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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悔教夫婿觅封侯


  燕国使者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更没有料到大荆九殿下竟会在这个场合提起了不该提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愣怔之中,中气十足的愤怒声从正东的位置传过来。

  循着声音看过去,额间青筋暴起,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两只手撑在桌子上支持着自己身体的景阳帝映入眼帘。

  燕国使者心里大惊,这怎么说现在看来也是人家的家事,不过是由他挑起来的,难保日后不会有人来找他算账。

  想着想着,额头上已经汗津津的,俯着身子偷偷将额头上的汗水擦掉,趁着景阳帝的全部怒火冲向九殿下的时候,偷偷的向后躲了躲,又注意到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将头上的汗擦干净,恢复了挑衅时候的趾高气扬,喜滋滋的看着戏。

  此刻众人都被景阳帝无端的呵斥声惊到了,面面相觑,没想到如今却是连一个名字都不可以提。有的同情,有的怜悯,有的则为九殿下捏了一把汗,更多的还是在观望。

  蔺蒙隐在人群之中,静静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皇兄,臣弟有说错么?”九殿下凝眸看向那个他正前方出离愤怒的人,眼神里溢满无辜,不知所以的询问着。

  “死人之曲,逆贼之名,岂是适合如此庄重严肃的场合?”

  景阳帝似乎这句话已经憋了许久了,终于说出来了,脸色也稍有缓和,似乎也是意识到了刚才自己的失态,端正了身子,说了就坐了下去,又抬眸进盯着九殿下,“老九,看来这些年的北疆之行,倒是让你将京都的礼法抛于九霄云外了。”

  此时景阳帝说话已经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生气发怒的人不是他似的。正襟危坐,一只手握拳放于桌子上,一条腿撑起来,另一只手搭在腿上,惬意的跟楚忆卿问罪。

  “臣弟之过,臣弟甘愿受罚。”九殿下听他说完,话语间表明了就不是可以轻易解决的事情,怕是要追究到底了。也不为自己过多辩解。

  “老九你还算识趣。”景阳帝似乎没料到九殿下会如此轻易认了错,眼眸中有一丝惊讶一闪而过,扬起笑容,“你倒是说说,该当何罪?”

  景阳帝放于桌子上手的手指曲起,在桌面上缓缓打着节奏,笑容满面,略有深意的问。

  “臣弟……”

  “本王觉得九殿下做事失了分寸,触了龙颜,自是不能轻饶。”楚忆卿开口,话还没说多少,刚起了个头,就被别人打断。

  在他的座位旁边,不知何时到来的靳王爷,扬了扬手中的酒杯,又摇了摇,轻抿了一口,才缓缓出声。

  “王叔来的也是时候。”景阳帝侧目看向靳王,笑容仍旧,仿若不曾动怒一般。

  “皇上见笑了,路上耽搁了,还好赶上了。”靳王回以笑容,解释自己来晚的原因。

  “王叔奔波了一路,舟车劳顿,何不在府上歇着。”景阳帝故作关心的说着。

  “皇上所托,本王岂敢有丝毫懈怠?”靳王听到景阳帝的话自然是开心的,毫不客气的应了功劳。

  赫连宸坐在一旁,一边喝酒,一边注意着这边的情况,看到靳王跟景阳帝一唱一和的,无奈的撇了撇嘴。

  “那依王叔来看,老九该当何罪?”景阳帝故作不知,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不懂礼法,自然是要学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怕是要受罚了。”靳王回。

  在场的官员都可以感觉到自从靳王一来,似乎整件事的主导人就换了,景阳帝事事以靳王的主意为首要。

  “怎么罚,王叔才觉得可以以儆效尤?”

  九殿下站在一旁,俯着身子,第一次觉得这两个人这么磨叽,时时不做决定。

  “先打三十大板吧,放入牢中关押几天,应该是最轻的吧。”靳王说着还看向楚忆卿的位置,眉间全是挑衅。

  景阳帝听他说着话,目光一直注视着靳王,在他扭头看向九殿下的时候,景阳帝的眼中有一抹复杂,还有一丝愤恨。等到靳王再次看向景阳帝,他又恢复了先前笑吟吟的样子,“王叔此意甚好。”

  “陛下,万万不可!”景阳帝话音刚落,与靳王递了一个眼神,正要说什么,被人打断。

  靖律司司律使邹闫站了出来,劝阻,“皇上,实在不可。”

  “为什么?”景阳帝的目光被邹闫吸引,正色凌然的看向他,笑容已经被收起。

  “皇上三思。九殿下前些日子处理合阳贪官,克扣供奉之事尚不足半月,又在大荆各地处理水患之灾,成效显著。此刻若以此处分,恐民意难平。”邹闫向来是比较淡定的一个人,此刻率先出来为其说话,也是惊了众人一把。

