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徒有虚爱 1

　　有时爱情徒有虚名

　　（一）

　　遇见颜若蓝，是缘于一场扫黄任务。

　　穿过霓虹灯飞转的舞台，林炽楠被一个极其纯真的眼神诱惑。低到乳沟的蕾丝花边吊带，短到大腿根部的性感百褶裙，媚到妖娆奢靡的蝴蝶妆。可是她的神情里所透露出来的，依旧是无懈可击的干净。

　　第一次办案的小警员走过，神情里带着羞涩与尴尬。林炽楠摁灭了烟头，指着墙角狼狈不堪的女子，神情严肃地问：“她叫什么名字？”

　　小警员摸出记录薄，挠了挠头说：“颜若蓝。”

　　“放了她。”林炽楠的口吻里带着不容思考的命令。小警员张大了嘴想问什么，可是却还是悻悻地转身执行副局长交代的任务。

　　被放的颜若蓝仓促的站起来，莫名其妙地望着林炽楠。眼神与花样的年龄相符，却与妖娆的装束背离。嘴唇的干裂已经是唇彩都难以掩饰，她的声音极其好听：“为什么这样做？”

　　林炽楠没有说话。会意之下，小警员把颜若蓝赶出了酒吧。那个转身的眼神又让他心疼起来，整个胸腔好象都被掏空一般的疯狂。

　　走在空旷的大街上，形影单薄的颜若蓝感觉到铺天盖地的无助。没有了“艾爵儿酒吧”，她该如何生存呢？还有刚才那个神情肃穆的警察到底是谁？为什么他惟独放了她？

　　（二）

　　林炽楠的拳头狠狠落在办公桌上，声音似乎要把整个警局闹得粉碎。玻璃门外的颜若蓝一脸清心寡欲的神情，抱着脑袋蹲在阴晦的墙角。他想：“这个女孩怎么能这样？枉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还是被巨大的怜惜所侵袭。明招暗里的安排，颜若蓝再次被无罪释放，连微小的拘留都没有加载在她的身上。林炽楠终于松了一口气，幻象里的那个眼神依旧纯真无比。

　　终于挨到了下班时间。跟夏冰清约好一起去最豪华的电影院看上映的新片，林炽楠哼着小曲出了办公室，刚才的不快与愤怒一扫而光。

　　哪知，警局前的目光又让林炽楠停滞了。颜若蓝并没有离开，一直守侯在警察局门口，然后一字一句地问：“你是谁？为什么两次都要放过我？”

　　林炽楠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叹着气说：“你的年龄还小，我不想你自暴自弃。你知道吗？”

　　颜若蓝冷笑，语言里塞满不信任的情绪：“你当我是小孩子吗？出来做的，比我年龄小的女孩那么多。”可是，一丝暖意的迹象还是划过了她的脸庞。

　　夏冰清打电话来催促。林炽楠难以解释，只好命令说：“颜若蓝，你给我听着。回去以后好好做人，我不要再在警察局见到你。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说罢，便径直钻进了小车。

　　可是刚开出几米，却听见路人的尖叫声。车后镜里，单薄的颜若蓝如同一张纸片被风卷起，最终跌落在冰凉的路面上……

　　（三）

　　静谧的医院里，装载着疼痛的容器，似乎要把病人卷入无底的深渊。

　　耗费了大半天口舌，才得以安全挂断夏冰清的电话。林炽楠买了提拉米苏和木瓜奶茶，满眼疼痛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颜若蓝。她还没有醒过来，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蜡纸，嘴唇干得起皮。没有化妆的她，憔悴的她，却亦是明净的美丽。

　　午夜的时候，颜若蓝终于惊醒。刚才的噩梦压得她踹不过气来，好象又回到了曾经的小巷子，一个黑色的人影迎面扑来。泪水，和着汗水落了下来。

　　“你醒了？”趴在床边的林炽楠抬起了头，把提拉米苏和木瓜奶茶推到她的面前，一脸和悦地说，“吃一点吧，你肯定饿了。”

　　颜若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心想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呢？高颧骨里掺杂着细微的皱纹，眼睛里带着难以言说的忧伤，嘴角里还携带着绵延不尽的温柔。刹那之间，她有一丝动容，认真地问：“你到底是谁？”

　　林炽楠再次避重就轻地掠过了问题，捏着病历单说：“以后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你贫血很严重。还有，你的孩子……还是打掉吧。”

