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定情信物
刀客一愣，有些难以置信：“秦时越你说啥？你什么意思？”
黑衣公子秦时越，眼睛就没从木剑上移开过，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我说，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没有现在身为大将军的我！”
“你是为了她才去参军的？”刀客纳闷道，有些怀疑秦时越口中的这个“她”，到底是不是木剑了。
秦时越很温柔的笑了一下，神色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只有比她厉害，才有资格站在她面前，才有能力去保护她。”
刀客有些惊讶，现在他完全可以确定，秦时越口中的这个人是个姑娘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多年的兄弟了，他所认识的秦时越一直是冷若冰霜，高傲自持的。主动贴上来的姑娘也不在少数，但是他从来都是不假辞色，他还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温柔的表情。
突然的，刀客就很好奇秦时越跟这个姑娘之间的故事。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一脸兴趣盎然。
秦时越很温柔的笑着，抬头看了他一眼：“想知道？”
刀客狂点头。
秦时越说：“不告诉你！”
刀客：“……”
我兄弟才没这么小气，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刀客充满怨念的瞅着秦时越，秦时越毫无压力的继续抚摸着木剑，勾起嘴角愉悦的笑了，关于那个人的一点一滴，都不想让别人知道呢。
还记得那时候，年岁都还小，她是名满京城的将门虎女，一杆红缨枪使得虎虎生风，易家幺女，名动京城。
一般来说，这样的女子厉害是厉害，但大多长相略粗糙。但她不，她美的惊心动魄，英气又不乏妩媚，尤其是那微微上挑的剑眉和明亮的双眼，带着坏笑看人的时候，让人甘愿沉沦。
虽然那时候年岁尚小，犹有稚子娇憨，但那张脸、那副神情、那种风骨，还是引无数人为之侧目。
而那把小木剑，就是她送给秦时越的“定情信物”。
那时候一起上太学，她是里面的小霸王，敢和皇子公主打架，天子还不会责怪于她，所有人对她既畏惧又崇拜。
那时候秦时越没有学习武功，经常被她揍的鼻青脸肿，大概是那副可怜样让她看着碍眼，突然有一天她就跑过来说：“我不想揍你了，但你得给我一个不揍你的理由。”
秦时越愣愣的看着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她不耐烦了，干脆自己想了个主意：“这样吧，你做我媳妇，当了我媳妇，我肯定就不能再揍你了！”
秦时越比她略大几岁，明白这样的决定似乎并不合理，于是没说话。
见他不说话，那女霸王立马挥起拳头，一脸威胁的看着他，秦时越于是很没出息的狂点头，女霸王终于满意了，招呼着那群小跟班们就走了。
然后过了两天，她就扔给秦时越一把小木剑，说是定情信物，以后如果有谁欺负他，就把这个东西拿出来给对方看。
那时候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他的眼神略带惋惜，末了吧唧吧唧嘴：“太弱了，风一吹就跑了。”
秦时越听着，默默握紧了拳头，那一刻起发誓要去学武，还要比她厉害，能打赢她，也能保护她。
于是后来，他就被家人送到了远在江南的外祖父家里，外祖父告老还乡前是个有名的将军。
临走前他还专门去找她，告诉她等自己回来跟她比武，他要向她证明自己并不弱。
却不知这一走就是整整两年，等他再回来京城时，才知道易家出了那样的事，他心痛难当，到处找她，但是找不到，她母亲带着她不知道去了哪里。
心灰意冷之下他干脆参了军，几年的军旅生活让他彻底从一个青涩少年变成了铁血冷情的骠骑将军。
往事如潮人如水，回忆起来不禁叹息连连。
回过神来，发现刀客正神色古怪的盯着自己，活像见到了什么新鲜事物。
秦时越一笑，也不解释，只拿了烤好的兔肉去吃，然后找了个山洞休息。
这个时节的夜晚并不长，黑夜很快就过去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着柳河村时，一大早的，就见几个妇人走进了王大牛家，有认得的一看，可不就是许家人么。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没过一会儿，整个村里都知道了。
张婶吭哧吭哧的跑来找大楚氏，向她说明了这一切，并表示了一下对许家人很可能要来易家的担忧。
大楚氏沉吟了一会儿，对张婶道了谢，送客出门，然后招来易秋商议。
易秋直言道：“母亲，理他们作甚？他们让我嫁我就嫁啊？不过一群狗吠而已！”
大楚氏皱着眉头没说话，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如今境况毕竟不比从前，怕就怕许家人做出什么浑事来。