  “皇上,九殿下流落北疆四年之久,规矩礼法生疏实在难免,北疆人民性情豪爽,有所差池,也是人之常情。”靖律司司律使许褚也紧接着为其说话。

  他们都是明眼人,合阳治理以后,景阳帝许了一个空官职于九殿下,本就不妥,此刻若在借题发挥,怕是“水能覆舟”。

  邹闫对当初沁阳公主一事心存愧疚,总觉得事情处理得太过草率,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帮九殿下一把。

  “这么说,爱卿们都不同意了?朕还不能处置一个人了么?”景阳帝唇角勾起,笑容不达眼底,听他们的话后,缓缓开口。

  “微臣不敢。”两个掌司使大人互看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回陛下,南疆前些日子传来急报,说是南疆瘴人有重新兴风作浪之意,陛下此刻若是因一首《南疆赋》就定了九殿下的罪的话,怕是不妥。”顾凉安也站了出来,她的话语,不偏袒任何一方,实事求是,自然是要比其他二人有分量许多。

  “这倒是个问题。”景阳帝也反应过来,前些日子传来南疆异动,他才让靳王去查看的。听了顾凉安的话,他的眉头蹙了蹙。

  “皇上可能不知道,那首《南疆赋》可是在战士们那里有分量的很。”看着景阳帝犹豫不决,赫连宸开口说了一句,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景阳帝也好奇的冲他看去。

  “三殿下似乎听过?”景阳帝疑惑的问。

  南疆以南则是大魏,他若是有所听说,那自然是不稀奇。

  “岂止。《南疆赋》可以说是南疆战士们的信念了吧。”赫连宸坐在他的位置上,凝视着桌上放着的各种佳肴,考虑了一会,才回答。

  “信念?”景阳帝似乎有着不解。

  “《南疆赋》在军中传唱,思念亲人的时候,奔驰沙场的时候,也包括胜利庆祝的时候。”赫连宸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温柔,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说得很慢。

  “传唱?难不成还有词?”景阳帝诧异的问出声,完全是一副自己从未听过的样子。赫连宸看到了没有应他,反而走了神。

  他跟沁阳相识许久,这是好多人都不知道的。

  当年沁阳大破南疆以后,南疆一度萧条了下去。那里人烟稀少,除了居住在那里的瘴人之外,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能长时间生活在瘴气之中。当时沁阳陪着跟她一起征战的兄弟们好久好久,一直在南疆寻找可以长时间驻军的地方,幸运的是,他们找到了。

  其实其中也离不开赫连宸的帮助。大魏太后义阳公主当时还只是皇后,沁阳曾经去找她帮忙,大魏的都城离南疆的瘴气区相离不远。

  其实对于大荆来说,南疆是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地方,外人可以进行任何活动,唯独不可以以暴力行为占取。靠近南疆最近的大魏更是将瘴气发展成了自己国家的一道天然屏障。

  当时义阳公主尤为喜爱自己的这个侄女,就派了自己最欣赏的三殿下去帮助他,最后自然是找到了最佳的驻军地点,一直用到了今天。

  而曲子《南疆赋》确实还有词,是沁阳驻军以后,自己作的。

  词是这样的:

  忆尽往事今难顾,

  成王败寇故人疏;

  良人远征几寒暑,

  塞外风光战士孤;

  与君别再难相守,

  烽火狼烟为国赴;

  待来年,

  陌上杨柳翠色依旧,

  又是一年行役三楚;

  金屋无人涕泪泗流,

  悔教夫婿戍军为侯;

  豆蔻年华几经战乱,

  光阴恰似春水东流;

  待他日解甲把话南疆,

  必观那一片秦山翠幕,山河锦绣。

  沁阳当时的这首曲子,只有赫连宸跟南疆战士们听过,后来回到黎阳,又弹奏给了她的父皇,母妃以及她的兄弟。

  普普通通的词,毫不加掩饰自己的情谊,她当时说:“为人者,上顾国,乃忠,下顾家,为义,”当时九殿下还很小并不怎么懂沁阳说的这句话的意思,他只记得后面还有一句,“保国护家,人之本。爱子爱民,君之本;罹祸罹厄,感同身受,方为治军之本。”

  他在北疆待了四年,看尽了萧瑟,受尽了酸楚,才懂他皇姐当初是怎样治军的。与尔同福,与尔同祸,感同身受。

  这首曲谱是他皇姐给他师傅的,后来去了北疆以后,师傅再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将这个曲子给了他。

  他觉得,现在只要关于皇姐一丝一毫,他都不想再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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