　　孩子！颜若蓝抢过病历单，怔怔地望着黑色的墨迹。顿时，她号啕大哭起来。声音穿越过了病房外的走廊，回来荡去。林炽楠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去安慰这个十八岁的女孩……

　　（四）

　　签字、缴费、检查，林炽楠终于叹了一口气。孩子已经五个月了，听医生说都可以看见眼睛和鼻子的形状。他的模样是不是和颜若蓝一样美丽？可是，他还是不能存活下来。

　　颜若蓝不自觉地握住了他的手，楚楚可怜地问：“真的要杀死他吗？”

　　林炽楠捋了捋她的头发，温柔地说：“若蓝，不要害怕。一切都会过去的，留下他会成为你终生的遗憾。”

　　话到这里，颜若蓝开始讲起故事来。原来，这个孩子的爸爸是一个强奸犯！经历了小巷子的耻辱事件，邻居们已经言语纷飞了，本来就喜欢她的继父亦容不下她。退了学的她无处生计，只好在酒吧当服务生，却又被人沦落于红尘的尴尬境地。

　　小巷子的噩梦再次席卷而来，颜若蓝抱着脑袋问：“你说……我该怎么办？”眼神里有着无法抹灭的无助感。

　　心疼不已之下，林炽楠浅浅的拥抱她。长长的叹息，他俯在她的耳旁说：“若蓝，乖。先把孩子打掉再说好吗？你的路还会有很长很长。”声音里，有着千回百转的温柔。

　　松开了怀抱。颜若蓝鼓起勇气，进了手术室。麻醉药的效力很强，她一点都不曾感觉到疼痛。旁边的医生和护士都是如此亲切，笑容里有着如林炽楠一般的温柔。

　　曾经有那么一刻，颜若蓝好象堕入了童年的时光。那时候，父亲还在。他与林炽楠如此雷同，都是温存的男子。还有，他们都对她很好很好。

　　（五）

　　颜若蓝开始读书。每天晚上经过幽静的梧桐树林，叶子的声音在夜里有着动人的美丽，道路的尽头便是灯火摇曳的教学楼。是林炽楠对她说：“若蓝。你还小，所以要努力的读书。那样，你的未来一定会明媚起来。”

　　怀着被期待的感觉，颜若蓝对生活认真得要命。她想，一定要好好学习，至少要对得起林炽楠替缴的高额学费。偶尔路过令人惶恐的小巷子，她便不寒而栗起来，那夜的场景又浮露面前。她便害怕地打林炽楠的电话，他便温柔至极的安慰她开解她。

　　慢慢的。颜若蓝便可以确定下来，她爱上了善解人意的林炽楠。他的年龄比她大十岁，她不在乎；他有个叫夏冰清的女朋友，她也不在乎；他没有太多的财富，她还是不在乎。她想，就算是当他一辈子的秘密情人，她也甘愿接受。于是，她就向林炽楠告白了。

　　林炽楠轻描淡写的笑。他摸摸颜若蓝的脑袋，逗趣着说：“若蓝，可不要跟我开玩笑了。我老了，心理承受能力不好。”

　　颜若蓝假装生气，叉着腰一字一句地说：“林炽楠，你听我说。我喜欢你，这是真的！”

　　那副认真的表情让一向沉稳的林炽楠害怕起来，他意味深长地说：“若蓝，你还小。什么都不懂，爱情并非你所想的那么简单。”说完，便仓皇的离开。

　　颜若蓝骄傲得要命，跺着脚大喊着：“林炽楠，我不是孩子。我爱你，我就是爱你。”

　　（六）

　　夏冰清回家时，黑夜遇袭了。林炽楠担忧地跑去医院看望她，幸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小腿被歹徒划伤了。

　　夏冰清生于政治人家，被父母一向宠溺。她在医院大喊大叫，骂得歹徒狗血淋头。歹徒的模样是这样，身形瘦高，被黑衣裹得只剩一双眼睛。现场发现一条遗落的手链，不是很昂贵却非常精致。

　　林炽楠一眼认出手链，那是他在外地出差时给颜若蓝买的。他却对夏冰清不动声色，径直找到了颜若蓝，脸色极其难看地质问：“你说，这是你的手链吗？”

　　颜若蓝的眼睛里一下就有了亮光，欣喜地说：“是的啊。我找了好久呢，原来在你这里。”