易秋道：“母亲大可不必理会他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怎样就怎样！”
大楚氏摸了摸她的头，有些欣慰，女儿终于长大了。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咯吱一声大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王老太太，和两个面生的妇人，一个年龄与王老太太相仿，一个和王大牛差不多，正是王老太太的娘家嫂嫂许老太太，和她的儿媳妇，也就是许师爷的妻子刘许氏。
易秋和大楚氏虽然不认得这两人，但是猜也猜得到她们的身份，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
这些人进了门来，王老太太指着易秋对许老太太说道：“嫂嫂，这个就是那小孽种！”
许老太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易秋，满意的笑了。
易秋则眼神犀利的盯着她们，恨不得冲过去掰断了王老太太那根手指头。
许是易秋那眼神太过热切，王老太太感觉脊背有些发凉，讪讪的收回了手指。
易秋冷笑一声：“不请自来，是为盗！敢问这是哪门子的孽种前来作恶啊？”
许老太太顿时面色一寒，平日里因着她那个师爷儿子的缘故，村里人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哪怕有不满也绝不敢在人前给她难堪，没想到今日却被一个晚辈指着鼻子斥骂。
刘许氏观察着自家婆婆的神色，上前就骂：“你这小辈怎么说话呢？这可是你丈夫的奶奶，真是不知礼数！”
易秋眼睛一瞪，怼了回去：“你这女人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姑奶奶，真是毫无教养！”
“你！”刘许氏气急，脸色青了又白。
这个年纪的姑娘家大多脸皮都薄，被一个长辈那么说教，又说出“丈夫”这样的字眼，都会脸红的不知所措。
每当村里的大姑娘们和她发生冲突时，她都这么说，这一招屡试不爽，没想到在易秋这里碰了壁，这家伙根本就脸皮厚的可以，刘许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了。
许老太太见儿媳妇势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准备亲自上阵，却没想到被大楚氏抢了话头。
“我还没见过如此不知廉耻之人，随随便便就指着别人家未出阁的闺女，说是自己儿媳妇，莫不是缺儿媳妇缺得紧，使下作手段逼人家闺女下嫁？”大楚氏沉着脸说道。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竟然直接来到别人家中，此举分明就是相看，这传出去，让易秋以后怎么嫁人？纵使矜持如大楚氏，也不禁像个泼妇一样开始骂街。
虽然她说的都是事实，但是就这么被说出来，还是让许老太太感觉有些脸烧的慌。况且她那傻子孙子是许家的独苗，确实不好娶媳妇，大楚氏正好说到了她的心病上。
王老太太见此，刚想开口掰回一局，易秋却不给她们这个胡搅蛮缠的机会，直接抄起手边的扫帚，就朝她们挥去：“滚出去！一群不要脸的土匪，从我们家滚出去！”
这几人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有些恼羞成怒的朝大楚氏喊：“易家的，你家闺女行事如此没有礼数，你就不管管？”
大楚氏冷漠以对：“对于不请自来的畜生，何需礼数？”
“你！”那几人脸色涨的通红。
“啪啪啪！”
易秋直接朝每人身上使劲一扫帚，扫地出门，想了想又不甘心，干脆上去每人补了两脚，直踢的人嗷嗷叫唤，这才心满意足的收脚回去了，然后关门，插上门闩。
心里不屑，这王老太太也真是的，都吃过一次亏了还不长记性，还真以为她碍于名声，不敢对她们这些长辈出手？
简直可笑！在她易秋眼里，可从来没有身份区别，只有敌人与自己人，对待自己人百般呵护，对待敌人自然是不择手段，能打断双腿就不要只是打折了胳膊！
院子外面，依稀还能听见那几个女人的惨叫声，易秋不屑冷笑，你跟我逞口舌之快，耍阴谋诡计，我直接给你上拳头，瞎哔哔个没完，有本事直接动手啊！
易秋的准则就是能动手时坚决不动口。
和大楚氏相视一笑，她道：“母亲，这下清静了！以后他们若来，只管打出去就是，不用多加理会。”
大楚氏点了点头，这个女儿是越来越像死去的丈夫了，总是快刀斩乱麻，似乎所有的事情在他们眼里都不是事情。
想到亡夫，大楚氏不禁眼眶微湿，赶紧进屋给亡夫上了一炷香。
在显眼的易将军的牌位两旁，是易家其他死去的人，包括她的三个儿子。
她最小的那个儿子死的时候才十三岁，一直嚷嚷着要像父兄一样上阵杀敌，但结果他并没有如同他的父兄一般战死沙场，而是死在了权力争斗之中，死在了他们易家豁出性命守护的王朝里，死在了他们视为神明的天子手下！
香灰燃尽，大楚氏掩面痛哭。
窗外，太阳冉冉升起，但是总有地方，是阳光所照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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