感情奇怪的淡漠，如同没有七情似的。
光扑面而来，过山车离开了加速隧道，时速达到惊人的250公里。前方就是天梯一样的上升轨道，近乎垂直，路明非觉得他们会一头撞上去粉身碎骨。但过山车开始垂直攀升和扭转。
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哥哥，想要召唤我的话，还有9秒钟，9秒钟后，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人能救你们啰。”
路明非一愣，路鸣泽优哉游哉的，手里是一份淋了黄桃酱的雪珠冰淇淋，叼着塑料勺子仰天轻叹。
任何正常人想要在时速250公里并360度拧转的过山车上吃冰淇淋都是扯淡，但是路鸣泽显然不是个正常人，他把整列过山车停下了！
整个游乐园忽然变成灰色的，就像是瞬间定格的照片， 250公里时速瞬间归零。过山车悬在半空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我靠！下次来能预约么？换一个比较好的时间可以么？我不想在过山车上接待什么魔鬼推销员！”
“呦，路鸣泽？”叶清和眯起眼睛，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源奈央。”路鸣泽把冰激凌塞进嘴里。
“个人认为你还是叫我叶清和比较好。”叶清和笑笑，但那笑容里带了些许难明的意味。
“等等，”路明非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过山车的事故率大约是2亿5000万分之一，”路鸣泽没有回答他，“比坐飞机的风险要小多了。”
“我问的你们俩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认识的？” 路明非说。
“那个概率是说，全世界的过山车每运营2亿5000万次，就会有一次事故，对于碰上事故的人而言，死亡率是100%。”叶清和皱了皱眉，眸色暗沉下来，目光忽的转向前方。
路明非心里有点发毛，“不要乌鸦嘴！”
叶清和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涩然“这是事实。”
路鸣泽耸耸肩指向远处，“上一趟开往天堂，这一趟开往地狱！”
路明非顺着路鸣泽的手指看过去，远处轨道的一截上裂纹蔓延。这条轨道轨道在拧转！
叶清和看向路鸣泽，“我先撤出去了。”
“拜拜。”路鸣泽说，然后路明非就看见叶清和变成了灰色。
小半截钢轨断开了，剩下的一大半靠着主钢梁的支撑才没有倾塌，半截钢轨正以末日般的美感坠向地面。接近轨道的最高处，清晰的裂纹蔓延开来，简直就像暑假火车南站玻璃穹顶的翻版。
“明非，子航，清和。”前排的昂热打开安全锁，将人拎了出来，“意外事故，轨道崩塌。”
过山车缓缓上升，半截钢轨缓缓下坠。
“是‘时零’！”楚子航和叶清和都反应过来，昂热的言灵能力恰好是延长时间。
昂热指向远处，天空湛蓝、白云飘浮，白色的鸽子展开双翼近乎悬停在空中，好像被塑在空气里的白色蜡像，但是半截轨道正缓缓下坠。
这种感觉……真神奇。”叶清和很有闲心的赞叹一句，收获了三枚白眼。
“能有多少时间？”楚子航第一个反应过来。
“我们只剩下6秒钟，在我的领域内我能把时间延展大约50倍，也就是300秒。”昂热说。
“‘时零’的效果一直是个秘密，但是我猜它并不是真的减缓了时间流动的速度，而是改变了我们几个对于时间的感觉。”楚子航说，“其实是我们变快了。”
“对，和清和的刹那很像，但是都对人类无效，没法让人类也加速。”昂热说。
“时间零和刹那能叠加么？”叶清和忽然开口。
“应该不可以。但我们必须立刻拿出救援方案，否则这一车人都要死，”昂热看了一眼腕表，“普通计时器在‘时间零’的领域里没用，估计我们还剩250秒。”
楚子航和夏弥都点了点头。
一片沉默，四个人都沉默了。叶清和脑袋里各种念头飞快闪过，热闹的就像一锅煮开的粥。昂热的“时间零”对人类无效，外界的时间仍然在缓慢流逝，然而楚子航的言灵·君焰属于破坏系完全不能派上用场，而她的言灵·刹那用不上，夏弥言灵是风王之瞳，最终还是只能靠科学的力量。
叶清和忽然抬起头，“鳍状磁制动器！”
夏弥一愣：“你是说可以刹车？”
“喂喂，现在刹车我们也只是停在半空中吧？”路明非说。
昂热的眼睛亮了起来，“到达轨道顶端时车速接近于零！”
楚子航点头：“‘中庭之蛇’的轨道就像一个拱桥，过山车的动能恰好足够它经过拱桥的最高点，随后它进入下降轨道，速度再次升高。最后进入电磁减速隧道，返回地面。”
“但我们已经没有下降轨道了……我们经过最高点之后……会变成飞翔在……不，是从天空里直坠下去的铁龙！”路明非说。
“但我们有鳍状磁制动器！过山车即将通过最高点时，车速已经很低，只要进行一次制动，动能就不够过山车通过最高点了，它会沿着上升轨道逆行，从而返回加速隧道。”楚子航说。