　　林炽楠却大发雷霆起来，手扬得高高的，语气异常凛冽：“我警告你，不要再去找夏冰清的麻烦！”手，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单薄的颜若蓝丝毫没有恐惧感，反而仰起脸，表情迷茫地说：“林炽楠，我这是爱你啊。只要夏冰清走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难道，你一点都不爱我吗？”

　　“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林炽楠即刻否定了，“我原以为你是单纯有所造为的女孩，可是，我看走眼了！”说完，便摔门而去。

　　颜若蓝并没有绝望。她摸出了电话，很认真地说：“林炽楠，我爱你。如果你不爱我，我就把你给我签字做人流手术的单据交给夏冰清。”

　　电话里空留一段盲音。颜若蓝瘫软了，脸上只剩下迷离。

　　（七）

　　失去林炽楠的光阴里，颜若蓝又开始堕落。酒吧里，眩目的灯光常常打湿她的双眼。半夜喝醉回家，她捏着人流手术的单据，目不转睛地望着镜子前的裸体。瘦弱的身体里，勾勒出令人绝望的销魂。

　　原以为，生活一直这样下去就好。跟从前一样的靡烂，然后忘却所有的烦恼。可是，所有的一切却在时光的缝隙里戛然而止。那夜，她的身上被搜查出大量的毒品。

　　拘留所里，林炽楠的目光依旧有着警察的严峻与犀利。他义气凛然地质问：“颜若蓝，快如实交代你的犯罪经过！”

　　冰冷的手铐让人彻骨。颜若蓝呜咽着辩解：“林炽楠，我没有……”

　　“谁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了？”林炽楠回决了求助，“没想到你又堕落了，还学会了撒谎。你……太让我失望了。”说完，便踏出了审讯室。

　　判决结果出来：颜若蓝，因携带毒品，被判入狱七年。

　　后来，林炽楠去监狱看颜若蓝。本来就瘦弱的她更加销骨了，眼睛里只剩下一片灰蒙蒙。她心有不甘地追问：“林炽楠，你相信我吗？”他没有回答，逃也似地跑出了监狱。

　　在车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林炽楠抱着头哭了。他想，他毁了颜若蓝的一生。先是弟弟林炽宵强奸了她，他选择了逃避。重遇她的他，是想帮助她回到正轨上。可是她要爱他，还要用证据来毁灭他的婚姻，那么他将如何依靠夏冰清走远仕途之路呢？

　　林炽楠选择了嫁祸颜若蓝的罪名。可是，此刻的林炽楠却突然感觉到，他的刑期是永远。

　　爱加智慧

　　一天夜里，已经很晚了，一对年老的夫妻走进一家旅馆，他们想要一个房间。前台侍者回答说：“对不起，我们旅馆已经客满了，一间空房也没有剩下。”看着这对老人疲惫的神情，侍者又说：“但是，让我来想想办法……”

　　叙述到这里，你希望下面有一个数学的继续，还是愿意得到一个文学的结局？但不管怎样，数学和文学都将在这里分手了。

　　数学的故事是这样发展的：这个好心的侍者开始动手为这对老人解决房间问题：他叫醒旅馆里已经睡下的房客，请他们换一换地方：1号房的客人换到2号房间，2号房的客人换到3号房间……以此类推，直至每一位房客都从自己的房间搬到下一个房间。

　　这时奇迹出现了：1号房间竟然空了出来。侍者高兴地将这对老年夫妇安排了进去。没有增加房间，没有减少客人，两位老人来到时所有的房间都住满了客人——但是仅仅通过让每一位客人挪到下一个房间，结果第一个房间就空了出来，这是为什么呢？原来，两位老人进的是数学上著名的希尔伯特旅馆——它被认为是一个有着无数房间的旅馆。这个故事是伟大的数学家大卫。希尔伯特所讲述，他借此引出了数学上的“无穷大”的概念。这一概念对于这门学科来说之重要，可以说如果没有它我们就很难想像数学将如何存在。只要会数数的人都知道，每一整数都有一个后继者直至无穷（所以在希尔伯特旅馆里，每间房子后面都会有一间直至无穷）……数学就是一门关于无穷大的科学。