“喂，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刚刚不是听到要坐过山车都哆嗦么？”路明非说。
“心里没底，排队的时候手机上网查了一下资料……”
“好一枚技术宅！你再次证明了自己！”
“但鳍状制动器只能在车速降到接近零的时候才令过山车停下，”昂热说，“我们必须在接近至高点的时候触发鳍状制动器。”
“这个不是问题，”楚子航说，“在‘时零’的领域里，时间被拉长了，我们能准确控制时间。何况还有叶清和。”
“但我的刹那持续时间或许会短一点。”叶清和眼中寒光一闪。
“你的言灵用来救援就好。”楚子航看着她。
“怎么发动鳍状制动器？”夏弥大声问。
“过山车本身自带一个变压器，就在车尾部，轨道上的低压电被升压后成为高压电，驱动鳍状制动器。但是控制开关毫无疑问在下面的控制室。”昂热说。
“为什么你们看起来对过山车都很熟悉的样子？”路明非惊叹了。
“作为一个过山车爱好者，我有研究，”昂热迟疑了一下，“我只是不太方便自己来这里体验，所以我今天说带你来看看……”
“拆开后部的机盖，我应该可以拆出驱动火线，空中点火开启鳍状制动器。”楚子航说，“我的专业是炼金机械。”
“哇！理科生好帅！”夏弥星星眼。
“那就快啊！”路明非瞪大眼睛，“回头慢慢花痴！”
楚子航把昂热那把折刀插入机盖，生生地切开了金属壳，他利索地拆开后部的机盖，拆除驱动火线，动作谨慎有序，叶清和紧张地在旁边不动，看到他成功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红色的火线，蓝色的零线，碰一下，就会启动鳍状制动器。”他给路明非看那两根线路，“制动只需要三四秒钟，关键是把握时机。”
“这半边轨道也要断了吧？”路明非四顾。
他们作业的同时，身边的轨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着。用于把钢轨固定在大梁上的螺钉一颗颗迸射出来，在“时零”的效果中，它们慢悠悠地擦着路明非的耳边飞过，带着漫长的裂音。路明非觉得有点好玩，伸手想去触摸，却被叶清和拦住了。
“不要找死啊兄弟！”叶清和抽出一张过期的会员卡挡在螺钉前面。螺钉穿透了会员卡，留下不规则的孔洞。
“在正常时间维度里，它们和子弹一样快！”楚子航说。
路明非一身冷汗。
“快点！时间不多了！”夏弥在前面呼喊。
昂热端坐在前排，凝视前方，瞳孔灿烂如金。他在全力维护“时零”的领域。这种高阶言灵的领域像是汲水般消耗昂热的精神，开始只是精神疲倦，现在连肉体也支撑不住了。
“校长你在飚血哦。”路明非手欠就给昂热擦了擦。
“这种时候你还能那么脱线，校长就差飚泪了……”夏弥满脸黑线。
“回头看一眼吧，后面是地狱哦。”叶清和笑得让人浑身发凉。
路明非扭头往后看，默默地打了个寒战。那么多张扭曲的脸摆在一起，就像是一幅渲染绝望的美术作品。每对瞳孔中都透着坠落的半截轨道，张到极限的嘴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吼，却被“时零”拉成小提琴般的长音。
他吞了口唾沫，头皮发麻。
“时间不多了，快！” 昂热看着楚子航语速飞快地下达命令，叶清和在他身边眉头紧皱。他尽力把声音放大道，“我没法帮你们，我随时可能失去意识。楚子航，这是一次行动，你是专员，你有全部的指挥权。”
“明白。”楚子航点点头。
“夏弥负责照顾校长，必须扣好安全锁，路明非在车头负责观察，距离10米给我信号，我在车尾点火，叶清和随时准备救援。”楚子航说完，就爬向了车尾。
尘幕迅速地上升，轨道的碎片飞溅，看得人惊心动魄。好像是人类灭亡的最后瞬间的纪录片，还是慢进。路明非深呼吸，扭头看了一眼车尾的楚子航。楚子航半身悬在车外，手握那根火线，望向车头这边。
路明非“呵呵”地笑了。楚子航手里的肯定是根直流电线，给他全身充满了电，头发全部竖立起来，好似烫了个爆炸头。
“我真服了你诶！现在还能笑出来。”夏弥说。
“紧张就会笑的又不止我一个，要是我作为革命烈士被枪毙，一定会抱着肚子笑歪在地上说，‘哈哈哈别开枪，哈哈哈别开枪，我招我招我全招哈哈’，敌人一定以为我嘲讽他们，手指一扣就把我毙了。”路明非的声音颤抖着。
“紧张是正常的，”叶清和淡淡的说，握住了路明非的手“没关系，我们都在。”
女孩转头向他笑笑，那笑容清澈无尘，荡漾着温暖的阳光。
“明非，相信自己的判断。”昂热低声说，他瞳孔中的金色开始如残烛般飘动，连路明非都感觉到言灵领域出现了波动。
路明非举起了手，这是他们商定的信号，手臂挥下，鳍状制动器点火。
过山车蜗牛似的慢慢往前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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