　　好了，我们回到侍者说“让我来想想办法”的地方。文学的故事是这样继续的。这个文学的侍者理应更富人性和爱心，他当然不忍心深夜让这对老人出门另找住宿。而且在这样一个小城，恐怕其他的旅店也早已客满打烊了，这对疲惫不堪的老人岂不会在深夜流落街头？于是好心的侍者将这对老人引领到一个房间，说：“也许它不是最好的，但现在我只能做到这样了。”老人见眼前其实是一间整洁又干净的屋子，就愉快地住了下来。

　　第二天，当他们来到前台结账时，侍者却对他们说：“不用了，因为我只不过是把自己的屋子借给你们住了一晚——祝你们旅途愉快！”原来如此。侍者自己一晚没睡，他就在前台值了一个通宵的夜班。两位老人十分感动。老头儿说：“孩子，你是我见到过的最好的旅店经营人。你会得到报答的。”侍者笑了笑，说这算不了什么。他送老人出了门，转身接着忙自己的事，把这件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没想到有一天，侍者接到了一封信函，打开看，里面有一张去纽约的单程机票并有简短附言，聘请他去做另一份工作。他乘飞机来到纽约，按信中所标明的路线来到一个地方，抬眼一看，一座金碧辉煌的大酒店耸立在他的眼前。原来，几个月前的那个深夜，他接待的是一个有着亿万资产的富翁和他的妻子。富翁为这个侍者买下了一座大酒店，深信他会经营管理好这个大酒店。这就是全球赫赫有名的希尔顿饭店首任经理的传奇故事。

　　事情都是从一个富有同情心、满怀仁爱的侍者的智慧头脑开始：“让我来想想办法……”进入数学的领域，需要的一定是严密的逻辑，合理的推论及精确的求证；来到文学的天地，凭借的却是美好的人性，动人的情节和意外而圆满的结局。但你发现没有：不管是文学还是数学，结局都很神奇——爱加上智慧原来是能够产生奇迹的。

　　五月的鲜花

　　1

　　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

　　奇怪的是，几乎已经没有任何人还记得它了。

　　春光明媚的五月里，一切都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2

　　那年五月，腾格里沙漠的黄昏依然干燥，荒凉，料峭。我就是在这样的五月的某一天的黄昏里，在沙漠里的红水河边，遇上那个叫小北的女孩。

　　“哥们，问问西湖五队还有多远？”她从后面追上来，气喘吁吁地侧拦在我面前，背着有她半人高的一个包。

　　“就哥，一人，没有们。”我也是气喘吁吁地回着，也背着有半人高的一个包，一脸顽皮。

　　“呵呵，哥，多远啊？”

　　“地图上说，还有5公里，小姐。”

　　“别叫小姐，那称呼肮脏，叫小北，北京的北。你呢？”

　　“哥啊，你不是叫哥了吗？”

　　“那叫帅哥好了，反正你也真的帅。”小北回了我一脸的顽皮。

　　“别，要帅也是蟋蟀的蟀。”

　　“蟋蟀哥，你去哪啊？”

　　“得，给绕进去了，邢涛，河北邢台的邢，波涛的涛。也去西湖五队。”

　　3

　　那年我28，小北24。

　　小北是个瘦骨如柴的高高个头的女孩，清秀，说不上漂亮，也说不上不漂亮，乐观的语气，淡淡忧郁的眼神，一个生长在北京的南方人。说着夹杂着只言片语福建口音的京腔。小北13岁的时候，她的父母从单位辞职到北京经商，小北留在福建的奶奶家；小北20岁的时候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

　　小北高二快结束的那年，奶奶去世了，照顾她的是成家的叔叔婶婶，高三了，小北初恋了，一个早她毕业1年的男孩，一个家境一般相貌英俊整天在小县城里开着摩托拉客的男孩，男孩每天下午放学的时候都在学校门口等她，然后一起每天换着餐馆吃饭，说着他要去奋斗以后来养着她，说着无论她考上那所大学都不离不弃的支持她，还有说着他们的海誓山盟海枯石烂。

　　小北没有按父母的希望填在北京的大学的志愿，志愿里的大学都在福建。小北终于上了里家乡不远的厦门的一所大学，这样，小北和那男孩可以依然不舍不分，车站接送，见面，吃饭，兜风。

　　小北和我说起的时候，用着刻意淡淡的词句，用着刻意淡淡的语气，用着刻意注视茶杯的低头姿势。我还是感觉到了她在家乡恋爱日子里的那一份温暖，那一份幸福，那一份缱绻。

　　4

　　厦门和家乡的鲜花，开遍了整个城市，开遍了整个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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